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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巷子走到尽头,右拐后便是一处单独的院落。
【就是这儿。】
林檎隐匿符打在身上,轻身翻上屋顶。
院子很小,一眼就能望到里屋。
里屋窗户上,烛光倒映着两个人的影子。
“老头子,这药灌下去都一天,也见他退烧啊,要不我们还是把他送上山吧?”是一个老妇人的声音。
“明天吧,要是明天还没醒,咱们找里正送一下。”回答她的是一个老头子的声音。
“哎,多俊的小伙子,怎么伤成这样。”老妇人感叹一句。
两人又窸窸窣窣低声聊了会儿后,便吹了灯回屋子休息去了。
林檎见那一对老夫妇离开那间里屋了,便翻下围墙。
即便韶华说魔息微弱,林檎也不敢松懈。她从神机囊里翻出几道符箓,甩在了屋子外面,随后才蹑手蹑脚的摸向那间屋子。
轻轻推开门,屋内漆黑一片,月光顺着门缝照进屋内,不远处的床上横躺着一个人,发如霜雪,眉心一点朱红,上半身赤裸着缠满了纱布。
林檎悄悄滑了进去。
【嚯,真是他。】
“你那么确定?”林檎握了握逐水。
【他眉心的朱砂印是飞云的锁心印,当年飞云亲手打上去的,不死不消。】
“那好。”林檎点头。
【嗯?】韶华疑惑
只见林檎反持逐水,踩着菩提枝瞬息之间便到了床边,接着她眼睛都没眨一下,比着夔然的胸口便狠狠的插了下去。
一剑怕捅不死。
林檎几乎是同时间又召出韶华,再补上一剑。
片刻之后,一道低沉的声音自身后响起,“小丫头真是心狠手辣。”
察觉隐匿符被看穿,林檎猛地回头。
方才离开的老妇人此时直直地站在门口,双目紧闭。她身后挂着个半透明的灵体,赫然便是夔然的模样,只是额间已经没了那枚锁心印。
林檎面色不改,撕了隐匿符后,将两把剑从夔然身体里拔了出来,尔后展臂挽了个剑花后,剑尖朝向他。
“收剑,否则这老太太是必死无疑。”他的手掐在老妇人的脖子处。
“你想要我做什么。”林檎看着他。
“你送我出归元镇,我便绕她一命。”夔然收紧手指,老妇人的皮肉被掐的微微泛白。
“为什么你觉得,我会在乎一个陌生人的性命?”林檎挑眉反问。
“哦?正道中人能坐视不管老人在自己面前被杀?”夔然看着林檎,突然笑了。
“你大可以试试。”林檎也笑了,她收了剑,干脆坐了一边椅子上。
“小丫头心眼真多。”夔然手指微动,随后手臂一扬便将老妇人丢了出去。
林檎收剑纵身一扑,接过她后就地一滚。
“你如今怕是连杀人的力气也没有,所以你没有本钱同我谈判。”林檎将老妇人靠墙安置好,冷笑道。
“哦?”夔然撑着下巴,俯视她。
“以你修为,纵然灵体重伤离体,也不至于需要挟持一个凡人来要挟我一个区区元婴期修士。”林檎起身朝他走过来。
夔然极为烦躁的“啧”了一声。
“起。”林檎见他并不否认,双剑一收,双手顺势一抬。
屋外早就布下的符箓爆发出金光,形成了一个囚笼,将整个房间盖住。随后林檎脚下开出一朵巨大的并蒂莲,花蕊里各托着一个阴阳鱼符。
“天华璇玑阵。”夔然略有诧异,“你是景长春的弟子。”
“你认识我师父。”林檎面色表情的收紧手指,并蒂莲持续开放,金光便猛地收缩将他困在原地。
“青出于蓝啊。”夔然似乎是感慨了一下,对于自己被困住没有任何挣扎。
“你是谁。”林檎走过去,拔了逐水搁在他的脖子旁边。
逐水剑锋贴着灵体闪烁着点点光芒,方才这一收一拔,她已经在剑伤布了聚灵符。
“嗯?为何这么说?”夔然来了兴趣,仿佛看不见林檎的剑就在咫尺。
“我师父只在一个场合下使用过天华璇玑阵,而那个场合夔然必不可能在场。”林檎的剑进了一分,有聚灵符在,剑锋很轻松的就划开了他的灵体。
灵体是看不见脸色的,但林檎总觉得他脸色白了一些。
“所以我最讨厌聪明的小孩子。”夔然无奈道。
“你既然认识这阵,想必也清楚我有的是时间耗着。”林檎半眯着眼看他,天华璇玑阵不需要动用灵力,阵成之后,只要布阵者不撤并蒂莲,那么它将一直为阵法供给灵力。
这阵法所需的那几道符箓需要养在身边至少五年,期间持续吸纳持有者的灵气,最后才能成阵。
九天朝会是各大宗门每五年一次的交流大会,各宗门之间会互通一些基础阵法符箓等等,师父当年因为宗主有事抽不开身,代为参加过一次。
也就是那一次,师父展示了一次天华璇玑阵,但当时在场的诸位宗主都觉得这个阵法并不适合教学。
试问,谁会为了这么一个简单的困阵浪费心力呢?师父便只能就此搁置。
等到他从九天朝会回来后,林檎便听说了这事,为了不让师父难过,她便央着师父学会了它。
“你很谨慎。”被捆绑得动弹不得也不妨碍他就势靠着,丝毫没有焦虑,“即便我只放出了一丝魔息。”
见林檎面无表情,他便话锋一转:“你有没有听过一个故事。”
林檎挑眉,并不回答。
“好吧,你还真是油盐不进。”他叹了一口气。
“我是方承彦。”接下来的一句话却让林檎差点一个趔趄抹了他脖子。
“诶诶诶,注意点。”他拱动了一下,离剑锋远了一点点。
林檎对于他的身份早有猜测,但万万没想到这个答案如此惊悚。
“我要如何信你。”她不敢轻信,手里的剑仍然没有放下。
“你师父死在无妄海上,还是我去捞回来的。”他想了半天,说道。
林檎脸色一白。
“小孩子就应该天真一点,怎么防备心这么重。”他看林檎仍不收剑,瘪了瘪嘴。
“我师父死在无妄海上,被青山大宗的老祖宗带回仰山这件事,太多人知道了。”林檎毫不动容。
“祁镇一案也是因为我。”如果说刚才那句话是打了林檎一拳,那么现在他这句话便是补了一掌。
林檎的眼里已经蓄起了恨意。
“当年冉飞云为了避免生灵涂炭,在飞升之前奔袭千里,一人一剑杀进魔宗,将夔然元婴捅碎后,给了他一记锁心印,让他灵体离不得身,便是死也会被锁在那具尸体里,永世不得出。”
“他的心法霸道,每百年都需要换一具身体来避开自爆而亡。所以从那天开始,他就盯上了我,苦心筹谋。”
“为何是你,他重伤加上锁心印,若是再找上你,岂不是自寻死路。”林檎问。
“夔然出入必戴鬼面,从不让人知道自己的容貌,你可知这是为什么?”他抛出了一个问题。
林檎眸光一转,面色变得难看起来。
“看来你猜到了。”他自嘲一笑,“他姓方,是我的胞弟。”
“当年我方家遇难,我兄弟二人流落街头。我有幸遇到师父,被师父带回了青山大宗,而他则下落不明。”方承彦有些怅然,一擦肩,两人便是殊途。
“他不想死,自然便想出了用血亲的肉身来破开锁心印这样的办法,但我常年窝在君子林里,平时出入只用一叶代步,他根本寻不到我的踪迹。”
“所以他派出了他的左右护法来追踪一叶留下的灵力波动痕迹,而当我控制着一叶回青山时,被宋夷则揪到了痕迹。”他看向林檎的目光有些歉然。
无论是景长春还是他弟子李寻一,死因都与自己脱不开干系。
“他座下护法追到了祁镇。”林檎听到自己平静的声音响起。
“是,宋夷则追到了祁镇,却追丢了我,这时被他遇到的几个道门弟子成了他泄愤的对象。”方承彦感觉自己的声音有些僵硬。
长时间的束缚让他开始有些不舒服。
林檎看出他的不适,抬手解了天华璇玑阵,并蒂莲碎成了点点星光散去。
方承彦得了自由,低喘了一口气。
“所以现在,是他已经成功了。”林檎蹲下身子,扶住他,掌心运转灵力输送到他体内。
方承彦点头,他被夺了舍,神魂俱损,尔后又被困在这具被差点被天雷劈了个支离破碎的躯壳里,若不是林檎恰到好处的出现,只怕他早已经被这具肉身里无处不在的魔息缠绕纠葛,无力回天。
“夔然的心法名为噬魂诀,最霸道的地方不仅是他每夺舍一人便越强,且凡是他血沾染到的地方,他都能瞬息之间抵达。所以当他出现在我面前时,我承认我心防有那么一瞬间有松动,也就是那么一瞬间行差踏错,我没有选择杀他。”
“青山之中有人助他,”林檎点明关键。
“是,否则以宋夷则和宋青书两人的能力,怎么可能将他的血液送到我眼前?”方承彦阖眸,但也只是知道青山之内有人背叛,他并不清楚那个人是谁。
“我走了一步险棋,他这具肉身已经不堪大用,所以我划了一道伤口,泄露了一丝魔息出去。”
“你不怕那个叛徒找上门?”林檎问。
“不过一死。”他勾唇一笑,顿了顿,“所幸来的是位道门弟子,且还是一位手握韶华剑的聪明弟子,天助我也。”
“所以你有什么打算?”林檎对他称赞并没有什么太大反应。
“你替我上山偷一件法宝,助我养好伤,我才好助你复仇。”方承彦微笑。
“为什么你觉得我不会迁怒于你?”林檎也笑了。
“那你会吗?”方承彦反问。
“无利不起早,那是你的仇人,我要不要把他当仇人还不一定。”林檎正颜看他。
“小孩子怎么这么喜欢斤斤计较。”方承彦气的后仰了一下。
林檎眼睛一眨不眨的看着他。
“好好好,事成之后我洞府内的宝物,任你挑选。”方承彦妥协。
“一言为定。”林檎合掌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