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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一历二一三一四年,人类征远军于界生山誓师远征原魔界,从此这支能征惯战的劲旅就在人类的历史里销声匿迹了。没有人知道征远军曾经顺白河而下,打得魔族闻风而逃,覆灭魔国无数;没有人知道征远军曾经攻陷过魔族的老巢失誉之都,把圣杯当作夜壶;没有人知道征远军在原魔界浴血转战三万余年,无数勇士心系故土,却埋身于异乡;更没有人知道,而今魔族早已日渐强大,但征远军的后裔六十万舟人,仍然据守在白河岸边的矗云山。
——《上古之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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时值正午,时阳居于中天,红阳和紫阳释出绚丽的光华,照耀得雾玫镇光怪陆离。
雾玫镇地处第十魔域,坐落在珍珠山的北麓。同所有魔族城镇一样,雾玫镇也分为上城区和下城区。上城区住着上等魔族,他们是雾玫镇的统治者;下城区住着下等魔族、异族和蛮族,他们是雾玫镇的附庸和奴仆。
一道高耸坚固的城墙将雾玫镇的上城区和下城区分隔开来,城墙之内是井井有条的雾玫庄园,城墙之外则是深壑的壕沟,黝黑无光的黑森林,崎岖蜿蜒的山路,以及山脚下杂乱破败的街市。
街市的中心矗立着一幢三层的石造建筑,因为饱经风霜而又年久失修,显露出沧桑的灰白颜色,那是雾玫镇的冒险者公会。
在冒险者公会二楼的一个小房间里,此时有一老一少正相互打量。那名老者瘦小枯干,穿着漆黑的长衣,面上带着殷勤的笑意,眼里却闪烁着狐疑。
“异乡人,”夜族老者客气的问:“您自称仰慕我们夜族,想成为夜族的一员,您对我们夜族究竟了解多少?”
那少年不假思索的答道:“我不怎么了解夜族的过往,对夜族当前的境遇有些耳闻。往者不可谏,来者犹可追,夜族的救赎不在过去,必定在不远的未来。”
每个种族都有辉煌和疮疤,夜族尤其如此。相传五万年前,夜王尤多背叛了原魔界的创造者——魔母希罗。自那时起夜族就失去了领土与国度,成了魔界里的罪民。
被歧视,被剥夺,被驱逐,被杀戮,数万年的血泪与苦难谱成了夜族全部的历史。夜族不愿提及过去,他们只好,也只能将缥缈的希望寄托给未来。
“异乡人,你可能理解错了。”夜族老者皱眉道:“我们夜族有句古训,一滴污水可以染黑一个池塘,一滴清水却没法让被染黑的池塘重现澄清。我们夜族虽然备受欺凌,可是却从不会受困于饥贫。您明白我的意思?”
异乡少年淡淡的说:“我这人不学无术,所以听不懂你的话。但规矩我懂,我听说加入夜族有三个条件,必须皈依圣教,必须向长老会捐献五十万金币,必须迎娶一位夜族女孩。前两个条件都好说,至于第三个条件……”
这一天的午后,那名异乡少年换上了一身亮晶晶的全身铠甲,顶着带有面罩的全盔,穿着硬梆梆的崭新长靴,在冒险者公会的大厅里漫步。
一名魔族冒险者走上前,对他说:“您就是从上域来到雾玫镇的乌恩奇先生吧?房间已经为您准备好了,请随我来。”
“哦,对了,乌恩奇,我就是乌恩奇。”异乡少年回答道:“你只需要告诉我公会的客房在哪里就行,我自己能过去。”
“您不用客气。”那名冒险者热情地说:“我叫凯奇,来自影族的吟游诗人。那抠门的老头子博舍尔是个远近闻名的势利眼,他居然肯为您破费,我猜,您肯定是一位了不得的大人物!”
“大人物吗……我不过是个二流货色。”异乡少年乌恩奇摇了摇头,不自觉的掀起了头盔的面罩。
此际,他额前的发明艳如火,眼眸也已经变成了翡翠般碧绿的色泽。乌恩奇摸了摸热辣辣的脸颊,豁然惊觉,连忙又扣上了头盔的面罩。可是凯奇已经看得一清二楚,在乌恩奇赤红的脸上赫然印着一个小巧却鲜明的掌印。
“哇哦,”凯奇瞪大了眼睛,不知死活的说:“先生您好厉害呀,初来乍到就已经领受了美人的恩赐。让我猜猜究竟是谁动了手。是领主家的莫妮卡小姐吗?她可没有那么凶。既然是在公会里,那就一定是贝蒂大姐头的手段?如果不是她和她,难不成您胆大包天,招惹了比扬卡。”
乌恩奇正要回话,只听见公会大门的方向传来了一声巨响。乌恩奇循声望去,只见一名光头大汉一脚踹翻了公会的前台,把肩上的铁锤在地板上重重一顿,破口大骂:“干他娘的小娼妇!臭嘴的黑乌鸦!他妈的,真倒霉!”
乌恩奇正在纳闷,已经又有一大群魔族拥了进来,有冒险者,有佣兵,有普通的路人,也有流浪儿和乞丐,这一群老老少少,闹哄哄的挤满了公会的大厅。
下城区的魔族,大都凶蛮粗鄙,于是乎各种不堪入耳的污言秽语,交织在一起,震耳欲聋。所有的这些魔族,无一例外全都在大骂黑乌鸦。
乌恩奇瞳孔微缩,向凯奇问道:“他们在骂谁?”
凯奇似乎早就对此司空见惯了,他向窗口努了努嘴。乌恩奇顺着冒险者公会的窗户向外望去,在灰蒙蒙的天空中,时阳才刚刚西斜,红阳和紫阳依旧挂在中天,但北面的天际已是漆黑一团。
那无底的黑暗,是黑阳!
魔界没有太阳,只有十三颗魔阳和一颗黑阳。红阳、橙阳、明阳、绿阳、青阳、蓝阳、紫阳,西升东落;圣阳、灼阳、寒阳、颓阳、巨阳,居无定所;时阳每天东升西落,如同时钟般精准。但只要黑阳莅临天空,那便是冷彻的寒夜。
黑阳即是寒冷、饥饿、永暗和死亡。黑阳当空,必须躲进室内,否则有死无生,这是魔界的公理。既然黑阳已经升起来了,这一天就已经结束了,而黎明却不知何时才会再临,难怪魔族们暴跳如雷。
“黑乌鸦就是比扬卡,”凯奇说:“她是公会的织命师,您不认识她最好了。博舍尔先生为您安排的住处就在后院的三楼,左手边拐角处的房间。您现在赶过去,大约还来得及。我的好兄弟!这会儿避难的人多,我可要去大赚上一笔了。”
吟游诗人大都多才多艺,吹拉弹唱和探囊取物全都是他们的拿手本领。凯奇忙着发财去了,乌恩奇不愿意挤在众多魔族当中,于是趁着天空还没有完全暗下来,穿过公会的庭院,来到了为他准备的客房。
推开客房的门,房间里一片昏黑,却并非空无一人。一名穿着织命师黑袍的少女,依在窗前,紫眸黑发,满脸的温婉。
乌恩奇愣了一下,硬着头皮走上前,陪笑说:“比扬卡小姐,刚才我冒犯了你,其实……那是事出有因,希望你不要怪罪。”
“我从来都没有怪罪过您。”比扬卡把双手握在一起,低下头说:“您刚才向我求婚,我一不小心就拒绝了。我听说,拒绝了别人的爱,男人绝不可以反悔,但女孩子偶尔可以。我是女孩子,我可以反悔吗?”
乌恩奇摸了摸热辣辣的脸,暗想:这么说我这一巴掌就算白挨了?她这脸变得可真够快了,大概是有人跟她说了些什么吧?
“你不生气了就好,”乌恩奇不在意的说:“至于反悔什么的,我能知道你反悔的理由吗?”
比扬卡挽起乌恩奇的手,柔声说:“他们骂我的时候,你在愤怒。你怜惜我,所以我答应嫁给你。”
乌恩奇暗叫糟糕,连忙说:“你怎么知道我愤怒了,我的眼神比较凶恶,哈哈哈,其实我的脾气非常好。”
“我可是织命师哦,谎言对我没有用!”比扬卡嘻嘻的笑着说:“我看得到你的宿命之丝,还可以捉住它,感受它真实的悸动。如果我拨动它,你的命运就会改变。”
乌恩奇心头升起一阵莫名的不安。
比扬卡温柔的继续道:“你因为我而愤怒,我很感动。可是你还不了解我,我是织命师,在出生的时候,我的身体和灵魂就已经奉献给了黑阳,所以他们称我是‘黑阳的新娘’。除此之外,我还是持有忌器·弃如刀的夜之司铎,假如您娶了我,弃如刀就是我的嫁妆。”
乌恩奇满心的狐疑,全然不明白比扬卡想要说什么。
“他们不知道我的好处,所以才讨厌我。”比扬卡夸口道:“其实我干涉命运,只不过会使自己周围的运气变得稍微差一点点而已。比方说,与我一起出门的时候,一定会下雨;若是祈雨,却会带来冰雹。不能在我身边使用钥匙,一定会卡住或折断。注定找不到要寻找的人,注定会遗失重要的物品。不要轻易说话,小心咬断舌头。”
乌恩奇张口欲言,果然莫名其妙的咬到了舌头,只好目瞪口呆的听着比扬卡继续说。
“不能吃饭,牙齿会崩;不能喝水,说不准会呛死。从我面前逃走,肯定会跌倒;交谈时超过三个人,绝对会起口角。只要情况有可能向不好的方向变化,无论如何防范,注定会变得更糟糕。但凡美好的事物,只要有可能被错过,就一定会错过。我呢,就是这样一个一分一秒一生一世都一心一意的追求着幸福的女孩子!”
乌恩奇恍然大悟,脱口道:“你这已经不能算是女孩子了!如此奇葩的怪兽,我们通常把她称之为——衰神!”
“您挺了解我的。”比扬卡得意洋洋的说:“所以,请成为我的丈夫,永远爱我,珍惜我,我非常非常愿意与您白头偕老!”
乌恩奇两眼翻白,心想:“原来如此,你说了这么多,不就是想让我开口拒绝你吗?拒绝了别人的爱,女孩子可以反悔,但男人绝对不行。你所说的就是这么一回事儿吧?好像我真的想娶你似的!你想玩花样儿,那我就奉陪到底。”
乌恩奇冷笑一声,紧紧握住了比扬卡柔软的手:“你愿意,我当然愿意!既然如此,今夜就留在我身边好不好!从此你便不再是黑阳的新娘,我将要让你成为我的妻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