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六月十六日,一支全副武装的军队行进在江都前往海陵的道路上。三千多人的队伍排成五列纵队,前后绵延两里多地。军中虽有数十匹马,却没人骑乘,俱都徒步。在当先一名身高五尺八寸的少年带领下,正在扯开嗓子大声吼唱。
“军号嘹亮步伐整齐,衙内亲军有铁的纪律。服从命令是天职,条令条例要牢记。令必行,禁必止……一切行动听指挥,步调一致得胜利……”
跟着唱完一曲,陈七斤抬头看了看头顶炙热的太阳,抬起右臂擦了把额头的汗水,心中盘算着已经走了多长时间,略微放缓步子,双手提了提肩上有些向下滑落的肩带,回头看了看同队手足,帮其中两人调整了背负盾牌的姿势,然后加速走回队长的位置。
过了约有半个时辰,前方有金锣敲击声传来。看着前面都校抬起胳膊,陈七斤缓缓停下脚步。这时,传令兵骑着骏马从旁边走过,口中不停喊着“原地休息两刻钟,补充体能”。
陈七斤赶紧组织同队士卒来到路旁树荫下休息。一边解下肩上的盾牌等负重,一边扫视着全队。数了一圈,没有人掉队,又走到队中士卒中间,与杨三虎分头检查每个人的负重。确认没有丢失遗弃后,这才一屁股坐到地上。
取下腰间葫芦,喝了两口凉开水,缓解了冒烟的嗓子后,从背囊中取出米饭团子和咸鱼干,就着清水大口吃嚼起来。
说起喝水,陈七斤觉得,大夏天里,还是甘甜清冽的井水喝着过瘾,解渴。但军主却说井水中有什么肉眼看不见的小虫,喝生水容易导致痢疾等疾病。陈七斤虽然觉得泥腿子出生没那么娇贵,天天喝生水到现在一直活蹦乱跳的,但对军主的说法却也不敢质疑。
从第一次出营拉练开始,军中就明令不准喝生水。有几个心存侥幸接生水喝的,被军法卒发现后,当众打了二十军棍。前车之鉴,人人都乖乖喝着葫芦里的凉开水。好在辎重营每天中午和晚上都会架上大锅,不停地烧水喝,所以凉开水也不曾短缺。
来到军中差不多有半年时间,陈七斤觉得自己身上发生了脱胎换骨的变化。不再是瘦的皮包骨头,虽然依然没有多少肉,身体明显地结实了许多。胆子也大了很多,如果回到几年前,再有官府小吏敢鞭打欺负自己,绝对会让他好看。
就在上周,陈七斤顺利通过了第二次月考,默写对了一百八十个字,得到了军主的口头表扬。美中不足的是,可恶的李大牛虽然成绩比他差了一些,但仍然擦着边晋级到中班,这让他把准备好的奚落话又全部咽回肚中。
对于这个将自己从泥潭中拯救出来的军主,陈七斤无比得钦佩仰慕。身为贵人,却与泥腿子一起吃、一起住、一起训练,就连野外拉练也是一起步行,不愿骑马。士卒每有受伤、生病,军主总是第一时间过来探望,安排医治,给予无微不至的关怀。用都司马的话说,遇到这样爱兵如子的军主,是祖宗八代积德。如果再不好好训练,是要遭报应的。
在陈七斤心中,军主简直无所不能。就比如绑腿,刚开始用时,腿肚子老觉得胀,碍于军旅森严,陈七斤没敢松动偷偷松绑。结果一天几十里路走下来,小腿却没有向原先一样酸累,第二天照样可以急行军。还有军歌,走起路来唱着歌,脚步都觉得轻松了许多。
陈七斤一边吃着饭团,一边走起神来。突然,耳边传来甲胄与刀鞘撞击的响声,陈七斤下意识右手迅速抚上刀鞘,左手摸向刀柄。回过神,就看见军主正满脸笑意的从远处走来,不时与士卒们交谈两句。
陈七斤连忙将剩下的饭团,三两口吞入腹中,伸手将嘴边的米粒快速塞到口中,然后站起身来,拍打了两下身上的尘土,快步走到都校身旁,等待着军主的到来。
徐景迁很快来到陈七斤所在的都中,士卒们恭敬行了军礼。徐景迁还礼后,检查了几个士卒的负重、绑腿,询问了干粮是否充足发放,得到满意的回答后,点点头。吩咐大家坐下吃饭,与都校、队长们交谈几句,就走向下一都中。
酉时三刻,太阳西落,衙内马步军开始安营扎寨。前世湘军有句名言“结硬寨,打呆仗”。对于这种被动挨打,依靠比拼国力,用阵地战耗死敌人的做法,徐景迁极不认同。且不说将战场主动全部交给对手,单单比拼家底,徐景迁也没有那个本钱。
但对于“结硬寨”的做法,徐景迁却颇为认同。《孙子兵法》说,“昔之善战者,先为不可胜,以待敌之可胜。”意思就是,古代善于用兵打仗的人,总是首先创造自己不可战胜的条件,再耐心等待战胜敌人的机会。因此,安营扎寨的基本功,是徐景迁野外拉练训练科目的重点。
衙内军围成一个菱形,弓兵、弩兵跟随徐景迁的中军驻扎在营伍中央,三个长枪兵、一个刀盾手营分别驻扎在中军营垒的前后左右,每个营垒之间留出一定的间隔,既能独立防守,也可相互支援。各营均按照战场驻扎的要求,做好了夜间值守的安排。
为了增加野外宿营的实战化水平,徐景迁从野外拉练第一天,已通过各营指挥系统,下达了晚上会命人模拟袭营的命令。袭营这种拉仇恨的任务,照例还是由军法卒、教头们等外军系统的人担任,由何敬洙统一指挥。
在第一次遭遇袭营的慌乱后,衙内马步军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成熟起来。虽然还是有些稚嫩,但“伤亡”却是越来越小,渐渐找到了扎营、防袭的技巧,柴克宏营甚至还能与袭营队伍有来有往。徐景迁一边组织衙内马步军总结安营扎寨的经验做法,另一边也鼓励何敬洙们开动脑筋,寻找更多袭扰的法子。
军法卒和教头们都是军中老卒,自然也不愿意轻易让新卒们迎头赶上。因此,在各营垒逐渐总结防袭规律后,也都打起精神,纷纷开动脑筋,想出各种偷营的损招歪招。徐景迁一概不予阻止,任由他们施为。当然,底线就是点到为止,不要造成杀戮,万不得已不得出现刀剑伤。就在袭营与反袭营中,两支队伍互为磨刀石,互相砥砺成长进步。
六月十九日,衙内马步军一行风尘仆仆回到江都军营。休息一下午涵养精神后,第二天开始,又开始了常规训练。就这样,在忙碌的训练中,时间来到七月。俗话说七月流火,天渐渐凉起来,军中训练的热情却丝毫不减。在基础武艺、分队对抗、野外拉练都取得一定成效后,近一个月来,又陆续增加了诸兵种合练、攻城拔寨等训练科目。
在识字班方面,第一批一百二十多名学员中,只有不到十人还写不了一百五十个字,绝大多数都已经开始了中班学习,少数天资聪颖、有较强学习天赋的,已经开始了下册的学习。徐景迁将识字班扩大到了军中什长以上军官,开办了第二期识字班。除了前几堂课亲力亲为现实存在感外,第二期识字班课程大多由韩熙载等军中文士司马来教授。
七月十六日下午,陈觉亲自来到城外军中,向徐景迁汇报了陈宣回海州的消息。虽然不知道为何徐景迁会关注这个事情,但陈觉依然在第一时间将消息送到。“昨日过完中元节,祭祀完祖宗后,陈宣今日一早到政事堂面辞后,中午就带着十几辆车马,返回海州。”
徐景迁郑重谢过,便送陈觉出营。回到营房中,在纸上勾勾画画,渐渐拿定了主意。“江都距离海州,大约有五百余里,按照陈宣行程,需要十天左右才能返回。见他回到海州,王传拯必然惊愕乃至狂怒,起杀心又需要一段时间。也就是说海州最可能会在八月闹出乱子。必须抓住这个机会窗口。”
虽然心中有些焦虑,但军中训练却丝毫不受陈宣返回海州的消息影响。直等到八月初一,徐景迁向徐知诰汇报完后,这才带着衙内马步军,与朱匡业亲领的一营骑兵,以步骑合练的名义,向楚州出发。楚州位于江都和海州中间,距离海州不到三百里,若是强行军,两天多便可到达。
按照这个年代军队的积习,叛乱时,军队必然会在城中抢夺财物,至少洗劫三天。只要叛乱消息得来的快,便足以赶上平叛。海州是一个下州,军额不过五千,军队战斗力也不强盛。以徐景迁身边接近四千锐卒,加上楚州团练兵,应足以吃掉海州乱兵了。
为了能够顺利征发楚州兵,徐景迁临行前,特意以拉练需要为名,求到父亲允许便宜行事让楚州兵配合的手书。这次拉练,为了提高行军速度,晚上并没有再进行袭营演练。终于赶在八月初三下午,来到了楚州城外军营中。
站在淮河南岸,故地重游,徐景迁顾不得感慨,眼光死死盯着北方眺望。
《后唐书·朱卢刘柴列传》:匡业少罹变故,大志不屈,刚毅勇猛。扈从世祖于金陵有功,累迁至龙卫军左厢都指挥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