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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51章 海州平乱(一)

作者:爱金鱼的猫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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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听到王传拯的命令,身后士卒各个如狼似虎般提着长刀,冲入府衙各处。

    那些之前还高高在上不可一世的大人物们,卑躬屈膝地匍匐在屠刀之下,如同受戮的羔羊般瑟瑟发抖、哭啼哀嚎,有的磕头捣蒜,有的甚至吓得屎尿横流,简直丑态百出。那些受惯了腌臜气的士卒看到此情此景,脸上写满了得意。

    心中之恶如同潘多拉的魔盒,彻底被打开。士卒们一边享受着被大人物们仰视的快感,一边毫不留情的进行屠戮。在尸体上搜摸片刻,找到些银两、佩玉等值钱物品后,又兴冲冲地向下一个待宰的官吏杀去。

    一柱香时间内,海州府衙已经变成了人间炼狱。听着堂外传来的杀戮声、啼哭声、哀嚎声,王传拯脑海中闪现过几个月相处的面孔,脸上闪过一丝不忍,眼睛微闭后迅速睁开,摇摇头,低声叹道,“这一切都是陈宣胖贼逼迫所致。冤有头,债有主。你们九泉之下去找陈贼算账吧。”

    堂上响起“蹭蹭蹭”的脚步声,王传拯迅速脱离走神的状态,转头看去,却见亲兵头子正喜气洋洋的向他走来。“都指挥,府衙上下尽皆被戮,没有遗漏。只有陈贼新纳的那房娇妾,颇为貌美,就留她一命,给都指挥暖床。”

    王传拯看了一眼亲兵头子腰刀上滴落的鲜血、脚底的血痕,没有多说什么,带着众位将领抬脚直奔府衙大门。一路上,王传拯尽量目不斜视,既不去看那些东歪西倒的尸体,也不管在尸体上搜刮财物的士卒。

    此时,府衙大门敞开,府内乱象被瞧得一清二楚。早有府外行人听到衙内作乱声,看到屠戮场景,大街上顿时乱作一团。王传拯看着府外大街上乱象,微皱眉头,心中叹了口气。

    对着身边将领行了一礼,吩咐道:“今日之事,皆是因我而起。各位舍命为我做下了这笔杀人买卖,我也不能辜负大家。洗城所得,我分文不取。只是有一点,海州城毕竟倾注了我父多年心血,我们日常军需给养皆出于此。传令下去,诸君可自取财物,少生杀戮。洗劫三天后,我们一起投奔大唐武宁镇。”

    王传拯说完这些话后,还不放心,又详细交代了分坊洗劫的注意事项。便命令诸将回营带领士卒们按计划洗城。等众将领命离开,他看了一眼蠢蠢欲动的亲兵头子,低声说道:“不要眼馋洗城那点小钱,府库所藏就够你们吃个饱的。抓紧带几个人回营,将亲兵营尽数领来。”

    不等亲兵头子离去,王传拯便点起剩下的亲兵,安排一个什的人马在府衙留守外,带着其他人火速接管粮仓、钱库。

    ……………………

    海州城外不远处的一座山丘上,一小队骑兵正互相依靠着假寐,只有两个人虽是一脸倦容,却仍然目不转睛地盯着海州城的方向看去。

    过了一会,两人中那名瘦脸猴腮的骑兵,轻轻推了旁边方脸大汉一下,等大汉斜眼瞟过来,他一脸谄媚的对着大汉说道:“二牛哥真是好福气,跟了衙内这才几天功夫,就成为都校了。要不你回头跟朱都指挥说一声,也把我要过去吧。”

    林二牛见海州城中没有动静,这才转过脸来,拧了一把瘦猴的耳朵,嘿道:“你这泼猴,本事不大,志向不小。可惜衙内军中纪律森严,恐怕你受不得约束。”说完,仍是转回头继续看向海州。

    瘦猴揉了揉发红的双眼,不满地嘟囔道:“我吴国与中原十数年不交战了,这海州城还能出什么事。再说了,为何不让我等进城通报一声,反而在这荒郊野岭的地方啃干粮喝凉水,连生个火吃口热的都不行。”

    “休得聒噪。军主说过,演练向实战看齐。这点苦都吃不了,还想进衙内军!”教训完瘦猴,林二牛不再理他,继续值守。瘦猴讨了个没趣,讪讪撇了撇嘴,也不再多说。

    不知过了多久,海州城隐约传来动静,林二牛听不真切,刚要开口问瘦猴,却见瘦猴也看向他,低声说道:“海州有情况。”两人互相对视一眼,瘦猴轻轻叫醒眯困的同伴,众人业纷纷竖起耳朵倾听。

    两刻钟后,海州城中有黑烟燃起。城门外大道上,一队队士卒虽然甲胄不整,但人人手提腰刀,正急急忙忙向城门跑去。

    山丘上,骑兵们看到眼前一幕,纷纷联想起兵变一词,脸色先是一变,然后一喜。林二牛立即从怀中掏出信纸和木炭条,趴在瘦猴背上简单写就情况后交给两名骑兵,命他二人一人两马,飞速赶回报信。其余人继续在此监视。

    …………………………

    八月三日晚上,徐景迁与楚州军将领虚与委蛇后,实在按捺不住对海州的担忧,借故离开宴席,找来朱匡业、韩熙载、柴克宏等人商量,第二天北上前往涟水。说是商议,但徐景迁态度却十分坚决。

    韩熙载、柴克宏身为下属不好第一时间反驳,都把目光看向朱匡业。朱匡业感受到压力,搔了搔头,憨厚一笑,说道:“衙内,咱们此行可是说好到楚州拉练的。怎么刚到地方您就更改计划。涟水地处淮北,深入唐境,如此冒险,恐为不妥。就是太尉处也不好交代。”

    “诶,家父早已默许。实不相瞒,据可靠情报,海州最近不太平,极有可能发生变故。所以我们此次拉练,暗地里还背负着对海州见机行事的重任。楚州距离海州近三百里,若事发突然,简直鞭长莫及。涟水地处淮北,距离海州不到二百里。海州真若有事,我们还能早一步做出反应。”

    虽然大家都知道,太尉默许的话是徐景迁满嘴胡扯,但见他一脸认真说出防备海州变故的话,却也都陷入深思。如果海州真的有变,处在涟水显然比在楚州能更快做出反应。况且,涟水制置使王岩麾下还有五千精兵,也是一个不小的助力。

    想了一会,韩熙载目不转睛地看着徐景迁,郑重问道:“仲登,海州有变之事可当真。”

    “千真万确。我绝不会在这种事上开玩笑。”

    韩熙载闻言,立即问了一个核心问题。“我们只有不到五千士卒,加上涟水王岩也不到一万。兵力是否足以应对海州变故?”

    徐景迁猜测海州若生变,必然是突然作乱,不会提前与北朝联络。再者李嗣源一大把年纪,没有几年活头,想必不会随便与吴国开战。他至少有九成把握只需对付海州城那五千军额的士卒。

    因此,颇为自信点点头,说道:“伪唐大军若是早有异动,定然瞒不过我吴国探马耳目,我们早就得到消息了。而武宁镇距离海州四百余里,海州有变仓促之间来不及伸手。衙内亲军训练成绩,叔言也看在眼中,足以一卒当三卒。再有王岩锐卒从旁辅助,不必忧虑。”

    “明日我们午时就出发。今晚还需叔言费心,去与楚州官员交涉,让他们提前准备好渡船和补给。我和匡业、克宏再好好谋划一番如何应对。”

    八月四日午时,从军中挑选好的探马第一批渡河后,就迅速一人两马前往海州城外打探消息。一直到天擦黑,五千人马这才全部渡河完毕。

    八月五日申时,徐景迁带着一行人来到涟水,与提前得到消息的王岩汇合后,进入军营休息。

    八月六日辰时,两名风尘仆仆的骑兵,强支着红肿的双眼来到涟水大营,验过令牌后,带到徐景迁面前。徐景迁见状,心中暗道,“决定命运的一刻终于来了!”脸上却不露丝毫痕迹,沉着问道:“海州发生了何事?”

    当先一名骑兵当即从怀中掏出信纸递给徐景迁,然后抿抿焦干的嘴唇,用沙哑的嗓音回道:“卑职来时,海州城中有黑烟冒起,又有数营士卒开往海州。”

    徐景迁这是快速扫完信纸,递给王岩。然后和声让人带这两名骑兵下去休息。

    王岩默默看完信纸,将它递还给徐景迁,拱手说道:“果不出太尉和衙内所料。海州城出现了乱子。所幸还没有看到伪唐插手的痕迹,若是仅有海州五千人,我们就有把握吃下。”

    “嗯,王将军言之有理。我不担心海州变乱伪唐插手,我更担心海州乱军洗劫城池后逃奔伪唐,留给我们一座洗劫一空的城池。若是让乱军全须全尾逃到伪唐,恐人笑我吴国无人。”

    王岩本来想说收复乱城即为首功,何必非要于海州乱军兵戈相见。但想到眼前之人是吴国实际第一人之子,到嘴边的话一改,“海州乱起已经一日,若是等我们集合大军,赶赴海州,恐怕还需三四日时光。那时海州乱兵只怕已经走在前往伪唐的路上了。”

    “所以我们要兵贵神速。涟水距离海州不到二百里,急行军两日即可抵达。说不定正好能够将海州乱兵堵在城下。”

    “这是不是太冒险了。衙内且听我一言,日行一百里,即便以我涟水军三日一操的训练来看,也会有近半数士卒掉队。更别说连续两日强行军后,士卒们还有多少战斗力,可还堪与海州兵一战。”言下之意,衙内军全是新卒,更是不知有多少士卒能在两天内抵达海州。

    徐景迁闻言一笑,“王将军,我衙内军从江都至楚州,强行军两日半,没有一人掉队!我意已决,今日午时就集结出发。若是涟水军为难,还请王将军为我军准备些干粮。”

    话说到这份上,王岩虽然被徐景迁怼的不舒服,可他也不可能让太尉家衙内独自带兵前往海州,瓮声瓮气道,“也罢,老夫就舍命陪衙内一把。只是战场刀枪无眼,还望衙内到时莫要意气用事。”说完,一跺脚,摔门而出,吩咐出兵事宜。

    《后唐英烈记》:海州乱起,世祖时在涟水。制置使王岩惧传拯威名,欲待乱兵西奔后复城。世祖乃命匡业为先锋,自将衙内马步军北上平叛。岩颇惭,帅精卒殿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