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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叶向阳也不是那么把握十足。
不过昨天晚上把整个事件的经过都跟沈清说了，并且把相关录音也发给了她，两个人详细探讨了这方面的情况，叶向阳请教了不少问题。
通过已经掌握的情况，李朝祥和杨剑这一干人等，在推销他们的保健品的过程中，存在虚假或者引人误解的宣传，这是毋庸置疑的。
即便他们很是巧妙地利用了所谓的话术，但依旧无法改变这一事实的存在。
刚才叶向阳之所以加入其中，就是为了把他们虚假宣传这个过程作为证据录下来，以便后续进行维权。
能劝住小区里的老人最好，如果不能，留一手也是非常有必要的。
“原来你打的竟然是这个主意。”
听了叶向阳刚才的话，蔡春红和张大爷微微一愣，很快就明白了他的想法。
昨天叶向阳也跟他们说了法律上关于退一赔三的规定。
“只不过是补救措施罢了。”
叶向阳无奈地笑了笑。
如果可以把那些老人劝住，叶向阳也不想这么麻烦。
毕竟事后维权是需要时间和精力的。
而且给出去的钱，也不是马上就能拿回来，多少有一点风险。
“退一赔三啊！”
沉默了片刻的张大爷忽然砸了咂嘴，然后看着叶向阳，有些心动地问道：“我能再去买点吗？”
叶向阳转头看了看张大爷，不由沉默了。
这问题问的……
他该怎么回答？
而蔡春红则是无语。
没想到张大爷居然这么快就要开始秀骚操作了。
思路转变得够快啊！
刚才他还闹着让大家别买呢！
结果一转身，他就自己“背叛”自己，让刚才那些被他拦住的人咋想？
“原则上不鼓励。”
面对张大爷一直看过来的目光，叶向阳只好说道。
听出了叶向阳话里的意思，张大爷直接双眼放光，忍不住说道：“那就是可以咯？”
不鼓励而已，又不是说不行。
张大爷把要点get得明明白白。
“那个…，你们先聊着，我再去转转。”
看着张大爷火急火燎离开，叶向阳和蔡春红无奈对视一眼。
接下来他们也没闲着。
叶向阳继续混在里面，搜集着有利的证据，蔡春红也到现场去，提醒大家记得开发票。
而这时。
张大爷已经找到了“老熟人”杨剑。
“小杨……”
“张大爷，您要是还想退货的话，我看我们还是不用聊了，就算我愿意让您退，我也没这个权限啊！”
看到张大爷再次找上自己，杨剑有点头疼。
他实在是不想再应付这老家伙了。
为了退货这事，之前已经连续找了他两次，而且刚刚还在现场大闹了一番，谁知道接下来会惹出什么风波。
“不是退货的事！”
“求求……嗯？不是退货的事？”
“对，刚刚我忽然感觉到，今天好像比以前要精神许多，可能是昨天吃了你们保健品的缘故，发现你们的保健品可能真的有效果，我也许冤枉了你们，所以想再买点。”
“？？？”
面对态度完全来了个一百八十度转弯的张大爷，杨剑忽然不知道该作何言语了。
他刚刚是出现幻听了吗？
“小杨？”
发现杨剑走神，张大爷疑惑地伸手在他眼前晃了晃，才让他回过神。
“张大爷您继续说。”
“嗐，我刚才都说完了，我要买你们的保健品。”
“哦，好！”
低头看了看，发现张大爷今天拿过来原本准备退货的那些保健品，确实是少了一盒。
杨剑也没太多怀疑，估计张大爷真吃了他们的保健品。
能算计他们什么，杨剑还真的想不出来。
送上门的业绩，不要白不要！
“是这样，考虑到老爷子您现在已经是我们的老客户了，第二次购买我做个主，给您一个内部员工优惠价，在活动价格的基础上，再给您打一个九折，您看行吗？”
“哎，这可不行啊！”
一听杨剑要给自己打折，张大爷连忙摇头拒绝。
心想着要是打折了，那他到时候赔偿的时候，不就少了吗？
“老爷子，九折已经不低了，再低我就做不了主了。”
“我不是这个意思，我的意思是不要打折，就按原价给我。”
“？？？”
“你看哈，昨天明明是我误会了你们，刚才还闹了一场，心里多少有点过意不去，这仔让你给优惠的话，我就更不好意思了。”
“没事的老爷子，误会已经……”
“听我的，就按原价！”
随着张大爷最后拍板的声音，杨剑也不好继续坚持。
老人里面有很多都是“一根筋”的，但做人做事又很真性情。
很显然。
在杨剑看来，张大爷就属于这种，并且理解了对方昨天的行为。
有些老人就是这样。
自己脑补了一波的杨剑，完全不知道人老成精的张大爷心里在打什么鬼主意，还真以为是特意过来跟他和解的。
很快。
杨剑带着张大爷一口气买了十盒的保健品。
整个过程中，杨剑甚至都没说几句话，张大爷就直接大手一挥，主动说出了这个数目。
不小的手笔啊！
这对杨剑来说，又是一笔业绩。
只是看着张大爷掏出口袋里的智能手机扫码转账付款的时候，杨剑嘴角忍不住抽了抽。
昨天这老爷子明明说自己用的是那种原始的老人机，没办法也不会手机支付，然后让他跟着回家取钱，结果把他给反锁屋里了。
想起被骗的不好经历，杨剑感觉自己好像有点惨，居然被一个老人给骗得团团转。
“小杨啊，能开发票不？顺便把昨天的也给补上。”
见张大爷付完款之后，对着自己说出这句话，杨剑的心里又升起一丝警惕。
大部分情况，在他们不主动开具发票的情况下，很多老人都未必会想起发票这件事，而现在张大爷主动提出来，显然让他起了疑心。
联想到对方突然的态度转变，就更容易往不好的方向想了。
但杨剑想了半天，都觉得张大爷就算要到发票，好像也拿他们没办法。
而且经理李朝祥根本不反对开发票这件事情，他就更没顾虑了。
“张大爷，您要发票干什么。”
想了想，杨剑还是试探着问了一句。
“我一直有这个习惯啊，只不过昨天忘了而已，顺道让你补上，有问题吗？”张大爷直接解释道。
“哦，没问题，我这就给您开。”
没多久，张大爷就把今昨两天的发票拿到手了。
过程如此顺利，反倒让张大爷疑惑了。
他还以为要费一番波折，甚至做好了拿不到发票的准备，没想到直接就给了。
“不是说买产品还有抽奖吗？在哪呢？”
“我马上带您过去。”
见张大爷主动提起抽奖的事情，反应过来的杨剑脸上带笑，心里却是开始吐槽。
果然不管什么样的老人，都有占小便宜的习惯。
“哎，老张，你这是……”
“刚才是误会，现在误会解开，为了表示对我们的支持，张大爷又买了十个疗程的。”
在去抽奖的路上，见有认识张大爷的老人问，一路跟着帮拿保健品的杨剑连忙大声解释。
随着杨剑的声音传出，不少人看了过来，并且发现了这边的情况。
“嚯！老张，你一次性买这么多？”
“你昨天不是也买了吗？这么多吃得完吗？”
“刚才还闹呢，现在又买上了，老实交代，你是不是早就盯上了这里的大奖？”
“老张，你这好算计啊！”
“差点就让你骗过去了，还好我没听你的。”
听着周围人纷纷议论，张大爷翻了个白眼，都懒得回答。
自己可跟他们这些糊涂蛋不一样。
知道他为什么……
一种众人皆醉我独醒的优越感油然而生。
来到抽奖的区域。
有个大妈正在抽奖，而周围好多人都在围观。
“唉，又是个电水壶，可惜了。”
“刚刚那老邢才是厉害，直接带走了一台60寸的电视。”
“那得一等奖吧？”
“对啊，直接就回本了，而且还赚了。”
周围议论的声音传来，张大爷不禁摇头。
这都是套路啊！
而在他准备上前抽奖的时候，刚才抽奖的那人并没有离开，而是对着一旁的活动人员说道：“小伙子，我再来五个疗程的。”
这个操作，直接把张大爷给看傻了。
这是为了抽奖买的保健品？
值得吗？
五个疗程的保健品，起码得四千，换来的却只有两次抽奖机会。
按他们的规则，购买三个疗程可以抽一次，五个疗程两次，十个疗程三次，以此循环。
“老张，你这十个疗程买亏了啊！”
看到原本准备上前的张大爷停住脚步，旁边一个认识他的直接开口。
“怎么就亏了？”
“你看哈，你这一次性买十个疗程，只有三次抽奖机会，但要是分开两次买，一次买五个疗程的，就有四次抽奖机会了。”
张大爷本来心想，总归有一个头脑清醒的了，结果就听到对方这样说，差点没被气死。
看着对方得意的样子，张大爷连吐槽都懒得了。
搁这卡bug呢？
真以为办活动的没你精明？
果不其然！
刚刚又买了五个疗程换两次抽奖机会的那人，一次抽空，另一次则抽到了一个电磁炉。
算起来也就百来块钱。
值是肯定不值的，但一旦赌徒心理上来，就管不了那么多了。
好在对方没再继续，接下来就轮到了张大爷。
直接来了波三连抽。
抽空一次，另外两次分别抽到了一个电饭煲和电吹风。
不得不承认的是，对方至少在百分之五十的中奖率上没做假，甚至还略高。
也正是因为这个缘故，导致大家的期待值增高。
张大爷没有像刚才那位继续，而是及时抽身，毕竟加上昨天的，他已经买了一万多的保健品了。
再多，就有点不礼貌了。
现场买的人那么多，张大爷也怕一下子下太多本，到时候对方没钱赔自己。
一整个上午的活动十分成功，而且出奇地处理。
作为活动总负责人的李朝祥一直担心叶向阳、蔡春红和张大爷这三个人会再出来捣乱，结果没有。
张大爷就不说了，开场的时候闹了下，结果还反过来给他们送了一波业绩。
而叶向阳一直混在里面，好像什么也没做。
倒是那个社区主任蔡春红有点烦，一直在那监督有没有给开发票，还提醒别人。
对于蔡春红的举动，李朝祥一点都不意外，甚至还是他所能接受的结果。
开个发票而已，对他来说不算什么事。
只要不要再来搞事情，要求他们离开，不让办活动，那就无碍。
随着中午的到来，这里的人逐渐少了。
趁着休息的功夫，李朝祥让人统计一下上午的销售额，看到最终结果的时候，整个人都忍不住兴奋了。
一个上午，大几十万的进账。
他不得不表扬一下，这个小区的老人真有钱，也都舍得花！
主要是这个小区的老人多。
在选择这里之前，李朝祥是提前做过了解的。
再加上那个货真价实能看得见奖品，并且中奖率高达百分之六十的抽奖活动，吸引来的人简直不要太多。
是的，他们对外宣传百分之五十的中奖率，实际上还高上百分之十。
这同样是一种反套路。
让大家看到他们的“实在”。
别看大奖都是什么空调冰箱洗衣机，但实际上大部分还是电饭煲电磁炉甚至烧水壶这种。
成本自然是有的，但比起他们今天收入的利润，那简直是太值了。
“经理，我们带来的那些产品和奖品都不够了。”
“不够回去再回去拉啊！一车，不，让人从仓库再拉两大车过来，下午再干他一波。”
面对这么一块宝地，李朝祥又怎么舍得放弃，当即决定道。
下午，或许能再创新高也不一定。
……
另一边。
叶向阳正和江琴一起吃午饭。
今天家里只有他们两个人。
一大早的时候，叶柔就带着叶梓欣和江子辰两个小家伙去游乐园，加上姐夫江明彦，一家四口齐享欢乐。
毕竟出国那么久，他俩也该多陪陪孩子了。
下午两点。
叶向阳刚睡了个午觉醒来，有个电话打了过来。
一看是上午委托检验的那个检验所来的电话，叶向阳有点诧异。
“结果这么快就出来了？”
当叶向阳得知这个消息的时候，有点错愕。
虽然打了个招呼，说好了一到三个工作日，但这速度也太快了吧？
“正常是没那么快的，不过这次检验样品里面的成分比较简单，速度自然就快了，成分检验结果的报告已经发到你邮箱了，你看下。”
对方的这一番话，直接勾起了叶向阳的好奇心。
挂掉电话。
叶向阳迅速打开了电脑，并且找到对方说的那封邮件，开始查看检验报告。
然而。
看到结果的那一瞬间，叶向阳有点懵了。
差点以为弄错了，还专门打电话过去确认了一遍。
就很可笑。
他们所谓含有大量矿物质、微量元素等等对人体有益处的保健品，里面成分居然只有奶粉和淀粉两种。
连维生素和钙片都不舍得加一下。
这玩意能“包治百病”？
就算是他们说的主要功能是预防，但这预防感冒都做不到吧？
不过转念一想，叶向阳又觉得对方“聪明”了。
恰恰是什么都不加，反而更安全。
像钙片这种，也不是万能的，并非什么人都能吃。
比如高钙血症、肾结石和骨质硬化等这类病人，就不能补钙，心脏病患者补钙不当，还会因为钙沉积而导致人身事故。
维生素也是同样的道理。
而使用奶粉和淀粉这两种，风险就相对降低许多。
于身体无害，就是没有那些人宣传的效果而已。
但就这种，一个疗程卖上八百块钱，这就已经不止是黑心那么简单了。
这特么已经构成诈骗了吧？
原来昨天张大爷并没有误会他们。
问题就出在，他们这个保健品有正规齐全的手续。
意识到了这个情况，叶向阳赶紧联系了沈清，并且把这份报告发给了她。
没让叶向阳多等，沈清的电话很快就过来了。
“按照目前的情况，他们已经构成了诈骗，并且还涉及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
和沈清聊了十来分钟，叶向阳才缓缓放下了手机，脸上的表情有些沉重。
原本叶向阳以为，那些人只是单纯存在虚假宣传和消费欺诈的行为，没想到事情远远比他想象的要严重。
诈骗……
即便他们销售的保健品有正规齐全的手续，但依旧构成了这个犯罪事实，因为他们销售的保健品与宣传严重不符。
一盒单纯用奶粉和淀粉做出来的保健品，居然卖八百，这不是妥妥的诈骗吗？
通过沈清，叶向阳清楚地了解到。
在高价销售保健品这类事件中，容易有争议的，就是经营者的行为，到底是属于经营行为、民事欺诈行为，还是诈骗行为。
而正常的经营性行为和经营性诈骗犯罪的区分关键之一，就是在于保健品合格与否。
如果保健品是正规厂家生产且合格的产品，即便存在高价销售行为，也不能将其与诈骗罪等同起来。
但显然。
即便他们推销的保健品是正规厂家生产，并且有合法齐全的手续，成分只有奶粉和淀粉，与实际不符肯定是不合格的产品。
至于是否构成诈骗。
应该遵循刑法关于诈骗罪的认定规则，即要求行为人的行为同时具备目的和行为的基本特征。
目的就是非法占有他人财物的目的，而行为则是指实施了虚构事实或者隐瞒真相的行为。
对于被害人而言，行为人实施的行为已经使其陷入了错误认识，进而处分了财产，导致被害人遭受了财物损失。
这个，就是诈骗罪的基本逻辑。
根据沈清的说法，那些人通过体检的方式让被害者陷入了错误认识，将根本没有保健的功效虚构成具有强大功效，并且采用套路化销售模式等手段，使原本无购买产品需要的被害人购买了产品，由此可以被认定为具有非法占有的目的。
一个诈骗罪是跑不了了。
除此之外。
他们还涉及了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
按照他们上午火爆的销售情况，想来涉罪金额已经早早够了。
确认了这些之后，叶向阳并没有犹豫，直接上网向江城食品药品监督机关进行报案，并且上传了那份电子版的保健品成分检验报告。
估计他们受理也不会那么快，叶向阳又拿起手机联系了市局刑警队的高恒，又报案了一波。
毕竟涉及到了刑事犯罪。
做完这些，叶向阳直接下楼，来到销售保健品活动的现场。
一个中午的时间过去，这里甚至比上午还热闹些。
“李经理，今天这活动很火爆啊！”找到了负责人李朝祥，叶向阳搭讪道。
“还行还行，全靠大家支持和信任。”
李朝祥闻言，满脸笑容地说了句客套话。
对于叶向阳，李朝祥心里还是有些防范的，不过对方一个上午都没捣乱，他也不好摆脸色，再加上他的心情是真的不错。
下午开始，总销售额破百万了。
来参加活动的老人比上午还要多。
为此，李朝祥还特地增加了十几个一等奖。
看到那些抽到电视、洗衣机或者冰箱的老人脸上露出笑容，他也发自内心的高兴。
受到这些的刺激，大家的热情就更高了。
“方便透露下，今天的销售额多少了吗？”
叶向阳忍不住试探道。
“这个……”李朝祥看了叶向阳一眼，直接拒绝道：“这个是公司机密，不方便透露，抱歉！”
只要不是个傻子，就不会把这些随便透露给别人。
尤其是这个人还有可能是来捣乱的。
叶向阳倒也不失望。
本来就是随口一问，对方能告诉他才怪了。
他只是单纯好奇，他们今天创造的这些，到底够他们在牢里住多少年。
要是算上之前的……
叶向阳不敢想象。
“经理，我这边又来了好些人，接待不过来了。”
还没等叶向阳和李朝祥多聊几句，立马就有人向他求助，而李朝祥直接就把叶向阳扔下，跑了过去。
没人接待自己，叶向阳也不在意，带着口袋里已经打开录音功能的录音笔，四处晃荡。
“小姑娘，给我拿三个疗程的，我拿回去给我老伴试试。”
“阿姨，我们现在有活动，三个疗程换一次抽奖机会，再加两个疗程的话，可以换两次机会，您要不要考虑下。”
“能抽到冰箱不？我刚才看到你们给人送了台冰箱上门。”
“这个就得看您的运气了，偷偷告诉您个秘密，我们经理中午又让人送了三台冰箱过来，刚才被抽走了一台，现在还有两台。”
“那给我五个疗程的，我抽两次试试。”
“小郑，我帮你带人过来了，你给介绍介绍。”
“……”
游走在活动现场之中，看着如此火爆的销售场景，一个个推销人员都忙不过来，连作为负责人的李朝祥都要亲自上阵，叶向阳忍不住摇头。
你四千，我四千，牢里一天又一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