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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些……，不能说明什么吧？”
钱芳芳心里的打算自然是很好的，但她却忽略了小邱家牛肉干生产车间里，是有监控的。
工厂里的那些监控，已经把他们昨天提前去生产车间了解情况的过程给拍了下来，而当时用来生产的，就是鸭肉。
他们全都在场，并且钱芳芳还暗示了邱成鹏和邱成羽，要记得把今天直播生产的原料从鸭肉换回牛肉。
也庆幸是暗示。
因为当时还有其他人在场，所以钱芳芳也没说得太直白，不过意思大家都懂。
看似什么都说了，又什么都没说。
这便是语言的艺术。
于是这又给了她狡辩的机会。
“根据我们所掌握的情况，邱成鹏和邱成羽已经交代，对于他们使用鸭肉代替牛肉生产，并且把生产出来的产品当成真牛肉干来卖，这件事你是知情的，并且还参与了其中。”面对钱芳芳的解释，负责讯问她的警察说道。
“警察同志，他们这是污蔑，我明明是受了他们欺骗，我也是受害者啊！如果知道他们是以假充真的无良厂家，我根本就不会和他们进行合作，怎么可能事先知情？”钱芳芳当即喊冤，并且把责任都推到了邱成鹏和邱成羽身上。
“昨天你们参观加工厂的时候，当时全部使用的就是鸭肉，你难道对这个情况不了解？”
“这我也不清楚啊，鸭肉牛肉，我不是很懂，可能没认出来。”
“钱芳芳，积极配合调查，不仅仅是你的义务，更是对你有利的选择，希望你不要自误。”
“我一直很配合啊！”
“警察同志，笔录做完了没有？我什么时候能离开？接下来我还有很多事情要去处理。”
“抱歉，你现在还不能离开。”
“……”
原本还比较淡定的钱芳芳，在警方拿出刚才那段视频之后，心里多少也有点慌了。
但也仅此而已。
反正不管警察怎么问，钱芳芳都咬死对小邱家食品公司使用鸭肉代替牛肉这件事不知情。
只要没有百分百石锤的证据出来，她就坚决否认。
而看到钱芳芳依旧嘴硬，负责讯问的警察也是一阵无语。
光凭刚才那个视频，还有邱成鹏和邱成羽的口头指证，也确实不能彻底证明钱芳芳之前对这件事情知情。
最多只能说明她通过昨天的事情，可能知情，或者说应当知情，这里面的区别就不一样了。
当然。
这还要结合具体的案情来看。
而他们为什么非要揪着这个问题不放，自然是涉及到其他情况，并且已经掌握了其他相应的证据。
在被警方带回警察局后，邱成鹏和邱成羽兄弟俩很清楚地知道，他们接下来即将面临什么。
自己都做了什么，尤其是犯法犯罪的事情，恐怕怎么都忘不了，没出事的时候尚且可以安枕无忧，一旦出事了，那怎么捂盖子也捂不住。
邱成鹏和邱成羽并不觉得自己之前做的事情有多高明，只不过是一直在刀尖上起舞，侥幸没有出现状况而已。
最大的秘密都已经暴露了。
其他的事情，就算他们不配合，警方也能够通过蛛丝马迹查出来。
所以，他们很光棍地就把所有的事情都交代了出来，其中就包括警方一些没有掌握的情况，并且提供了相应的证据。
这里面就包括之前合作过的那些主播，钱芳芳自然在列。
一开始的时候，钱芳芳确实不知道他们家牛肉干的问题，不过后来发现了，并且还找上了他们。
情况暴露，邱成鹏和邱成羽的处理办法就是花钱收买，这个过程自然已经摊牌了。
后面钱芳芳还多次和他们合作，显然已经说明了她的选择。
在明知道小邱家食品公司使用鸭肉干冒充牛肉干的情况之下，钱芳芳多次收钱帮他们进行宣传、带货，这显然已经涉及到了刑事犯罪。
并且。
在这个过程中，合作另一方的邱成鹏和邱成羽，也保留了相应的证据下来。
毕竟涉及到了犯法的事情，单纯收买的话，邱成鹏和邱成羽怎么可能放心，自然要尽可能留一些对方的把柄在手上。
这些，钱芳芳并不知情。
而警方虽然已经掌握了这些证据，但钱芳芳现在是犯罪嫌疑人，所以并不能把这些展示给她看。
尽管讯问的警察已经尽可能给她提示和机会，但钱芳芳依旧咬死说自己是受欺骗的无辜被牵连者。
……
第二天。
钱芳芳聘请的律师前来会见。
“老郑，你终于来了，赶紧让他们放我离开这里，我实在是受不了了。”看到自己请的律师出现，眼睛里带着血丝的钱芳芳连忙说道。
昨天在这里待了一晚上，几乎没怎么睡，钱芳芳饱受煎熬，恨不得马上离开这个让她讨厌的地方。
“芳姐，这次情况比较复杂，你可能没办法那么快离开。”
面对钱芳芳的要求，郑东岳感到十分为难。
郑东岳过来之前，已经从警方那边了解清楚这次案件的大致情况。
说实话。
很不乐观。
“什么意思？难道我还要被继续被关在这里吗？”
钱芳芳一听，立马就急了。
才待了一晚上而已，她就已经饱受折磨，要是继续待在这里的话，简直不敢想象。
“你这次，已经涉及到了刑事犯罪。”
沉默了两秒，郑东岳说道。
“刑事犯罪？怎么可能？”钱芳芳大为震惊，并且不理解地看向郑东岳，“我只是帮他们进行宣传，进行带货，并没有直接售卖他们永鸭肉冒充的牛肉干，最多也就涉及虚假宣传，大不了赔钱罚款，怎么还涉及到刑事犯罪了呢？”
昨天面对警察的时候，钱芳芳还能在心里安慰自己。
可听到连郑东岳也这样说的时候，她是真的慌了。
按理来说，小邱家牛肉干的销售主体是小邱家食品公司，而他们生产的牛肉干涉及以假充真，按照他们涉及的金额和实际情况，已经构成了生产、销售伪劣产品罪，而她仅仅作为主播，没有参与到实际经营活动，不属于网络购物合同的双方主体，所以并不构成生产、伪劣产品罪，自然也不涉及刑事犯罪，不用担刑事责任。
最大的问题，就是在商业宣传时存在引人误解的行为，在带货过程中进行了虚假宣传，其行为违反了《反不正当竞争法》第八条的规定。
钱芳芳是知道这些的，并且还挺了解。
因为直播带货这个行业中，假货或者质量不达标的产品，并非是个例。
出现的频率并不低。
而且出问题显然已经不是第一次了。
不论是平台，还是作为从事直播带货的主播，都有“保护自己”的方法。
例如——上链接。
这就是其中的一种方式。
不直接介入供货厂家与消费者之间的交易行为，即便出了问题，也能最大限度地把自己给摘出去。
这样的情况，最多只要承担民事责任和面临行政处罚，尚且上升不到刑事的程度。
“这次情况不一样。”
郑东岳皱了皱眉头，解释道：“根据案件的实际情况，你涉及的已经不是一般引人误解的商业行为，而是虚假广告罪。”
“虚假广告罪？”
钱芳芳懵了。
怎么就虚假广告罪了？
像直播带货出现假货的事情，已经不是第一次发生了，以前最多也就退款赔偿和来自有关部门的行政处罚。
为什么道理她这次，就变得这么严重？
“芳姐，我想问你几个问题。”
“你问吧！”
“我们也不是第一天认识了，如果你相信我，并且想要减轻自己可能面临的处罚，就请不要对我隐瞒，把所有的情况都如实告知，可以吗？”
“好！”
犹豫了下，钱芳芳还是重重点头。
她相信郑东岳不会坑自己。
而且面对这一切，她忽然有种束手无策的感觉，眼下也只能依赖对方了。
再怎么说，郑东岳在这方面也是个专业人士，总比她这个外行靠谱。
“对于小邱家牛肉干使用鸭肉替代牛肉这件事，你事先知不知情？”
看着面前的钱芳芳，郑东岳郑重地问道。
“知道！”
迟疑了片刻，钱芳芳将视线投向看着她的郑东岳，最终还是坦白了。
“什么时候知道的？”
面对钱芳芳的回答，郑东岳却没有多少意外，继续问道。
“大概三四个月前。”
打开了第一个口子，钱芳芳也不再进行遮掩，如实回答。
“你是怎么知道的？”
“当时有好几个粉丝通过我的直播间买了他们家的牛肉干，回去后都发现了这个问题，然后就……”
……
“根据目前我了解的案件情况，还有警方那边的态度，我估计邱成鹏和邱成羽那边应该有相关的证据，能够证明你是知情的，并且以后还进行了多次合作，大概已经提交给了警方，你接下来面临的最坏结果，可能就是这个虚假广告罪了。”
目前还在警方侦查过程中，郑东岳即便是作为律师，也没办法从警方那里调阅证据，这些都是根据他多年的经验判断出来的。
“那我会怎么样？”
“现在还不好说，不过根据《刑法》第二百二十二条规定：广告主、广告经营者、广告发布者违反国家规定，利用广告对商品或者服务作虚假宣传，情节严重的，处二年以下有期徒刑或者拘役，并处或者单处罚金。”
“两年以下？”
“这是最坏的结果。”
“我还是不懂。”
即便郑东岳解释了，可钱芳芳平时接触这些并不多，所以依旧无法理解。
她还是想不通。
直播宣传假货的人那么多，就她倒霉？
“关于虚假广告罪与非罪的界限，如果是由于行为人的原因而导致失真的商业广告的宣传，其实并不构成犯罪。”
看着钱芳芳依旧迷惑的样子，郑东岳耐心解释道：“例如你对宣传的产品过于自信而造成夸大事实的商业广告，或者由于理解不同而产生的事实差异，又或者因缺乏商业知识而造成的不真实广告等等，这些情形，虽然客观上做了不真实的广告宣传，但不具有故意欺骗的主观意图，所以不以本罪论处。
虚假广告罪在主观方面只能是故意，而不能是过失。
而且，虚假广告行为，必须是情节严重才构成犯罪。
按照我国《广告法》和《反不正当竞争法》规定，大部分虚假广告行为，基本都属于违法行为。
但你这次存在多次实施虚假广告的行为，已经属于情节严重，并且……”
“这……”
“放心吧，这只是最坏的结果，即便真走到了这一步，我也会争取帮你减轻量刑的。”
钱芳芳听懂了，而郑东岳的安慰，反而让她的心里更不好受。
当初收钱收的有多快乐，现在就有多后悔。
明明都已经知道他们是在卖假货，可在金钱的诱惑下，还是一次又一次地选择了合作，昧着良心帮他们进行宣传。
问题是她当时觉得没有问题。
因为不止是她一个人，好多人都在这样做。
即便那些人，不是像她这次这样，明确知道邱成鹏和邱成羽他们卖的牛肉干就是假的，也多少对他们宣传的商品有一个了解。
只不过一个是摆在台面上，其他的藏在下面而已。
千次百次的侥幸，只要有一次失误，就已经完了。
像郑东岳说的，警方那边可能已经掌握了证据，这次她估计跑不了了……
……
就在钱芳芳为自己当初的选择追悔莫及之时，坪临市的警方已经再次出动。
某家零食超市内。
吕鹏程坐在自己办公室的沙发上，一边泡着茶，一边拿着手机在网上刷评论。
“退一赔三？真的吗？”
“难得有这么良心的老板，现在这个社会，真的不多见了。”
“被工商处罚了不说，还主动赔偿消费者，这样的老板一定发财。”
“其实老板也挺无辜的。”
“唉，吃亏的都是无辜善良的人。”
“永盐街这家零食超市也中招了，真倒霉，一下子被罚了五万，我平时经常去。”
“虽然我也买过，但看老板这么可怜又负责人，我就不要赔偿了。”
“摸摸头哈哈，虽然被罚了，但也不能完全说无辜，以后进货严格点……”
刷着视频下方的评论，吕鹏程面对网友们的安慰和批评，全都“乖巧”接收，时不时卖个可怜，做出犯错挨打立正，并且努力改正的态度，显然赢得了一片好感。
在小邱家牛肉干加工厂停工，邱成鹏和邱成羽他们被带到公安局的时候，吕鹏程当即就意识到出事了。
多方打听和小道消息乱飞之际，吕鹏程心里也开始产生了不安。
他显然知道些什么。
警方那边没有任何通告出来，而网络上的猜测却一个接一个。
在这种情况下。
有当地商家在网上曝光小邱家牛肉干的事情，并且引起了关注。
反应过来的吕鹏程，不仅也加入了这个行列，还直接举一反三，主动提出对在他这购买过小邱家牛肉干的消费者提出退一赔三的承诺。
不论那些牛肉干是否还在，只要他们拿着以前在他这消费的购买小票，就能够得到退款和三倍赔偿。
毫无疑问。
这个承诺一出来，直接获得了很多网友的好评和赞誉。
在坐实受害者身份的同时，还挽回了曾经卖过假货的受损声誉，简直一波血赚。
至于赔偿……
听上去他要损失很多，大出血赔本，但实际上根本亏不了多少钱。
有几个人会有随手保存购物小票的习惯？
像那些几个月前，几个星期前的，这些基本都已经找不着了。
甚至有的刚好回到家，或者刚走出店门口，就直接把购物小票给扔了。
到现在还能保存购物小票的，不能说没有，但也只是一小部分的人。
这点损失，他还承担得起。
然而这一波营销，却是让他血赚。
才一个晚上的时间过去，今天开门营业，来店里消费支持的顾客，已经爆满了。
他真是个营销鬼才。
心里正得意着的时候，门外忽然想起了敲门声。
门没关，吕鹏程抬头看了眼，就看到门口站着的两名警察，脑子一懵。
“两位警察，不知道你们找我有什么事？”
吕鹏程见状，连忙收起手机，快步走了过来。
“你是吕鹏程？”
“是。”
“我们是坪临市公安局的，这是我们的证件，由于你涉嫌销售伪劣产品，请你跟我们回市局配合调查，这是你的传唤证。”
“警察同志，你们是不是搞错了啊？”
吕鹏程一听，这个人都傻了。
“你是吕鹏程？身份证号……”
“是。”
“那没错了。”
“不是，警察同志，我知道你们为什么来了，不过你们肯定是误会了，小邱家牛肉干用鸭肉造假的事情，我也是昨天才知道的，而且我自己也是受害者，昨天工商局的人已经给我开过罚单了，这是当时的合同、进货单和发票……”
看着吕鹏程慌忙找出来的一系列文件，包括和小邱家食品公司的合同、进货单和发票等，以及昨天工商局给他开的处罚决定书，其中一名警察说道：“这些我们都知道。”
“你们知道？”
闻言的吕鹏程瞬间错愕，紧张而又不解道：“我是进了他们家的假牛肉干进行销售没错，但我是在不知情的情况下，这虽然违法了，但应该还不算犯罪吧？工商的人都给我罚款过了。”
“你确定你不知情？”
“我……我怎么会知情？”
“合同、进货单和发票这些都没什么问题，但你要不要想想回扣的事情？你还敢说自己不知情？”
“回…回…这……”
看着冷汗下来的吕鹏程，另一名警察说道：“具体情况，等你跟我们回局里再聊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