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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律师，你说我现在应该怎么办？”
“你可一定要帮帮我，我简直太冤了啊！”
“那些网友实在是太损了，分明就是在搞我嘛！”
“后面增加的那些点赞和评论，应该都不算数吧？”
“我这不会要坐牢吧？”
淮城。
梁格看着眼前一脸郁闷焦虑的汤兴杰，再低头看看对方拿过来的法院传票和起诉状副本等文书，有点不知道该说什么。
从事律师这个职业已经有五六年的时间了。
在这个期间，梁格接手过不少案子，也接触过很多当事人，其中不乏一些比较奇葩的。
而今天，梁格遇到了一个更奇葩的。
在他过去的那些当事人里面，完全是可以排前三的存在。
对于网络上发生的事情，梁格是有关注，而这次引发全网热议的大规模集体诉讼，他自然不可能不知道。
由叶向阳和叶柔这两个当事人发起，并由沈清和江城三大律所联合接受委托的这起针对全网的集体诉讼，其规模之大，可谓是前所未有。
根据相关人士的估算统计和推测，这一次刑事自诉加上民事侵权的案子，成功通过审查立案的，目前已然达到了数万。
如果按照这个速度延续下去，突破六位数都有可能。
无他。
打击面太广了。
或者说，之前参与到造谣诽谤的网友太多了。
即便只是刑事自诉的案件，这次加起来的案件数量，也足够引起他们整个行业的震动和关注。
更别说连涉及民事侵权的网友都要追责。
而汤兴杰，就是这里面的一员。
原本他参与诽谤的程度并不算重，所以沈清所带领的律师团队，也只是对他提起民事诉讼，诉讼的要求仅仅让他道歉和赔偿。
然而汤兴杰自己瞎操作了一波，成功把自己的标准提升到了刑事的程度。
秀呀！
“梁律师，你看他们只是要求我道歉赔偿，我应该没啥事吧？”
在梁格沉默思考的时候，汤兴杰又忍不住问道。
“汤先生，这可不好说。”
梁格闻言，却是摇了摇头，看着一颗心揪起来汤兴杰，分析道：“从江城法院发过来的起诉状副本上的内容来看，对方之前对你提起的，确实是民事诉讼，涉及的仅仅只是赔偿和道歉，但现在案情发生了变化，你涉及的情节加重，对方如果注意到这个情况，有可能会变更和追加诉讼请求，原本的民事诉讼案件，也会转为刑事自诉，你是有可能会面临刑事处罚的。”
“他们这次告了那么多人，应该不会注意到我吧？”
听了梁格的话，汤兴杰带着一丝侥幸的心理说道。
这也是他心里预设的最好局面。
“有这个可能。”
对于汤兴杰的这个猜测，梁格下意识点了点头，还没等汤兴杰来得及高兴，便又见梁格摇了摇头，看着他说道：“但可能性不大。”
“梁律师，你这是什么意思？”
汤兴杰不满了。
“大多数案子，都不是一层不变的，经常会有新的发现和应对策略，而作为律师，肯定是要实时跟进案情，清楚每一个变化，了解每一个细节，否则很容易出现失误，被对手找到漏洞而导致败诉。”
说完上面这句话，梁格表情认真地继续道：“而且这次对方同时委托了青源、天翰和永泽三家律所，据我所知，这三家是江城最大的三家，由他们倾巢而动的话，哪怕案件过多，人手依旧会紧一些，但一般不会出现这样低级的失误……更关键的是，这次的集体诉讼案，不仅是网友在议论，整个律师行业也都在关注，对他们甚至对整个律师行业，都是一个不容忽视的经典甚至说历史性案件，所以他们绝不会掉以轻心……”
梁格越说，汤兴杰心里就越慌。
怎么感觉越来越严重了呢？
“不过你也不用担心，也许能出现你刚才说的那种情况，也不一定。”看着一脸紧张的汤兴杰，梁格安慰道。
听了梁格这句话，汤兴杰有点想骂人。
自己的侥幸，才刚刚被梁格给击碎，结果又来跟他说这个。
他还能信吗？
“不过呢，这到底只是一种可能，我建议汤先生最好还是做好最坏的准备，以免到时候被打个措手不及。”
“那我该怎么办？”
“我的建议是，趁着对方还没变更诉讼请求，以最快的速度，在开庭之前向法院提出调解申请，或者自己和对方达成庭外和解，让对方撤诉，这是目前对你最有利的方式。”
“……”
想梁格说的，这个结果确实是汤兴杰最愿意看到的，但他又有些不放心地问道：“如果对方不同意调解，并且还要告我诽谤罪，让我坐牢怎么办？”
“那你最好做好应诉准备，争取法院轻判了。”
梁格无奈道。
“不能无罪吗？”
“有点难！”
“这……”
“如果是我的话，我可以尽力帮你争取缓刑。”
“缓刑？那是不是还会留案底，影响三代？”
“是的。”
“……”
……
这几天的时间。
全国各地的律所和律师，都接待了类似汤兴杰这样的“被告”，虽然没有他那么“倒霉”，但雷同度极高。
整个律师行业，也迎来了全年之中最大的一波集体业务量。
新武县。
在发现叶向阳告的人不仅仅是叶文斌和他们公司之外，几乎把所有涉及到这件事的网友都给告了，邱玉田便开始意识到对方动真格了。
不仅仅如此，邱玉田更发现了一件更可怕的事情。
包圆了三大律所，并且一次性把数万的网友推向了对立面，对方比自己想的更有实力和胆魄。
这不由让邱玉田生疑了。
在她的印象中，叶向阳这段时间固然火，但也只是个记者而已。
叶向阳再红再火，那个账号也只是报社的，而不是他个人拥有，非但不能通过那个账号进行流量变现，还有许多条条框框的限制。
在这方面，他甚至连一个小网红主播都不如。
哪怕通过一些细节可以发现，对方的家境可能不错，但远没到让她忌惮的程度。
然而这一次。
对方忽然展现出来的实力，却是让她懵了。
一下子请那么多律师，告那么多人，所需要承担的成本，怕不得直接上亿。
甚至是以亿为单位计算。
不说别的，就他们公司，都拿不出这么多钱。
甚至整个公司的资产和估价，加起来都远远不如。
说白了，他们也就是个属于行业中下层的小网红经纪公司。
虽说这两年做出了点成绩，但还没彻底发展起来。
直到这次叶文斌的出现，让他们看到了腾飞的希望。
从叶文斌那里，邱玉田才了解到，叶向阳还有一个颇有能量且十分神秘的亲姐。
邱玉田找人打听了一番，却没打听出什么，只知道对方这几年发家了。
不过在她的眼里，就只是个暴发户而已。
这个社会，有钱和一夜暴富的人多了。
至少对方不是什么自己惹不起的大佬人物，不然早就有人出来警告她了。
而且，公司老板还专门打电话鼓励她，肯定了这些天她的表现和取得的成绩，并要求她一定要把叶文斌这个“王牌”给打造出来。
这就更给了她底气。
在网络上出现铺天盖地的法院传票后，这件事果然上了热搜，虽然和自己预想的有所区别，但作为主要涉事人员之一，叶文斌又受到了不少的关注。
甚至。
因为数万网友同时被告，再加上叶向阳与其律师团队的强势，迅速便激起了“民愤”。
作为主要涉事人员的叶文斌，则成了他们当中一部分人的代表和“领袖”，纷纷盼着他们打一个翻身仗。
这个过程中，叶文斌的那个账号粉丝量，飞速破了两百万，并且关注量每天都在上涨。
争议当然有，并且不少。
但这正意味着热度和流量！
接下来这个集体诉讼的案子，肯定是全网瞩目的，只要叶文斌能够成功胜诉，到时候所带来的关注度和收益，是无比巨大的。
不论是她，还是背后的公司，都要跟着叶文斌一起腾飞。
又是一个大火的机会！
邱玉田信心满满，对未来充满了美好期许。
而叶文斌那边，却有点愁云惨淡。
虽然当初在叶照武的出力下，勉强混了个高中文凭，但叶文斌的文化水平却不怎么样，对法律这个领域的内容，更是半知不解。
一开始，他并没有彻底把自己被告的这件事放在心上，不过随着越来越多的人被告，面对叶向阳他们已经杀疯了的现实，叶文斌慌了。
他太清楚叶柔了。
知道这就是叶柔的反击和“报复”。
为了告他和那些不相干的网友，竟然砸了那么多钱，昨天听邱玉田分析这些的时候，他整个人都傻了。
上亿啊！
他这辈子到死都赚不到这个数目吧？
不对……也不是没可能。
如果以前的话，那确实是个妄想，但邱玉田他们的存在，却是让他看到了希望。
现在他已经取得了不小的成绩，要是能再接再厉，未必没有成为那些大网红的可能，到时候不论是带货还是直播，收入都是杠杠的。
银行卡余额到达九位数，还是有希望的。
美好的未来就在眼前。
偏偏，他有一个致命的问题。
谎言！
不考虑其他，只按照真相事实来的话，他有很大的可能要败诉，甚至被判刑入狱。
这几天网上铺天盖地都是对这件事的讨论，其中不乏一些专业律师的分析，原本法盲的他，也彻底意识到了事情的严重性。
他开始认清了现实。
可如果他接下来败诉，那么之前成功的营销和所塑造的人设，一切都将湮灭。
失去了价值的他，非但将一无所有，还要进去吃牢饭。
是天堂，还是地狱，仿佛就在左右。
彷徨，纠结，痛苦，恐惧……
同样忧虑的，还有作为他父母的叶照武和李秀芬。
“真的是这样？怎么会这么严重？”
“照武，你再找人问问，对方会不会弄错了？”
“居然真的要坐牢……”
听着叶照武找熟人问来的结果，李秀芬难以置信。
“我问了好几遍，怎么会弄错？”
面对妻子李秀芬的质疑，叶照武心里有些不满，但也能理解她现在的心情，面色缓和了下来，叹气道：“老钱的儿子你又不是知道，他就是法律专业的，而且今年都读研究生了，没道理会骗我们。”
“可…可他到底还是个学生，又不是正经的律师，万一搞错了呢？”李秀芬带着期盼说道。
“我下午还专门跑了趟律所，人家也是这么说的。”
叶照武无奈道。
他宁愿是自己弄错了。
“我问了，他们都说最好的结果，就是让向阳他们撤诉，只要他们撤诉就没事了。”
“那还不赶紧给他们打电话？你真想让儿子坐牢？”
“我打了，可他们都不接，这次连江琴都躲着我，明显是这次文斌做得太过分，他们生气了。”
“那我们去江城找他们，跟他们求求情，都是一家人，没必要真的闹到法庭上去吧？要让他们死去的爷爷知道他们这样做，就不怕遭报应吗？”
“你…这……，待会跟文斌商量下，明天江城找他们看看……”
尽管李秀芬的话有些难听，但叶照武也不想看到自己的儿子坐牢，只好点头。
这时。
在楼上听到他们谈话的叶文斌冲了下来。
“不许去江城，不许去求他们，也不能让他们撤诉，他们想要告，就彻底告到底！我奉陪！”
冲下来的叶文斌大声吼道。
本来心里还犹豫不决，但叶照武和李秀芬刚才的对话，却让他想明白了。
这一次，自己绝对不能低头。
一旦低头，就算他不用坐牢，美好的前景也全都毁了。
他并不想失去现在拥有的一切。
即便除了那五十万，叶文斌并没有见到其他的钱，但他却看到了美好未来的希望。
只有这样，他才有可能翻身，才有可能把叶向阳他们踩在脚下。
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叶文斌并没有忘记之前对叶向阳说出的这句话。
“叶文斌，你是不是要疯啊？”
看到自己儿子这般失态，叶照武气得抽下了自己腰间的皮带。
都这个时候了，叶文斌这混小子还在意气用事。
坐牢可不是什么小事。
“爸，他们都躲着你了，你真以为我们去求他们有用？”
面对叶照武迅速举起并将落下的皮带，叶文斌非但没有像往常一样躲闪，反而“铁骨铮铮”地反问道。
“……”
叶文斌的话，让叶照武迟疑了。
说实话。
他的心里也没底。
以前不管怎么样，江琴都没有像这次这样，直接连联系不上。
连电话都不接了，显然意思很清晰了。
只不过他还想试试。
关键除了这个办法，他并没有其他选择。
因为造谣的事实是肯定的。
叶照武太清楚了，他们和叶向阳一家，根本没有叶文斌之前在网上说的那些事。
而且人家有钱，听说还请了一大堆的律师，叶照武不觉得他们能赢。
“爸，别做梦了，他们没那么好心，就算我跪在他们面前忏悔，他们也会看我们的笑话，你自己想想，他们都那么有钱了，却一分都不肯借我们，如果不是他们，我和倩倩也不会闹到现在这样……”
一番怨气满满的劝说，逐渐让叶照武的心情灰暗了下来。
然后。
叶文斌便把之前邱玉田跟他说的那些分析，当着叶照武和李秀芬的面复述了一边，最终说道：“爸，妈，只要你们咬死了，他们当初就是找我们借了十万块给二叔看病，并且到现在都没有还，他们就拿我们没办法。”
“这……”
叶照武没想到自己的儿子竟然会说出这样的话。
虽然不知道这样做，具体会有什么后果，但叶照武还是感到不妥。
“可我们没有借条啊！怎么证明这件事？”
一旁的李秀芬问道。
“为什么要有借条？”
听到李秀芬的话，叶文斌看了过来，反问道：“没有借条不是更好吗？你们当初那时候，有几个人有写借条的习惯？我们证明不了他们找我们借过这笔钱，难道他们就证明的了他们没找我们借过？”
“可这件事村里好多人知道，尤其是那些亲戚。”李秀芬又是不安道。
“这个好办！让他们帮我们就好了。”
叶文斌越说越“冷静”。
“平白无故的，人家凭什么帮我们撒谎。”
面对叶文斌这般自信，叶照武却是没好气地说道。
“我有办法！”
叶文斌想到自己卡里那五十万，忍不住笑了。
如果没有这笔钱，他还真不知道该怎么办。
“这能行吗？”
“什么能行不能行的，就不靠谱！”
李秀芬有点意动，但又拿不准注意，而叶照武却直接黑脸。
“爸！妈！”
看到他们的反应，叶文斌分别叫了他们一声，然后在沉默中开口：“你们也不想让你们的儿子去坐牢吧？”
“不这样做，我就彻底完了。”
“这是我唯一的机会。”
“……”
“既然要找，那肯定要找个辈分高的，我觉得你二爷爷最合适。”
沉默良久，作为一家之主的叶照武最终开口道。
……
“桂叔，吃饭呢？”
晚上。
就在叶照武去找自己的二叔叶光禄的时候，叶文斌提着个公文包，来到关系比较好的一个亲戚家。
“斌子来了？吃饭了没？要不要一起再吃点？”
“不用了，我在家吃过了。”
“那你等等，马上就吃完了。”
等叶照桂吃完饭，表婶收拾好碗筷离开，叶文斌主动给对方点了根烟，这才说道：“桂树，我这次过来，有事想找……”
还没等叶文斌把什么事说完，叶照桂就直接打断道：“斌子，不是我不想帮，你看我最近手头也紧，马上就要开学了，文美的学费和生活费都还没凑齐……”
“桂叔，你误会了。”
见叶照桂这样说，叶文斌非但没有生气，反而笑着从随身的公文包里拿出一沓崭新的大红票子，放在桌子上。
“斌子，你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