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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五十三章 染了药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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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媱嫦轻笑着回到了大殿。

    程聿狐疑的看着她:“怎么?问出来了?”

    媱嫦去给自己倒了杯茶,一面喝着一面说道:“还没,我只是想到了些好玩的事情罢了。”

    “哦?”

    媱嫦饮着茶,慢吞吞的说:“只是突然想起阿姊以前说的话——都图活着当真比死了更有用处。”

    “只是我也没料想到,他的用处竟不是与军情有关,反倒是让我审问犯人时更添了些便利。”

    程聿原本微合着的眼睛睁开了。

    他蹙着眉看向媱嫦:“你把那人与都图关到一处去了?”

    媱嫦点了下头才意识到他大抵是瞧不见的,又补充道:“是关到一处去了,不过也无妨,有狱卒盯着,不会出事。”

    程聿颇有几分无奈,苦笑道:“都图一世威名,在此处却与刑具一般,也当真是……英雄迟暮。”

    “我懒得厉害,只管方式便利,懒得理会一个手下败将作何感想。”

    媱嫦这话颇有些无情。

    程聿却丁点儿怒容都没有,甚至点头时嘴角还挂着抹轻笑:“诚然,绣止府的每一桩事都是十万火急,事关京安城安泰,自然要用最简便的方法。”

    “司丞不怪罪就好。”媱嫦轻轻点头,转头看向殿外,“宋秋还没回来?”

    “嗯。”

    “那我就还有一事要说了。”媱嫦复又看向程聿,“我的文雅与你的或许是不同的。”

    程聿的手微顿。

    片刻后他看向媱嫦,问:“可有损毁器具?”

    “不曾。”

    “可有伤人?”

    “不曾。”

    程聿拿起了书:“我的文雅亦是如此。”

    媱嫦睨着他,实在难以信服。

    她垂着眸子饮茶,一盏茶喝完,终于问:“你为何会这般护着我?”

    程聿埋首于书页,另一只手还握着日前圣人赐的七宝手钏把玩,闻言只道:“你是绣止府主事,我是司丞,护着你,理所应当。”

    媱嫦打量着他:“仅是如此?”

    程聿反问:“不然?”

    媱嫦未收回视线,仍旧静静地瞧着他。

    程聿恍若未觉,自顾自的翻着书页,好似她的目光从未落在自己身上一般。

    良久,媱嫦仍旧没动。

    程聿没办法了似的,放下书看向她,道:“我时日无多,绣止府需得有个能担得起的人。”

    这话比方才的言辞更不能使人信服。

    媱嫦垂下眸子,又给自己添了杯茶:“司丞可知什么样的人在战场上能活到最后?”

    程聿轻笑,闲谈一般的说道:“大抵便是你这样的,武艺卓绝。”

    媱嫦抿了口热茶,摇头。

    带着茶香的热气扑在她的脸上,使她的面容都模糊了。

    “能活到最后的,往往是那些先天不足的,或体弱或有些残疾,那样的人最知道如何保全自己,哪怕疆场刀剑无眼,他们也能寻得一条生路。”

    她说完,又抿了口茶。

    程聿始终仰头看着她,面色平和,嘴角还带着一丝浅笑。

    他并未答话,只静静地瞧着她。

    媱嫦放下茶杯:“司丞的茶甚好。”

    “你若喜欢,多喝些便是。”

    “不了,”媱嫦瞥了眼剩下大半盏的茶汤,“清雅之余,染了些药味。”

    她说罢,转身向外走去:“时候差不多了,我回去瞧瞧。”

    她走了,程聿仍坐在原处,眸光却不似往日平和,锐利得好似鹰隼。

    他的眉头轻皱着,眉间那一抹淡淡的皱纹拧起,多了抹肃杀意味。

    媱嫦瞥了眼身后,继续往前走着,脚步没有丝毫停留。

    戒律房内,计枫与都图在一处关了两盏茶的时候。

    初时他还不敢去看都图的脸,这会儿倒是也敢抬起头来了。

    他刚瞧了都图几眼,身后便传来了媱嫦的声音:“可想把都图救出去?他未曾伤及根本,好生将养些时日,或许还能再为仰西征战。”

    计枫打了个寒战,果决摇头:“大人说笑了,此人罪孽深重,小民缘何要救他?”

    “嘴巴还是如此硬?”媱嫦低笑出声。

    她看向了都图,声音中带着些许无奈:“都图,你我本无仇,不过是国志不同,我敬你英勇无双,本也不想如此。”

    “不过,你我于疆场光明正大的厮杀,成王败寇输也坦荡。但那些在背后做让人厌恶的下作动作的蝼蚁……不知是仰西君主的意思,还是有人勾结外国?”

    媱嫦负手而立,双眸紧盯着都图。

    都图拧着眉头,厌恶的瞥了眼角落里的计枫。

    他的神情没能逃过媱嫦的双眼。

    “我以前只当仰西汉子个个都如你和你的将士一般是骁勇男儿,现在看来,是我狭隘了。”

    媱嫦的嘴角勾起一抹戏谑的轻笑,她抬起脚,用鞋尖儿碰了碰缩在牢房栏杆旁的计枫:

    “喏,这是个连自己家国都不敢认的家伙,连女儿家都不如。”

    计枫吞了口唾沫,转回头看向媱嫦:“大人,小民当真不是仰西人。”

    “哈哈哈……”

    媱嫦不理会他,仍旧盯着都图。

    她的嘲笑灌入都图的双耳,比她的长矛更使他难捱。

    “都图,你认得他么?”

    媱嫦又瞥了计枫一眼。

    都图也看向了计枫,不过转瞬便又转回了视线,眼底尽是厌恶。

    计枫稍显惊慌。

    他跪在地上,略有些颤栗:“大人,大人不能听信敌国将军的恶言!他必定是要污蔑于小民的!”

    都图已然别过了头去,再不愿看计枫一眼。

    媱嫦看着他,笑了:“也罢,既已有了答案,便不再污你的眼了。”

    她侧头朝狱卒扬了扬下巴,示意他们把计枫带走。

    计枫比之前被带到绣止府时更加惊慌,挣扎着喊冤,那模样,哪还有半分文人气度?

    媱嫦却没走,她仍旧站在牢房外,看着都图道:“他心里大抵仍是敬重你的,不过事出有因不能表明罢了。”

    都图的眉头拧了起来,看向媱嫦的眼中多了抹疑惑之色。

    媱嫦侧头看向计枫的背影,声音微冷:

    “大昭子民铮铮铁骨,怎可能对敌国将领尊一声‘将军’?”

    都图的眉头拧得更紧了,浑浊的眼睛里竟有了一丝惊惧和释然。

    他输得,不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