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媱嫦捧着木盒回到绣止府时,刚巧遇到了宋秋出来。
“大人,徐叔把沙盘做好了,郑校尉也回来了,你快来瞧瞧吧!”宋秋的眉头紧锁着,那紧张戒备的模样,显然这事没那么简单。
媱嫦点了下头,随手把盒子交给她说:“替我送回去。”
这盒子沉得很,媱嫦虽不觉得,宋秋接过时却是一个趔趄,险些没拿住。
她稳住身子应下:“好。”
媱嫦看着她的模样,伸手拦下她:“很重吗?”
宋秋的脸已经有些红了,她点着头:“大人,我快拿不住了!”
媱嫦伸手托住木盒,替她解去几分重量。
宋秋轻吐了口气,问她:“这里边是什么啊?”
媱嫦微微摇头,笑得意味深长。
宋秋平素干活不少,拿它却费力得很。
琼连姑姑把盒子交给她时却甚是轻松。
云影殿的掌事姑姑,平日里也不会有什么粗活需得她自己去做。
“大人?大人?”
宋秋见媱嫦有些失神模样,忍不住轻声唤她回神。
媱嫦看向她,笑了:“无妨,我拿着吧,等会儿再送回去就是了。”
说着,她又把那盒子捧回到了手里。
宋秋瞧着那木盒精致,心知是宫中贵人所赏,怕自己力竭弄坏了,便也没拦着她。
她们二人去了大殿,媱嫦一进门便挑起眉梢。
程聿此刻正站在那沙盘旁,面色严肃中带着抹阴沉。
听到脚步声,他头也不回的说道:“过来。”
媱嫦把木盒放下,快步走了过去。
沙盘已经做成了,与京安城布局如出一辙。瞧着眼前这熟悉的东西,媱嫦的心踏实了不少。
征战多年,她早已习惯了有这样一个沙盘,这也是她能想到的最快记清京安城内四十八坊的方法。
现在,沙盘上被徐玮以一根红绳描绘出了计枫昨夜的路线。
瞧着不过是在小巷间行走,他也并未去过什么要地。
媱嫦侧头看向程聿:“我对京安城不熟,司丞如何看?”
程聿面色凝重,声音亦有些发紧:“他在找暗门隐渠。”
徐玮接过话茬对媱嫦道:“京安城内不乏这些地方,除却登记在册的隐秘之地,有些商户也会开辟个角门方便运送货物。京安城内百万人,官家也无法一一查看。”
听完这些话,媱嫦的眉头也跟着皱紧了。
暗自探听京安城内布局,狼子野心昭然若揭。
不过——
“若是找寻这些,为何如此张扬?”她看向程聿,“要这东西的人必不是寻常人家,京安城内寻常百姓无数,藏木于林才是正经,怎会找到计枫这样的人?”
程聿回看向她:“你想说什么?”
媱嫦微微摇头:“不合理。”
程聿抬起手,朝一旁的郑子石挥了两下。
郑子石上前一步,轻声道:“大人,卑职在所有有暗渠角门的地方,都瞧见了标记。卑职拓下来了,您瞧瞧。”
他说着,把一张纸递向媱嫦。
媱嫦侧头扫了一眼,已然分辨出那图案是什么:“是仰西探子专用的密语标记。”
程聿反问:“你还觉得不合理吗?”
媱嫦依旧点头:“觉得。这事太顺了。”
宋秋前几日刚刚听说有红衣男鬼,她夜半买酒归来便遇到了;
他们查遍大理寺卷宗也没找见蛛丝马迹,她却在蹲守第一夜便寻得了那人下落;
抓人、发现计枫的身份、复原他走过的路线以及发现那一枚标记,一切都顺风顺水;
还有,金吾卫加紧巡防,计枫能避开每一队士兵,却对她的跟踪一无所知。
除却最后一点她不觉得是巧合外,所有的一切都值得她怀疑。
甚至包括今日入宫。
她走了小半日,这段时间里发生了什么?
她死死地盯着程聿,神色冷淡,如草原上的雪狼。
她不信她都觉得奇怪的事情,程聿会发现不了。
程聿感觉不到她眼中寒意一般,缓声道:“不论他所图为何、身后又是何人指使,此事非同小可,必剿之。”
媱嫦的手不觉间已然紧握,整个人紧绷起来,像是只蓄势待发的猎豹。
徐玮突然开了口,声音低缓平和:“在京安城内探查这些,仰西蛮子狼子野心自不必说,只怕这背后还有所牵连。”
他的手指轻点了点丰化坊的位置,继续说道:“此处虽为官家居所,却也是混杂之地。案情由此而起,恐怕还要在此处了解。”
媱嫦听着他的话,却并未因他的平和声调放松分毫。
她仍旧目不转睛的盯着程聿。
程聿亦是如此,淡漠的与她对视着。虽不知他能否看得清楚,至少他现下眼中只有媱嫦。
他忽然问她:“从仰西入大昭唯有元州一条路。你在元州多年,半年前计枫入京,你可知晓?”
媱嫦的嘴角勾起抹冷笑:“我日日在军中,此事归由元州刺史管辖,司丞问我又是何意?”
程聿缓缓摇头,转过身去,笑了:“并无他意,不过是想起了曼陀罗花。”
曼陀罗花。
这四个字,在她带计枫回绣止府时,程聿便与她说起过。
当时他的意思是,计枫若从仰西而来,带来些曼陀罗花的种子也不无可能。
但现在他再提这四个字,却是在怀疑她了。
媱嫦盯着他的脸,声音更冷了些:“司丞若是疑心我,大可以直说。”
殿内剑拔弩张。
郑子石茫然四顾,怎么都没料到这事情是如何发展成这样的;
徐玮微微皱眉,摇头默然无语,他发觉这二人状况不对时便已经开口规劝,全不奏效。
宋秋来回瞧了瞧他们,心中轻叹一声,挥手把身旁的茶杯打翻在地。
瓷器碎裂声清脆悦耳,打破了一室静谧,茶水也沾湿了程聿的衣角。
宋秋轻呼一声,说道:“我手滑了,公子您快去换身外袍吧,莫要着凉了。哎呦……大人您瞧瞧,茶水沾湿了您这盒子了,不要紧吧?”
宋秋说着,又朝郑子石使了个眼色,让他快带程聿去换衣服。
她自己则赶紧拿出帕子来,把木盒上的茶水擦拭干净。
做着这些,宋秋心中不免轻叹。
两个聪慧至极的人凑在一起,若是心思一致还则罢了;如若有些许争议,那便像是一对蛐蛐,不把他们分开,怕是就要斗得你死我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