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在附近客栈住了一晚,两人第二天才回到城中。
大街上,碰见秦逸可,见她手里拿着新铸的剑,走走逛逛,模样很是开心。
“逸可妹子!”梁成誉迎上去。
“你们怎么才回来?”秦逸可对赵原道,“我等了你一晚上。”
“等我吗?”赵原受宠若惊。
梁成誉:“哎哟喂,别在我这个单身男人面前说肉麻的话成吗?”
秦逸可霎时发觉自己的话有歧义,解释:“我想给赵原看看新铸的剑呢?”
“别找借口。”梁成誉道,“知道你们新婚夫妻,一夜不见如隔三秋。”他把“一日不见”,改成“一夜不见”,还加重了语气。
秦逸可没好气地道:“赵原,你一夜未归,该不会是跟这个人夜宿花街柳巷了吧!”
“没有!”他着急解释,“我们遇到点麻烦。”说完瞪了梁成誉一眼,埋怨他说话讨嫌。
梁成誉心中不快,但这个时候,做兄弟的也该讲点义气不是?于是双手叉腰,摆出一派严肃模样:“妹子休得胡言!我和赵原可是正经人!”
秦逸可不屑地哼了一声。赵原爱睡哪儿睡哪儿,跟她没关系!把剑抛给他:“瞧瞧,觉得怎么样?”
赵原接住剑,掂了掂:“挺轻巧,适合女子使用。”拔出剑身,只见那剑身上以暗纹的工艺雕刻着九朵花。
他忽然有些无语,因为这剑怎么看都像在模仿九重龙影:“这是你设计的?”
秦逸可自豪:“当然!是不是与九重龙影有异曲同工之妙?”
果然如此,赵原摇了摇头:“学者生,似者死。为什么要模仿九重龙影?依我看,如果只有一朵花更好。弱水三千,只取一瓢之意。”
“不好!”秦逸可道,“一朵不够大气!什么弱水三千,我可不想做柔弱的女子。”
“那也可以解释为第一,或者唯一。”他顺着她的话释义,“意思是,世所无双的侠女。”
秦逸可嘟囔着:“可是剑已铸成,便是我跟它的缘分。”
梁成誉当日夺剑,见得九重龙影的风采,忍不住插嘴:“九朵鲜花,与九条飞龙,倒是能凑一对儿!再来个双剑合璧,可谓所向披靡!”
这话勾起秦逸可的回忆。记忆中,双剑合璧的浪漫,只发生在她与大师兄之间。如今人各一方,心里便有了落差:“双剑合璧也要剑术相通。首先,剑诀追求的旨意要能契合,其次,使剑双方的功力还得相当。要是一方强过另一方太多,威力就会倾斜,难以达到天衣无缝的配合。”
“是是。”梁成誉作出拜服模样,“剑宗的原道剑术,追求清心寡欲的剑旨,世间倒真没几个流派配得上。”他把“清心寡欲”四个字说得既重且长,一听便是反话,充满了不认可的嘲讽。
“男人就是欲念太多!”秦逸可把赵原手上的剑夺了回来,“不跟你们说了。反正我就喜欢这把剑!”
赵原有时候觉得,秦逸可和梁成誉两个人,在某些方面还挺相像。比如都很直率,都对江湖充满好奇和热情。有一种对生活的热爱,一种向上的活力。时常令他也受到感染。
他在想,自己是否也得铸一把剑,才能跟眼前这个女侠相配?至于什么花纹——九条蛇?
“什么叫男人欲念多!”梁成誉的声音聒噪着,“有欲念的女人才更可怕好不?所谓‘青蛇竹儿口,黄蜂尾后针,两者皆不毒,最毒妇人心!’”
两人便又争论不休。
一路走来,经过紫阁客栈,百事通的声音传来:“又到了茶话会时间,今天我要跟大家说的故事,乃江湖上名为重泉教的一个神秘组织。不错,就是世称的——魔教!”
魔教!
赵原和梁成誉同时驻足。
“走走,进去听听。”梁成誉推着二人,“顺便吃个午饭。”
坐进客栈,点了酒菜,听百事通道来:
“近年来,八大宗门中的寒宗、圣宗相继遭遇魔教毒手!偌大的宗门,一夜之间满门残骸,血流成河,就像被魔鬼吞噬了!”
百事通压着低沉的嗓音,渲染神秘气氛:“十年前,重泉教还只是一个不起眼的小组织,以教派之名招揽门徒。而今,凶残的本性和称霸武林的野心暴露无疑!”
“尽讲些人尽皆知的事,魔教我们岂会不知?”有听众道,“到底有没有料?不要考验我等的耐心!”
百事通不快道:“能不能让人说完开场白?”不再卖关子,切入正题:“魔教你们知道,但你们知道他们的教主长什么样儿吗?”
“自然是两个眼睛一个鼻子一个嘴巴。”
总有人冷他的场,百事通很无奈,绞尽脑汁把故事描绘得曲折:“大家都知道前盟主——圣宗宗主与魔头的对决吧,天下第一的圣宗宗主竟然败了!这次的武林大会,是要选出领头人,团结中州武林共同对抗重泉教。可是,别看各方人士都来了,其实大家心里都怕。连圣宗宗主都死得那么惨,你们说,还有谁敢做这武林盟主?”
啪!案板敲得众人心中一颤,百事通大着嗓门儿道:“传言说,重泉教教主,根本不是人!”
“不是人是什么?”
议论声起,百事通成功调起众人的紧张情绪,答到:“是鬼!面目狰狞,食人血肉,不吐骨头!”
“胡说八道!”有志之士起身训道,“世上根本没有鬼怪。”
“这位仁兄,你可别不高兴,说不定下一个,就轮到你了。”百事通危言耸听。
“好啊!我倒要看看他如何装神弄鬼!”那人愤慨不已。话音未落,忽然脖子一歪,舌头掉出嘴巴外,倒地不起。
众人惊出一身冷汗,各自手握兵器,紧张地四处张望、戒备,却见那倒地之人蹭地一下蹿起,嘿嘿笑道:“瞧你们没出息的样儿!”
群起而攻之,一阵混乱。
“哈哈哈!”梁成誉捧着肚子笑得前俯后仰,“江湖真是个有趣的地方,把一个活生生的人,传成妖魔鬼怪。”
混乱之后,百事通的故事吸引了越来越多的人进客栈聆听。
“十年来,没人知道重泉教在何处,要说在阴曹地府,那也是可能的。“重泉”,不正是九泉的意思嘛!”百事通道,“关于魔头,更是传言纷飞。有人说他是面目狰狞的修罗,从血泊生出,满身浴血,绯红耀目;也有人说他是满面皱纹的老人,总戴着面具,是为遮丑;还有人说她是貌美的女子,纤腰秀面。我看啊,他就是妖魔鬼怪,每次杀人就变化一个身份!”
“哇,好恐怖啊!”梁成誉夸张地配合。
百事通见终于有人捧他的场,有些得意,却听梁成誉道:“不过,我来分析啊。建立一个教派,得有资历,起码三四旬年纪。这又过了十年,魔头的年龄恐怕超过半百了。再过几年,就该入土了!”
“这位仁兄说得在理!”
竟然有人赞同,梁成誉为自己的聪明才智深感折服。
百事通:“……”
这时,人群中一个瑟瑟发抖的声音插话进来:“你们都别瞎猜了,我曾经见过他。”
此话一出,所有人的目光登时向声音的方向看去。说话的乃一个脸色青黄的中年男人。
“从身材来看,魔头绝对是男的。一身红衣,使一把银光薄剑!”中年男人道。
“你当真见过?”“当真是重泉教教主?”
在众人的催问中,中年男人回忆:“一年前的一天晚上,我赶夜路,路过一片荒坟地,听到不远处咔嚓一声脆响。我把灯笼提高,正见一个小孩儿的头滚落在地。我当时吓得魂飞魄散,看到那小孩身旁站着一个红衣人。我不敢抬头瞧他的模样,只看到他一只手鲜血淋淋,正是刚才拧断小孩儿头颅时沾到的!”
众人闻言倒吸凉气,正义之士愤然道:“连小孩子都不放过!简直丧尽天良,得而必诛!”
百事通一脸嘲笑:“你信他?他若真见过重泉教魔头,还有命在这儿和我们说话?不定是梦游呢。”
“不是梦!我听到旁边有人喊他教主,还询问他怎么处置我。我一听,想起小孩儿头颅落地的惨状,当场就晕了。待我醒来,红衣人一伙儿已经不见了,只有那个小孩儿的尸体躺在地上。”中年男人辩解,“我后来得知那小孩儿是寒宗煞圣童子。当时正值寒宗灭门之际,煞圣童子死于魔头之手,完全有可能。”
百事通拱手道:“在下佩服,佩服。你比我这专业说故事的人更甚一筹啊。还有什么薄剑,真像那么回事儿。”
“据我所知,煞圣童子并非小孩儿。他只是长不大,实际年龄却并不小……”话题被扯远。
忽如灵光一现,赵原陷入了沉思:
杀害大哥的线索指向重泉教,那重泉教的杀人动机呢?杀人需得理由,难不成当真生来弑杀。
百事通说没人知道重泉教所在,也没人见过重泉教教主,这话提点了他——如果大哥知道了呢?
人在临死前还要拼尽力气以血绘图,很容易让人联想到图景所指,乃案发之地。但若大哥是因为知道了秘密而被灭口,那么那副图,便不是案发地,而是——
魔教据点!
想到此处,赵原额上浸出一层冷汗。杨远宁此行,必定凶险万分。可惜他如今不知其身在何处,联络不上,只能等消息。
夜幕。
帝都,异彩楼。
蛰伏暗夜的杀手,正撅着pg,像一只黑色的公鸡,趴在异彩楼房顶。找了个极好位置,揭开一块瓦片,窥视姑娘闺房。
房中女人准备沐浴,胜雪肌肤看得梁成誉屏气凝神,心跳加速,喉结攒动,口水下咽。
砰砰。
敲门声响,侍女青竹在门外道:“圣女,邢教主来了。”
翼遥迅速穿戴整齐,用一方面纱遮盖了惊喜的面容。
梁成誉满心失望。原本以为要享受一番眼福,心神迤逦之际,忽听教主二字,顿时毛骨发寒,冰火两重天。
“翼遥见过邢教主。”女人声音温柔似春风,“教主请坐。”
被唤作教主的男子,穿着玄色长袍,脸上戴着恐怖的白玉面具。除了眼睛,整张脸都覆盖在面具下。
“日夜兼程此时方到,打搅圣女了。”嘴也挡在面具下,声音受阻,含糊不清。
“不打搅,时辰尚早。”翼遥道,“我让青竹给教主安排住处。”
“不急,此行来帝都,有要事请圣女相助。”
翼遥道:“教主请讲。”
“乃为寻人。”
翼遥:“男人还是女人?”
“男人。”
“寻男人不难。”翼遥道,“三日后是异彩楼一年一度的舞会,上至王公贵胄,下至匹夫平民,都会收到异彩楼的邀请函。教主届时可留意所寻之人,是否在其中。”
“舞会?”那教主斟酌片刻,“看看吧。”
翼遥闻言欣喜:“翼遥诚邀教主参加舞会。参与其中,更能看得真切。”她知以他冷漠的个性,断不会应允。可她还是大胆开口相邀,不想错过与他共舞的机会。
“就由圣女安排吧。”
翼遥激动万分,一双眼眸秋波照人:“好!”
梁成誉看得真切,心道这圣女对房里男人的爱慕心思也太明显了吧。他作为旁观者尚能感受到,不知道当事人又作何感想?会不会天雷勾地火,然后……
好奇心使然,他往前凑了凑。
嘭!
只听门开之声,玄色身影消失于房中。
电光火石的一瞬,梁成誉如一条闪电壁虎,倏溜钻到屋檐下的横梁间,惊动了横梁上沉睡的猫。
一袭玄衣迎风,站立在异彩楼顶,忽然一只猫咪蹿了上来。
翼遥迎出房门,站在走廊上仰望:“教主,怎么了?”
只见玄影从屋顶施然跃下,冷冷道:“原来是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