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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日清晨,皇后的眼线急忙回禀,派出刺杀秦王的精锐暗卫无一生还,皇后大惊,正筹谋着下一步该如何行动,正巧有内监入在门口求见。
“进来。”拂香得了皇后的眼色,说道。
“参见娘娘。”
“有什么事,快说。”皇后显然有些不耐烦。
“小的发现御史大夫、中书令、兵部侍郎从角门入宫,从太医署绕路去了醒心殿。”内监跪地低头答复道。
“从角门?今日仍旧没有朝会,即便有事面圣,为何不走偏门官路。”皇后思量着,自言自语道,之后又继续问道:“去了多久了?”
“刚入殿没多久,小的跟到醒心殿门口后便立马回来禀报娘娘。”内监抬头瞄了眼皇后,继续说道:“小的还发现,叠羽宫、重星阁、踏云楼、芳华殿周边的守卫都增加了三倍。”
皇后眉头紧锁,这四座宫殿之中便是自己所住福临殿,她虽然时时刻刻留意着自己宫外有没有换撤新的守卫,但让她始料不及的是,明帝却放大了严防的区域,而这些部署和安排便是直指她寝宫。
“知道了,你先下去吧。”皇后屏退了内监,思索了半晌,便吩咐佛香道:“拂香,你得悄悄出宫帮本宫办件事,别人我不放心。”
“但凭娘娘差遣!”拂香自小在皇后身边养大,自是对皇后忠心耿耿、惟命是从。
皇后从头上拔下了一只金簪,递给了拂香:“这个你拿上,立马出宫给镇西王府报信,让老王爷即刻进宫求见圣上,除此之外提前做好准备。”
皇后细细盘算着,刺杀启帧失败暂且不论,明帝将自己围困寝殿,又秘密召见几位德高望重的两朝老臣,定有要事相商,若是为了立储一事,自己还是要早做准备,即便是冒险逼宫,也要捷足先登,不能让楠儿的前程有万分之一的变数。
“拂香明白。”
“若她人问起,就说这个簪子是本宫的陪嫁,坏掉了,需送到宫外请辞官的老掌珍修理。”
“嗯。”拂香点头。
“快去快回,本宫这就前往醒心殿,你待我走后偷偷从侧门出去,路上切要注意,不要被人尾随盯上。”皇后继续嘱咐道。
之后,皇后顾不得精心梳妆便摆架醒心殿,一是为了掩护拂香出宫,二是急于探探醒心殿内的虚实。
然而醒心殿外仍然重兵把手,皇后不得面见圣颜,但也肯轻易离开,便一直守在殿外。
殿内动静很小,就算仔细听也听不到什么。
皇后内心焦急,来回搓磨着食指的骨节,半个时辰过去,也没见到几位老臣出来。
一个时辰之后,镇西老王到了殿外,只见他头束金冠,插着衔珠豹头的权杖发簪,穿着墨绿色的长袍,上面用孔羽金线绣满了波浪的花纹,他虽然头发花白,但气色却是相当的好,面色红润,神采奕奕,一点也不像七十二岁的高龄。
镇西老王不紧不慢的步至大殿门口,然后突然停下,侧脸斜睨了皇后一眼,那眼神是审视,更充满着警告。
皇后一下心里更慌了,莫非自己漏掉了什么细节或是错算了哪一步?
待到镇西老王走进了大殿,殿门关闭之后,肖远带着一队内侍,“恭请”皇后回宫。
“放肆,竟敢对本宫无礼!放手!本宫让你不得好死!”
殿外皇后叫喊并没有打破殿内的静默。
明帝端坐在龙椅之上,神色平静,眉眼之间并没有憔悴之色。
镇西老王进宫之前便有所迟疑,在醒心殿门口看到慌乱的皇后更是心中有了诸多猜测。
“圣上召老臣进宫有何要事?”镇西老王并没有行礼,人人都知道,他是先帝启世肖的同胞幼弟,是明帝的皇叔,更是东启三朝老臣,是除明帝之外最尊贵的宗亲,是手握镇西军三十万军权的老王。
可人们似乎还忘了,他,启世沣,还是先祖最疼爱的小儿子,是肃仁皇后嫡出的独子,是六十年前炙手可热的储君人选,可他和他的父王因为启都突发的时疫而重病不起,最后先祖皇帝驾崩,他命悬一线,肃仁皇后便在朝臣重压之下只得选立了寄养在自己身边先帝,而他重病三个月之后才清醒过来,睁眼的那一刻便发觉自己俨然错过了那把唾手可得的龙椅。
他本想重夺着天下,可先帝早就筹谋强娶了肃仁皇后的亲侄女,他的亲表妹,一边将他母家势力划分并握于手掌,一边以肃仁皇后为挟制,让他不敢轻举妄动。
好在边境战事不断,才让他有机会远离启世肖的阴谋暗算,以求的生机。最后凭借自己的赫赫战功,才坐稳了镇西,但与此同时,启世肖也坐稳了东启江山,而他也彻底失去了重夺东启的机会。
他因娶了心爱的姑娘,得以收敛锋芒,安心生活,但更为悲情的事,他夫妻二人子嗣单薄,三个儿子皆在襁褓之中夭折,他护妻一生,再未另娶,最终只有一个女儿长大成人顺利成婚。但好景不长,他唯一的女儿在生下女儿之后,因女婿战死沙场,便以身殉情,于是他便请旨让这个外孙女随了东启最最尊贵的姓氏,由他和妻子亲自抚养成人,到最后成了当今明帝的皇后。
所以,镇西老王从未瞧得上那把龙位,也更瞧不上如今龙位上的明帝。
“老王爷请坐,论皇家辈分,您是皇叔,多年不见,倒是生分了不少。”明帝说道。
“不用兜圈子,费了这么大的功夫,到底想要如何?”镇西老王很自然的坐下,但语气却不客气。
“孤昨夜又梦见秋池论道,无论当时今日,孤还是最喜欢尉迟林那句‘但知酒暖,不问西风’,可皇叔还是把头筹给了孤,并将启安然许给了孤做妻子。”明帝冷不丁的提起了往事,可话的意思再明显不过,即便是地位在尊贵,也该有臣子恭顺的样子,不论圣意如何,臣下听从便是。
镇西老王没有说话,只是默默的坐着,眼光似有闪动。
当年,启世肖弥留之际,皇储未定,他的皇后表妹意欲与自己联姻,其实不过是想借助镇西军二十万兵力帮她们母子夺得天下。
他的母亲母仪天下之时,外祖一家是何等的荣耀,后来就因他错过那张龙椅,母后失势,整个家族便顷刻之间放弃了他们,到再后来表妹为后,舅父居然联合新皇挟制自己的母后,所谓的血脉亲情在权势和利益面前不值一提,他憎恨外祖一家的寡情,又怎会让自己的唯一的外孙女与这样的家族再有瓜葛。
更何况,他也并不看好那个软糯的嫡子,他亲手养大的孩子,定然配的起这天下最好的一切。于是,他特意讨了那一年启都才俊集结的秋池论道主持的差事,想要在众多贵子中甄选孙女婿的最佳人选。
那一年,应景以秋为题,论国策。尉迟林一句“但知酒暖,不问西风”,切题应景,很是聪明,当下的形势,多说多错,尉迟林没有妄言逾越了臣子的本分,也委婉的表达了尉迟一脉对皇家的忠心。先不说他镇西王府对尉迟家的成见与嫌隙,单就论人,他本就是看不上没有野心的少年的。
而当时,年少气盛的明帝闯进了他的视野。
“落尘归始,得养四海。不悯霜影,自动极光。”当时的明帝虽有才华,但并不受宠,与皇后嫡子比起来家世自然是差了许多,可镇西老王偏偏就看上他的桀骜,以及不明于世的野心。于是,便辅佐他一步一步登上帝位,并将自己心爱的外孙女嫁于他做皇后。
扪心自问,镇西老王已然放弃了皇位的角逐,刚开始,只求自己亲手养大的外孙女启安然能够嫁得一位顶天立地的好男儿,能够比天下任何一位女子都要尊贵荣华。但后来,看着启安然虽身处世间女子艳羡的高位,却仍旧因为怡贵妃的专宠而黯然神伤,他才反省自己强压给外孙女的姻缘是对是错,虚名不过转瞬即逝,只有权利才能占据人的意志和全部,既然走到这步,他便开始费尽心机帮助启安然及她的孩子能够顺利接管东启的全部。
其实,若当初就已盘算到这步,那么与自己的皇后表妹联姻,倒是比嫁给明帝更为容易的多,明帝心思深沉,难以操控,虽靠着自己才登上皇位,执政之初,为表诚意,为报扶植之恩,不断壮大镇西军力,从二十万扩军四十万。
但没过十年,明帝便开始对镇西军多有挟制,先割了自己的辖区,后又立了北齐军分了自己十万的兵权,还封了东启第二位异性藩王齐胜。
再之后,专宠三行书院的二小姐常欣怡,生了启帧更是器重。他的外孙女丧子之痛还未走出现如今又地位难保,前程未卜,这让他非常的忧心,方才下定了决心,再入这皇室无休止的争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