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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台后的贵宾室装潢十分雅致,兼具鸿派雅韵和诺派精巧。房间正中挂着一面“盟”字大旗,旗下摆放着一把红木太师椅。左右各摆放一排交椅,颇有古意。
丁潜右手掐着左腕,垂首站着,等候可能到来的狂风暴雨。
正中的主位空着,左手第一把交椅坐着一位年逾知命的中年男人,身着灰色对襟褂子,满头灰发一丝不苟地向后梳着,平易近人的目光中隐隐透着威严。他看向对面的中年男人,等候他的决断。
对面的中年男人,年纪略小,目光放得较低。身后站着一名少年,十五岁上下,目光却放得很高。他听完丁潜的讲述,无嗔无怒,平静地说:“一群乌合之众,理他作甚。你这就去传话,说委员会不同意他们不合理的诉求,取消所有不在队列的人的资格。”
丁潜大喜过望,连忙答应:“是,是,我这就去!”才走出两步,又回头谄媚地说:“贾先生,带头的自称二门,要不要……”
贾先生蓦地瞪大了眼睛说:“二门胆敢回来?谁允许的!不对……二门没理由参加大会……”
丁潜见贾先生仍不忘二门,连忙说:“他说他叫龚小乙,十五、六岁的模样。”
“骆芥尘的徒弟?好大的胆子!既然他不守规矩,那就别怪我不留情面。去!先把那龚什么的打断两条腿!”
“是!”丁潜喜逐颜开,仿佛已经看到了502号趴在地上惨号的嘴脸。敢骂丁大仙人是看厕所的,就得付出代价。
上位的中年人忽然轻咳了两声,徐徐开口:“且慢。二门弟子不能动。”
丁潜的笑容立马僵住了,忽然想到了二门回归令他不安的原因:除非地位高于贾先生的人开口,二门绝对不可能重回武盟。想到此处,他不由得惶恐起来。
贾先生也意识到了不好,忐忑地问:“葛大先生……”
葛大看向丁潜,丁潜识趣地说:“我先告退。”慌忙离开贵宾室。
葛大这才笑着说:“贾先生,你是本次大会的观察。我本不能越俎代庖,但老爷同意了二门回归,恐怕尚未告知贾观察。”
贾衮,此次武盟大会的观察、现场地位最高的人,不得不继续问:“为何?”
“一个月前,戚叁伍到明时岛送了一碟糕点。大小姐吃了糕点,还夸了句好吃。”
贾衮露出了难以置信地表情,问:“可我听说,大小姐食不厌精、脍不厌细,戚叁伍那种粗人的手艺配不上大小姐吧?”
葛大像是想到了件高兴事,拍着大腿说:“大小姐说了好吃!贾先生,八年了,大小姐可没说过这句话,一次都没有。”
贾衮沉默了,感觉仿佛失去了什么,又捉到了什么。
“不能动二门,只要大小姐有还想吃的可能,就不行!”
贾衮垂着头,扶在膝上的手掌掐着膝盖。又沉默了数秒,抬起头,带着笑容说:“我会给予他公平的。”
葛大展露笑容,说:“隐士家族,都将记得贾家的付出。”
“不敢,身为隐士成员,这是理所应当的事。”
贾衮送葛大离开贵宾室,对守在门口的丁潜说:“去请祠山兄等人过来。”
回到座位,贾衮一掌拍在椅旁的茶几上,震得茶杯高高跳起,在空中碎成数块,茶水泼洒上整张茶几。
“父亲。”少年说。
“祎皋,你要记住今天。”
“恩。”
“你知道吗?我谋来这个观察差事,都是为了你。”
贾祎皋一愣。
“大小姐要来赏桃花。”
贾祎皋只觉得心跳骤然加快,泵出的青春热血,为他刻板的脸颊平添了些许粉红。
“我知道你心仪大小姐,春心萌动的少年郎哪个不为大小姐心动。所以,我带你来了。”
贾祎皋为难地支支吾吾:“可是……我……我……”
“住口!武曲道心要当断即断,不要支支吾吾的。紫微、贪狼二丹尚未出世,你就是同辈中最强的。连葛家少爷都不如你!”
“是!父亲,贾家会在我手中崛起,跻身七大家。”
贾衮满意地说:“刚才你也听到了,大小姐喜欢戚叁伍的糕点。我会替你讨来配方。”
“这……您的意思是要我学做糕点,讨好大小姐?”贾祎皋略有迟疑,但立刻改变了说话方式。
贾衮摇头:“论厨艺,哼,二门天下第一。你学不来。”
“那是……”
这时,身穿蓝色道服的中年方士罗祠山推门而入,带领着两男一女走了进来。
罗祠山的脚刚迈过门槛,眸子就射出两道戾气:“不能饶。”
贾衮的回答一样简练:“死命令,葛大传的话。”
罗祠山眸中戾气猛地缩回,像是呛到了水,连连咳嗽起来。
贾衮说:“你的道心过于睚眦必报,更适合在山中修行。”
罗祠山嘴角溢出一道鲜血:“在山中修行,哼,怕是要被小辈超越了。”他瞟向贾衮身后的贾祎皋。
贾衮注意到罗祠山的目光,毫不掩饰得意之色,心情更是大好,便说:“来,坐下慢谈。”
罗祠山坐在方才葛大座位的下手,其余三人却是和两人隔了一排坐下,似要分出泾渭。
三人中位次最靠前的是一位高瘦老头,罩着宽大的功夫服,像是挂着衣服的衣架,除了肩膀,其他地方都是空荡荡的。他屁股挨着凳子边缘坐着,双手规矩地放在膝上,问道:“贾观察,有何指示?”
贾衮说:“全员通过资格审查,但是预选赛难度要加大。”
高瘦老头拍着胸脯说:“保证完成任务。”
坐在他身旁的中年汉子身穿一套对襟功夫服,和老头截然相反,结实的肌肉把衣服撑得鼓鼓的。他随口嘀咕道:“马屁精。”
对待壮汉,老头的态度发生了一百八十度转变:“安泰然,你这么说话,可有尊卑?”
“付江流,你是什么东西?配得上我的尊敬!”安泰然回敬。
假如小乙得知高瘦老头就是唯一的甲字位武者“摩罗行者”付江流,那么他幻想小花的种子都要裂开了。
座位最末的是名时髦的美妇人,不知从哪里找来一把瓜子,正咔嚓咔嚓地剥瓜子。怕是觉得口中瓜子皮耽误了说话,她将瓜子吐在地上说:“哟,早听说猿力金刚年富力强,比之摩罗行者更当得甲字位的排位。怎么着,今儿趁着贾先生在,你们两位比划比划?让小妹开开眼。”
“徐小姐。”付江流脸色难堪地说。
“你骂谁呢?谁是小姐?你才是小姐,你全家都是小姐。”徐某勃然大怒,吓得付江流连忙把脖子缩进衣领,像一只干瘦的老龟。
“徐女士。”贾衮皱着眉说。
“说谁女士呢?我有那么老吗?我是女士,那我妹子也是女士!你埋汰我,就是埋汰她。”
“徐仙农!”贾衮一拍桌子,“我无意与你斗嘴,你也不要拿天师夫人当挡箭牌。”
见贾衮发怒,时髦女人得逞地嫣然一笑说:“贾先生,你这发音可不对。是Shannon,不是仙农,Sh-an-non。”她逐个音节地解释着名字发音,像是在教小学生拼写单词。“Shannon徐,这可是我们融合派,区别于两派的标志,可不能念错。现在啊,鸿派诺派越争越凶,还是我们融合派好,都是和平的小天使。”
“够了!”贾衮又拍了一下桌子。咔嚓,桌子被拍得裂开一道口子。
见恫吓住了所有人,贾衮接着说:“二门闹出来的乱子,不是大事。只要规矩在我们手里就按规矩办事。但是要小心那个147号……”看向在门边侍立的丁潜,“像那句武盟不需要武者的话就不要说了,这帮会动笔的就擅长断章取义,抓住不放。”
丁潜本就低垂的脑袋,垂得更低了:“贾先生教训的是,我也是冲昏了头……”
贾衮根本没耐性听他的解释,对坐着的人说:“除此之外,方才葛大先生还提到一件事,特人科派来两名监察官。”
在座四人齐齐看向贾衮,眼中各有异色,却均流露出重视。
“其中一人是姜白芷。”
“哟,我当是谁呢,这不是你们自己人嘛。七大家还是八大家来着,姬葛白姜孟宋,还有投奔诺派的两家……”Shannon掰着手指数着,“不对,白家和姜家好像被你们挤兑走了。怪不得鸿派势力一年不如一年……”
贾衮眯起眼睛,话中带走冷意:“徐……哼,隐士的事不是你该管的。嫁给天师的是你妹妹,不是你!”
Shannon拍着胸口说:“我好怕哟,姜家少爷都吃公家饭了,你们隐士还有什么秘密?连个特人科都让你们如临大敌……”
罗祠山也气不过,说:“我们是卧薪尝胆!”
安泰然说:“妹子,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你不要再揭人疮疤了。”
“就安大哥说话中听。得啦!看你们气鼓鼓的样子,我也开心了。”
付江流见他们都不再说话,才小心翼翼地问:“不知我们要做什么?”
贾衮说:“不要让他们把注意力放到山上。”
付江流会意地点头:“是,保证完成任务。”
贾衮的目光移到安泰然身上。
安泰然迟疑了一瞬,说:“没意见。”
“那接下来的事,交给你们了。”贾衮适时地露出微笑,以资鼓励。
付江流压低声音问:“贾观察,二门那小子要不要......”偷偷做了个攥紧的手势。
贾衮摆摆手,不置可否。
离开贵宾室,付、安、徐三人朝运动场方向走去。Shannon徐迫不及待地扯住安泰然的手腕问:“唉,憋死我了。安大哥,你为什么没反对呢?前两天决定参赛人数时,你可是红着脖子和贾衮争论。那模样英武极了,看得小妹啊,心醉……”
Shannon徐凑得很近,丰满的红唇都快贴到安泰然脸上了。安泰然视若无睹,臂弯一震,将她推开,说:“上次争,是因为参赛名额被压到了200名,我认为靠类似小孩子抢板凳的游戏决定武者参赛名额的方法,十分不妥。可是贾先生已经给我了面子,将名额增加到300。今天,只不过把300的关卡放到了预选赛,正合我意。有什么好争的?”
她压低声音说:“可是,要把特人科的目光吸引到下面,不就等于要在武盟大会闹出来事情吗?愿为天下武者发声的安大侠,能忍?”
“武者一生本来就不是坦途,如今江湖没了生杀,武者的刀都钝了。”
Shannon还要再说,却听付江流说:“安泰然,快些跟来。徐……徐……,不是你能高攀的。”
他瞧安泰然时,是副盛气凌人的模样,看Shannon时,却是低眉顺目的嘴脸。
安泰然脸色铁青,一言不发。
Shannnon学少女的样子朝安泰然吐了下舌头,用口型说:“势利眼。”
…………
502号龚小乙的双脚像被502胶水粘在了运动场上,任凭上身摇摇晃晃,双脚都纹丝不动。
纵然全员参赛的喜讯导致沸反盈天,甲、乙字位大人物的现身令人心潮澎湃,但是,总裁判付江流咿咿呀呀、没完没了的稿子,让人仿佛回到了枯燥无味的课堂,不困都不行。
校园生活中,凡是爱打瞌睡的男生,都会挨着一个会叫醒他的邻座女孩。这次也不例外,147号夏千蝶用胳膊肘顶了顶小乙说:“鼓掌!”
顿时,清脆的掌声在安静的运动场上响起了独奏。接着,一片片掌声如雨后春笋般冒了出来,一浪接着一浪,一声盖过一声。
付江流刚介绍完本次武盟大会的组织者武盟委员会、监督方兼金主爸爸极霞宫的历史内涵和丰功伟绩,以及武盟大会的积极作用和努力方向。剩下的武者的思想品德建设和时代特征,就实在念不下去了。他恶狠狠地瞪着始作俑者龚小乙,瞧他那摇头晃脑的嘴脸,简直就在以此为荣。
半醒不醒的龚小乙还没意识到自己又被夏千蝶坑了一次,更没察觉到付江流满怀恶意的目光。
看到付江流的老脸被气成了猪肝色,Shannon的眼睛眯成了月牙,说:“付老爷子可得消消气,别因怒伤了肝。万一哪天熬不住了,泰然哥还跟谁比试啊!那可是咱整个江湖的大不幸。”
“您说的对。”付江流顺了几口气,狠狠剜了安泰然一眼,“哼,这甲字位你们想都别想。”
安泰然好像没听到两人的对话,远远望着揉着惺忪睡眼的龚小乙,自言自语说:“比骆芥尘差了点儿,散漫劲儿倒像足了戚叁伍。”
待掌声平息,付江流又拿起了稿子,准备继续自己的谆谆教诲。安泰然又把他的脸气成了猪肝色:“时间不早了,我来简单讲述下本次大会的规则就散了吧......”
“我不生气,不生气......想把我气死后上位,没那么容易。”付老头摩挲着胸口,喃喃自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