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潞县西关八里坡高家庄,乃幽州少有的富户,听说他家田地多的都快进了西山,米粮铺子、当铺、酒楼、青楼各行生意,遍布到平、蓟、幽、通、陈各州。庄主高旺财经营有方,为人精明通达,好钻营喜结交权贵。
老婆是大户人家,明媒正娶的,听说当年嫁妆摆出去半里地,好不气派,可惜过门三十年了不下蛋。另外还有八个姨太太,三太太生了个儿子,六太太是个女儿,其他的都无庶出。整座庄园占地三四百亩,绕行一圈需得半个时辰,内里分出好多别院。引了潞水入内注成人工湖,湖岸边杨柳茵茵,靠里是一圈石子小路,各有三条青砖小路连接,分别通往东、西、南,在这几处岸边,各有一座木板台子,看样子是码头了。
西北边是片竹林,竹林后掩映着一座院子,青砖绿瓦白粉勾缝,很是别致秀丽。北边是一片假山怪石,假山后有个小树林,东边一大片花圃,奇花异草争相斗艳,十分的好看。往东的小路尽头,是一堵青灰色砖墙,一扇月亮门,门扇半开,小路从中穿过,看不清内里景象。南面是绿顶红柱的回廊环绕,顺着回廊看去,一座富丽堂皇的楼宇矗立。
楼宇处处雕花,面面刻兽,三十二根俩人合抱的朱红色大柱,支撑着三层屋顶。一层中间是个百丈的大厅,两扇两丈高的六开大门南北对开着。二层楼外有一圈廊台,也是雕梁画栋,十步一座盆景,五步一支花瓶。三层楼的窗户都是镂空木料,纱凌做的窗户纸,煞是好看。屋顶金色琉璃瓦平直流檐,端角微起,挑檐分水柱上趴着八大瑞兽,尖端各挂一串风信铃铛,好似那九天仙阙不在人间。
湖心吐出一座小岛,上有凉亭一座。凉亭顶子四角高跷,铺设的琉璃瓦金光煜煜,挑檐往里三尺三寸处,各有一只吞水兽,状似蟾蜍。四根朱红色柱子挑起顶子,底下半圈儿围栏,内有座板。地面铺着黑曜石板,亭子中间摆放着一张大理石面圆桌,四盘点心,一个茶壶,两盏茶杯摆在桌上。四个雕花镂空圆凳,摆在四方,圆凳上铺着紫色缎面蒲团。围栏出口停着一艘画舫,舫上站立两名婢女,低着头等待着。
“兰芝啊,爹爹这次去东五台朝佛,也是为了你啊。小时你体弱多病,大师说是爹爹积恶太多,为了你需得多行善事常去礼佛。”高旺财慢悠悠的喝了口茶水,看了看女儿,接着说:“听说晋王进了幽州,不知我那贤婿可否帮衬一二,再怎么说也是个中郎将,官职不小了,总能说上话的。”高兰芝看着高旺财,妩媚的眼睛眯缝着。浅笑着说:“爹爹这次喊女儿回来,为的就是这事儿吧?您这消息倒是灵通,那晋王昨夜刚进的城,您这就已知晓了,还是您高明呢,呵呵…”这个女子一身媚骨,相貌倒是平平,只是这一身的狐媚着实的迷惑人。
高旺财个子不高,最多五尺,整个人像个肉球,少说也得两百多斤。肚子非常大,就在腿面上放着,那张圆脸就像拍在地上的大饼子,扁平的鼻子深陷在一堆肉里,满脸油腻,细长的眼睛像黏在一起睁不开。嘴皮子翻着,很厚实,龅牙顶着上嘴皮向外突着。耳朵又大又肥,看这面相倒是符合相师说的大富之相了。高旺财干笑几声说道:“这也多亏了管家,前日他去到幽州城里收账,顺便去看望了李侍郎,送了些物件。这不,做好事总是有回报的,侍郎大人就提点了几句。哈哈哈…”说完,很豪气的笑着。高兰芝很有教养,举止高雅。待得爹爹笑完,这才开口道:“那您几时去朝佛?女儿可随爹爹一起走,赶去蓟州找张郎,家里的事儿要紧着办,好叫他早日谋划。您老看可好?”高旺财满意的说:“如此甚好,即刻就动身吧,后半晌赶到最好,还要吃素斋呢,朝佛心要诚啊。”
高家庄园有六进门廊,十八处别院,分别住着各房夫人姨太太,一子一女,女儿给了幽州节度使治下中郎将张公素,做了第四个姨太太,很得公素喜爱。儿子高林松,生性乖张,好色嗜赌,高财主数次疏通打点,给他找了个闲职,去到平洲衙门当差。这怂货几次被人从赌场追回家要债,丢尽了高旺财的脸皮,一气之下不管他了,给些生意与他做,不图赚钱就当放羊了。
高家跟个城堡似的,院墙有三丈高,墙上垛口林立,十多个庄丁护卫游荡在墙头上,四角各有一座碉楼,高度足有五丈,护卫少说也有三五十人。朱红漆亮的大门,门上碗口大的黄铜炮钉密布,一对小儿手腕粗细的铜环挂在门上。门楼高过五丈,上挂牌匾,黑底上写着两个烫金大字:高府。门楼下八对大红灯笼高高挂起,上写着高字。门口分坐着一对麒麟兽,阔口獠牙,面相凶恶,直叫人感觉可怖。大门两边各有一个偏门,分隔十丈。此时偏门里连续驶出三辆车驾,跟着跑出六匹骏马,马上的人看打扮都是护卫打手了。
大门哐啷啷的打开,高兰芝搀扶着高旺财走出,站在台阶上。后面跟着管家婢女仆人一众八人,两个仆人飞快的跑到第二辆车前,放下马凳,掀开门帘,嘴里喊着:“请老爷,小姐上车安坐。”高旺财拍了拍女儿的手背,说道:“到了蓟州城外,我就不进去了,后面那辆车留着给你进城坐。我们爷俩先同座一车,爹爹还有些话同你讲。”高兰芝乖巧的说道:“一切听爹爹安排”
看着主家上车坐好,管家自己也上了打头那辆车,冲着三个婢女说到:“你仨上我的车”,“你们分开跟车。”又冲着四个家仆说着,最后对那个护卫头子说道:“老规矩,前三后三,小心保护,出事儿小心脑袋。”
梦茹二人牵着骡子,站在潞县西街街口,跟一位测字先生问着路。小侠那头麻点骡子,眼看着越来越慢,梦茹看着心疼,就说走走吧,不用那么赶,人也要慢点别累着了。“潞县高庄主?哪个不识谁个不晓?那可是个大户,生意做的遍地都是,就在西关八里坡,到那就看见了。”测字先生羡慕的说着,眼里炯炯有神。小侠被这眼光吓到了,往后退了一步,心说,看你那没出息样子,难怪在给人算命。梦茹说:“多谢先生指点,再会了。”接着想起什么,又问道:“不知何处有卖马的?这匹骡子该换了。”测字先生指着北边,说:“那里有个马市,可以去看看。”小侠拉着梦茹转身就走,梦茹连忙说:“先生再会”
潞县北城有处高塔,乃北周时修建,名叫燃灯佛舍利塔,是当地很出名的景观。传言,燃灯佛出生时满城光明,好似万户千家同时点亮了灯火,所以被佛徒们称作燃灯佛。塔高九层,基座高三丈,塔顶供佛祖手指舍利。
舍利塔西边是个骡马市场,马市上,小侠挑着马,嘴里唠叨着“姐姐,我要骑马,再不要骑骡子,你也骑马,骑骡子太难看了。”梦茹说:“那也得先卖了骡子啊,总不能扔了吧。”这时过来个掮客,搭讪道:“小哥儿是要买马?”小侠说:“是啊”掮客说:“我带你们去吧,保准是好马,价格最公道。”说着就来拉小侠的手,小侠膀子往后一侧闪开,说到:“哎,你这人咋动手动脚的?谁说要跟你去了?”这时梦茹说:“你是掮客?要我们买你的马可以,先把这两匹骡子卖个好价钱,再说马的事,你看可以吗?”掮客一看开心到:“那好办呀,二位稍等我去去就来。”
这个掮客是有真本事的,很快的带了个人,骡子卖给那人,亏的钱不多,再怎么说这一路上骡子们没少出力。这地方马不贵,听那个掮客说,燕山北边马更便宜,拿了茶叶去换可以换的更多。梦茹顺道打听了潞河驿,了解到是在城东往南三里半,那里河汊众多,来往船只络绎不绝。心里暗道:那倒是个好去处,报了仇就找老师,然后从那里走水路。小侠挑了匹枣红色的长鬃高脚马,给孩子高兴坏了,大呼小叫的。梦茹选的是浑身白光银亮的高脚马,卖马的说:这些马都是大宛种杂交的,速度快耐力久性情温顺,与人好相处。
俩人这次轻装上路,小侠心情略显紧张,抓着缰绳矮着身子,飞快的出了潞城西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