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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018章 她早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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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头顶上大雨如泼。

    小童子扭动着身体挣扎起来。

    他看上去不过七八岁模样,一张肉乎乎的圆脸,生得又白又胖。露在袖子外的半截手臂,就像才挖出来的莲藕一样嫩生生。

    迦岚抓着他的衣领,将他提起来,皱眉细看。

    他头上用红绳绑着的朝天辫有些歪了。

    怒目圆睁,他在雨中大叫起来:“放肆的东西!快放开小爷!”

    迦岚闻言,冷笑一声,松开手,趁他要落地,又一把抓住了他的朝天辫。

    “哎哟”一声,小手举起来,胡乱地抓:“松开!快给我松开!你个混账东西!”他越说口气越凶,但声音软软糯糯,并没有什么威势。

    只有腰间挂着的小葫芦,随着他的动作轻轻摇晃起来。

    雨水打湿玄衣,见迦岚始终不肯松手。

    他忽然“哇”地一声大哭起来。

    豆大泪珠,珠帘断线般扑簌簌落下来。

    站在边上的小院主人,从呆若木鸡变成了满面惊惧。夫妻俩,相互搀扶着,踉踉跄跄往后退。

    那块地方,明明什么也没有。

    这孩子是从哪里来的?

    他们盯着他,又惶惶地去看迦岚。

    脚下一滑,泥水溅到脸上,夫妻俩摔作了一团。原本磨得寒光熠熠的柴刀,“扑通”一声掉入水坑,被烂泥一糊,立刻变得黯淡无光。

    “妖……妖怪……”

    妇人哆哆嗦嗦,抱紧了丈夫。

    迦岚看也不看他们一眼,抓住黑衣小童笔直往屋檐下去。

    唐宁正在让唐心动手,把扎进肩膀的树枝拔出来。

    可血淙淙地流淌,看上去伤势很严重。

    唐心的手在颤抖。

    唐宁深吸口气,脸色发白地道:“不要紧的,只管动手。”她看着唐心的眼睛,努力笑起来,“你知道的,我一向很能忍耐,这点疼委实不算什么……”

    “二姐……”

    唐心的脸色比她还白,终于下定决心动了手。

    断口锋利的树枝,带着血落到地上。

    空中炸响了一道雷。

    黑衣小童还在哇哇大哭,哭得鼻涕眼泪糊满了整张脸。

    迦岚拽了拽他的朝天辫。

    他立刻哭得更大声。

    唐宁用力捂住肩膀,眯起眼睛打量他。可疼痛令她眼前发黑,视线模糊,她只能看见一个矮矮的小孩子。

    眼睛闭上,又睁开。

    她终于看清了他的脸。

    哭得已经不成样子了……

    忽然,小手抹着眼泪,他一抬头,直直朝唐宁看过来。

    呜呜呜的哭声,渐渐变轻。

    他张开嘴,叫了一声“唐宁”。

    在场诸人,齐齐愣住。

    迦岚再次抓住他的衣领,把他提到眼前。阿炎飞过来,死死盯住他,嘴里发出一通乱叫,像是在叫他老实些。

    可他手一扬,便是一巴掌拍上来。

    气得阿炎立时火冒三丈高。

    小童子抽泣着道:“快放开我……要不然……要不然我家主人就会……”但话才说到一半,他便说不下去了。

    想到自家那位不成器的主人,阿吹不止面上,就连心里也开始泪流成河。

    就算他今天死在这里,那老东西也不会为他伤心吧?

    呜呜呜,呜呜呜。

    阿吹开始嚎啕大哭。

    迦岚捏捏他肥嘟嘟的脸颊,轻哼一声道:“怎么不说了?你倒是接着说呀,要不然你家主人就会怎么样?嗯?怎么样呀?”

    涨红了脸。

    阿吹伤心欲绝,哭得比雨还大声。

    迦岚道:“先前在船上推她下水的人,也是你吧?”

    阿吹原本正闭着眼睛大哭,闻言眼睛一睁,抽抽噎噎辩驳起来:“谁……谁说是我推的?你看见了么你?那是风吹的!”

    就像方才地上的积水,腐朽的木头门框和那根树枝一样,都是本来就存在的东西。

    他只是稍稍变动了一点风向而已。

    阿吹嘟囔着,悄悄用眼角余光瞥了唐宁一眼。

    她竟然还活着。

    一颗心高高提起来。

    阿吹望向迦岚。

    霜雪般的银发映入泪眼,他停了下道:“看你的样子也不像是人……难道是你,救活了她?”

    迦岚弹了下他的额头,口气冷漠地道:“轮到你问话了吗?”

    阿吹呜呜咽咽,只想家去。

    早知道,他就不该自作主张跟上来,应该先回去告诉那个老东西一声,让老东西自己拿主意。

    阿吹后悔不迭,凄凄凉凉地闭上双眼。

    迦岚问:“你为什么想杀她?”

    阿吹闻言,自觉冤枉,软糯的小孩子声音变得更软了:“才……才不是我要杀她……”

    “她早就已经……已经死了。”

    雷声轰鸣。

    檐下突然安静下来。

    唐心问了一句:“什么意思?”

    听见他说话,一直浮在半空为迦岚遮雨的阿炎颜色一变。

    怎么着?看不见它高贵美丽的身影,听不见它高贵动人的声音,倒是能看见这个黑衣裳的丑八怪?

    阿炎不满。

    十分不满。

    另一边,唐心还在问:“什么叫早就已经死了?”

    阿吹吸吸鼻子,小声道:“死了便是死了,还能有什么别的意思?”

    迦岚看向他腰间悬挂的小葫芦。

    翠绿的,仿佛还未成熟。

    唐宁倚着墙,慢慢放下手。肩膀上几乎被洞穿的伤口,已经渐渐不再流血。虽然疼痛依然强烈,但她知道,血肉正在重新生长。

    也许需要一刻钟,也许需要一个时辰,又或者需要更长的时间……一天两天三天……但不管怎么样,伤口正在自己愈合。

    没有上药,没有任何治疗。

    它便开始康复好转。

    唐宁又觉得很饿。

    明明才填过肚子,甚至空气里还残留着烟火气,但她只是这样站着,便觉得胃里空空到焦灼。

    她朝黑衣小童望过去,刚要说话,却见他语无伦次地叫起来。

    “哎哎哎!葫芦!我的葫芦哎哎你个混账我的葫芦——”

    他抬手蹬腿,奋力挣扎。

    迦岚一把丢开他,把葫芦捧在手里,前前后后仔细地看。

    阿吹落了地,立即便想逃,可丢了葫芦,回去也得死。

    他只好咬牙来抢。

    然而他一个泥塑的小童子,要本事没本事,要胆子没胆子……张着手抢了两下没抢到,他便哭着想去拽迦岚的狐狸尾巴。

    迦岚不动,只盯着掌心看。

    翠绿的小葫芦躺在那,如玉似翡,精巧美丽。

    他忽然道:“你是渡灵司的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