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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06章 谎言和真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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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似乎只是一瞬间,池子便见了底。

    那些吃得浑圆的大鲤鱼,全不见了踪影。秋秋浮肿的尸首,亦随之消失,连抔灰烬也没有留下。

    阿炎得意地扫扫焰尾,看向孟元吉和唐心,怎么样?论能干,还得看我吧。

    它在干涸的水池上方,飞来荡去,发出鸟儿似的啸鸣声。

    孟元吉向它招了招手:“别闹了,还没完事儿呢。”

    唐心已动身朝园外去。

    这宅子,大而空旷,根本没有什么活气。主人在时,好像也并没有将它当成家。加之不爱同人来往,大门一闭,便没人知道里头发生了什么事。

    是以死去的皮囊一直泡在水里,泡到变了模样也没人来捞她。

    唐心的脚步渐渐慢下来,回头望向身后:“那天晚上,你见到了别的妖怪?”

    孟元吉正在四处打量,闻言怔了下:“是啊。”

    他想起黑发少女那张冷冷的脸,神色微变,反问了句:“除了狐狸和他的跟班,你可还见过其他妖怪?”

    唐心摇了下头:“那些妖怪生得什么模样?和人看起来有分别吗?”

    “分别?”孟元吉笑了起来,“你要说样貌上有没有分别,还真是不好说。”

    唐心道:“那就是没有分别?”

    孟元吉大步上前,拍了下他的肩:“差不离吧。”

    两个人轻声交谈着,在宅子里转了一圈。

    唐宁则在屋子里守着阿妙。

    她看起来已经是半寐半醒的样子,眼皮似掀未掀,好像马上便要睁开眼睛。

    唐宁坐在床沿,拧干帕子,轻轻擦拭过她的眉眼,又替她换了干净的衣裳。那沾着血的衣物,只能烧了。

    整理妥当,唐宁抱着脏衣裳出去,叫来了阿炎。

    它一边得意洋洋,觉得自己有用,谁离了它都办不成事,一边却又摆出不乐意的姿态,扭扭捏捏不想做事。

    见唐宁转身关上了门,它立即便贴上去,从门缝往里看,可看了半天,只看见点黑魆魆的影子,也不知人去了哪里。

    无聊,真是无聊。

    它一头飞进了雨中。

    雷州的雨,下得真大。

    这座城,生来便好像是给人做坏事的。

    不管是血迹,还是脚印、气息,风一吹,雨一下,便全散了。

    雨下得越大,人界便被冲刷得越干净。

    浑浊的空气,也变得清新了。

    微风带着雨,从半开的窗子外吹进来,唐宁听见了雨打芭蕉的声音。

    她放下帕子,起身向窗边走过去。窗子外,却并没有芭蕉。入目的,是一株奇怪的树。

    它的叶子,已经枯萎了一半,像是被火焰灼伤过,又像是被三九寒冬的冰霜给冻过。

    总之,它看起来甚至已经不像是一棵树。

    唐宁向着窗外,伸出了手。

    少女素白的手指,在雨中轻轻颤抖着。

    她抓住了一片枯叶。

    “簌”地一声,叶子碎开来。

    她的手,僵在半空,雨水打湿了袖子。

    身后传来喑哑的说话声,“你是谁?”

    唐宁身形一动,蓦地收回手,关上了窗,笑着回到床边:“你终于醒了。”

    床上的阿妙,揉了揉惺忪的睡眼:“这是哪里?”

    她的声音,听上去又沙又哑,好像已经有很久没有开过口。问着话,阿妙又摸了摸自己的脖子。

    一切都很陌生。

    她的眼神渐渐慌乱起来:“我、我怎么什么也想不起来?”

    唐宁站在床侧,弯腰为她掖了掖被角,笑着道:“你不记得了吗?进城的时候,突然下起了大雨,马儿滑了一跤,车翻了。”

    “进城?车翻了?”阿妙讷讷重复着她的话,下意识去看自己露在被子外的手。

    手背上红红的,还有擦破皮的伤口。

    是摔的吗?

    她蜷缩起手掌,警惕地看着唐宁:“我们认得吗?”

    屋子里只有她们两个人。

    眼前的少女,笑眯眯的,倒不像什么奇怪的人。

    “我为什么一点也想不起来?”阿妙坐起身,抱着被子,离唐宁远了些,“我是谁?我叫什么?我和你是什么关系?”

    她一口气问了许多问题,每一个都听起来很不对劲。

    哪有人会不知道自己是谁?

    阿妙脸上,已经慌得不见了血色。

    唐宁坐在床边,也露出了惊慌之色:“阿妙表姐,你真的什么也想不起来了吗?”

    阿妙一愣,又往床脚退去:“阿妙……这是我的名字?你和我是表姐妹?”

    唐宁道:“是啊,大夫说你磕到了头,但看伤势不严重,只是有些红肿而已,睡一觉等红肿消了,应当便没有问题了。”

    “那蠢大夫,真是个庸医!”唐宁一下站起身,就要往外头去,“我再去给你请个大夫来看一看!”

    “等等——”床上的阿妙掀开被子,扑到床边来抓她的手。

    唐宁湿漉漉的袖子,落到她掌心里。

    “你先别走。”阿妙看着她,眼神躲闪了下。

    什么也不知道,对这一刻的她来说,是世上最可怕的事。

    孤身一人留在这间屋子里,她一定会发疯的。

    “你叫什么?”

    唐宁面露担忧,坐回了床边:“表姐,你怎么连我叫什么都不记得了。”

    少女脸上的忧心忡忡,似乎是真的。

    阿妙松开手,白着脸道:“我连自己叫什么都不记得了,哪里还能记得你的。”

    唐宁叹口气,伸手摸了摸她的额头:“倒是不烫手。”

    “我没有发烧。”阿妙躲开了她的手。

    唐宁道:“不管怎么样,还是请个大夫再看一看吧。”

    阿妙不说话,只是看着她。

    窗外的雨,伴随着风声,呼呼打在窗子上。

    唐宁编了个故事。

    自幼失去父母的孤女,变卖了家产,远离故土前来雷州,不想才进城门,便出了事故。

    唐宁说得很详细,连一点的卡顿和迟疑也没有。

    阿妙问了几个问题,她也都一一作答了。

    这些事情的答案,好像的确是真相。

    阿妙脸上的警惕之色,淡了些。

    失去记忆的少女,靠在软枕上,绞尽脑汁地回忆着往事。

    坐在她身旁的唐宁,担忧地看着她,一颗心慢慢沉到了底。

    她和迦岚先前的怀疑,成真了。

    阿妙果然什么也不记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