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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0章 正文完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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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

    绵长的呼吸声中,裴峋在她枕边躺下。

    有皎洁月色透过玻璃窗映在她侧脸,他忽然想起了决定和温窈结婚的那天——

    就在那一天。

    他彻底还清了林清毅欠程越的钱,自己把自己从程越手中赎了出来,从此以后不必再受人牵制。

    他本以为自己会解脱。

    但那种沉重、无法言喻的黏腻痛苦却依然纠缠着他。

    觥筹交错的宴会厅内,林清毅依然光鲜、体面,是上流社会万人讨好的华盛董事长,而他身旁的少年面容青涩,却已然有了他当年的影子,有人大笑着夸“虎父无犬子”,厅内一片融融氛围。

    他站在阴影中,脊梁依然笔直,但灵魂却已经倦怠至极。

    债已经还清。

    他也不必再受合约的束缚。

    他本该庆贺,本该欣喜若狂,但得到一直盼望的自由之后,他的脑海中只余下无所适从的空白。

    ——这个世界上,他好像并不被任何人所需要。

    裴峋抬起头,头顶无星无月,空茫茫的一片。

    脑子里忽然冒出一个念头:

    不如就今天吧。

    偏偏就在那个这个时候,他听见了花园后传来的低泣声。

    是之前在洗手间外见过的那个女孩。

    他还记得,她是梁少柔的女儿。

    明明刚才还哭得那样难过,一眨眼又能镇定地接通电话,告诉那一头:

    “我已经找到了能跟我结婚的人,你放心,我绝不会让那群人糟蹋我母亲的心血。”

    裴峋默不作声地看了她许久。

    她哭得压抑而无助。

    在夜色中站了许久的裴峋,抬起脚步朝着那个方向走去。

    “……我也缺一个结婚的人,要不要跟我结婚?”

    当女孩茫然地抬头看向他时,他无声地想——

    或许。

    这个世界上,还存在着那么一个需要他的人。

    但她将永远不会知道,他遇见她时,正好是他还清债务,想要去自杀的那一天。

    裴峋和温窈在船上度过的第二天,岸上传来了梁少柔开始与温正辉办理离婚手续的消息。

    温窈这才知道,原来裴峋早就将沈艳秋和沈诗若的事已经告诉了梁少柔。

    她并没有怪裴峋,该来的总是会来,她也很赞同梁少柔和温正辉分开。

    只不过毕竟是她的父母,她听到这个消息的时候还是有些心情低落。

    于是忍不住有点悲观地问裴峋:

    “……我爸妈当年也很恩爱的,连他们也会分开,我们有一天会不会也……”

    说这话的时候温窈正在飞桥的沙发上吹海风,裴峋在一旁的驾驶台开船。

    日出从海平面升起,整个海面上布满璀璨的金光,而穿着白衬衫的男人沐浴在这和煦的海风之中,眉眼间的冷冽被吹散,只余下笃定的疏朗。

    “不会&30340记;。”

    “我和他们不一样。”

    温窈看着他的侧影发呆。

    他好像永远都不懂得什么叫说话留三分,坦荡笃定得不给自己留半分余地,仿佛这世界在他眼中只有纯粹的黑白,而剩下的那些肮脏的、污秽的、浑浊的晦涩,都被他抛在脑后。

    他不是没有见识过这世间黑与白的交界。

    可在他身上,好像永远都留着那份少年的赤诚,即使深知这世界还有诸多藏污纳垢,但少年的视线,永远望着明亮的烈日。

    ……

    结束三日的游艇蜜月之后,裴峋和温窈的生活又回到了正轨。

    《亲爱的同居人》在次月收官,节目组将最甜cp的称号颁给了寻药夫妇。

    而在十一月。

    由薛京盛掌镜,温窈执笔编剧的电影《侠骨》开机,主演裴峋,搭戏的是一众电影圈内地位卓然的老戏骨。

    消息一出就轰动了整个娱乐圈。

    有人冲着薛京盛执导的名声,对这个项目大夸特夸,万分期待。

    也有人表示薛京盛前些年突破舒适区,尝试了不少类型的片子都没什么水花,国内三大导演的招牌早就砸了,再加上编剧也不是他以前合作过的大编剧,主演更是主业唱歌的歌手,整个就是草台班子。

    顶着这些众说纷纭的揣测,《侠骨》拍摄的半年时间都面临着重重困难,薛京盛还是个极其依靠灵感的导演,很多时间一旦冒出新想法,编剧组就要连夜开会改稿。

    裴峋看了不忍,温窈却始终兴致勃勃,怎么劝都不肯休息。

    来探班的梁少柔第一次见识温窈连轴转的样子,心疼得差点当场就要给剧组投资。

    而跟着梁少柔来的男人站在他身边温柔笑着,安抚道:

    “像窈窈这样愿意不靠家里自己出来磨砺,还真的闯出一番成绩的孩子不多见的,有小裴在,不会出什么事。”

    棠月也在《侠骨》片场出演女二号,第一次见到这位跟着梁少柔来的男人,好奇八卦:

    “窈窈,这人谁啊?我怎么感觉他有点想当你爸的意思呢……”

    温窈还顶着两个黑眼圈在敲字,头也不回道:

    “我爸妈的离婚律师,在国外开大律所的,跟我妈以前就认识,但没什么来往……不过自从接了我爸妈的案子,他确实挺殷勤的。”

    站在梁少柔身边的男人戴着银边眼睛,文质彬彬,虽然温正辉也生了一副英俊样貌,但这位大律师胜在年轻,比梁少柔足足小了八岁,妻子五年前亡故,他自己今年刚刚四十出头,极有成熟男人魅力,还是哈佛毕业。

    别的不说,学历甩温正辉八条街。

    温正辉原本还想趁着两人离婚财产分割的时候想办法挽回一二,得知梁少柔身边居然冒出了一个男人时气得跳脚。

    “我跟你妈妈这个婚还没彻底离呢!他居然就敢堂而皇之地纠缠小柔……”

    温窈当时就冷笑:

    “你送沈艳秋玫瑰花的时候,难道就跟记妈妈离婚了?”

    温正辉被她噎得无话可说。

    但他似乎还是很不死心,两人明争暗夺,梁少柔也不阻止,就看着温正辉上蹿下跳跟对方斗法——最重要的是还讨不找好。

    棠月听完后直笑:“你爸爸这可能就是……追妻火葬场?”

    “那他可惨了,我妈一定把他骨灰都扬了。”

    至于那位哈佛毕业的大律师对梁少柔有没有想法,这是他们大人之间的事,温窈懒得管。

    《侠骨》杀青后的次年夏天,电影如期上映。

    在忐忑不安中,全剧组的人都在盯着票房一步一步地攀升,打破今年的票房记录,最终在电影下映时登上了国内票房榜第七位。

    温窈彻底在编剧圈打响了名气。

    那些对这对夫妻有所质疑的网友们也不得不服气——

    [虽然裴峋的演技在顶级演员中算不上顶级吧,但是有他老婆亲自操刀写剧本,感觉明年影帝有点希望]

    [最佳编剧温窈也十拿九稳了,不会明年金梅奖这对夫妻直接带回两个奖杯吧?]

    [……离谱啊!!这对夫妻太离谱了吧!!]

    悬在心里一整年的事情终于尘埃落定,但也就是在这个时候,温窈忽然听到了些来自裴峋父亲的消息。

    “……这有什么奇怪的,当初他们之所以来找我,就是想让我从我妈口中打听到政府对港城填海计划的态度,那个时候他们就已经听到了一些风声。”

    电话里传来裴峋不疾不徐的声音,好似早有预料。

    “但是这项目饼太大,没人会不动心,就算知道有风险,他们还是愿意接,但是就算他们多方打听疏通人脉,最终还是要因为环保问题停工,前期投入全都打了水花……”

    明明是自己家的企业亏了钱,但裴峋的语气听上去仿佛格外愉悦。

    温窈追问:“这个项目没了,对你爸影响大吗?”

    “他不贪心,影响就不大。”裴峋讥笑道,“可谁要他那么贪婪,真以为钱能通天,现在竹篮打水一场空,以前赚了那么多钱,以后却未必有命花了。”

    “那……他们还会来找你吗?”

    想到这种可能性,温窈磨着后槽牙:

    “要是他们再敢拿你的名声威胁你,我一定让我爸花钱把这事封得死死的,他们休想让你帮忙!”

    裴峋看着她故作冷硬的面容,心头温热,懒懒道:

    “我不会管他们,也不会被他们的这件事影响,不必担心。”

    温窈也不知道怎么开解他,又或许他其实也并不需要什么开解。

    沉默片刻,她只好岔开话题:

    “谁说你不会被影响——”

    “他要是坐牢,你以后就考不了公务员了。”

    “…………”

    大洋彼岸那头的裴峋沉默了一会儿,凉凉道:

    “你还在意这个?我这辈子应该是不能子承母业了,只能多赚那么几个亿,免得你家里人嫌弃。”

    此刻,说着多赚几个亿的裴峋就在纽约,正筹备着他的全球巡演。

    时隔两年,无尽夏乐队的演唱会再次重启,全球巡演的第一场定在了纽约的麦迪逊花园广场球馆,演唱会门票开售十秒内就被哄抢一空,不少国内歌迷为了看记这场演唱会不惜千里迢迢前往纽约。

    而这一次,温窈终于能够亲临现场,亲眼见证舞台上的裴峋。

    这场在炎热的夏末时节举办的演唱会,一如她所想象的那样盛大、耀眼。

    而当全场大合唱的音乐响起时,台下的温窈跟随着疯狂的歌迷们一起纵情高歌,嗓子因为激动吼得得几度失声。

    温窈忽然想起了多年前的崇德校庆,当年那个一贫如洗的少年,终于一步一步,从那个小小的舞台登上了属于他的王座。

    她本以为她会一如既往地在台下为他摇旗呐喊,然而她并没料到,就在演唱会最终即将结束的那一刻,聚光灯却调转方向,落在了她的头顶——

    一片漆黑的场馆中。

    被一束白光笼罩的温窈,愕然看着舞台上同样被一束追光照亮的裴峋。

    底下荧光连绵成辽远广阔的银河,而那个张扬桀骜的男人站在银河彼端,像是长夜中唯一璀璨的光。

    风光的,耀眼的,举世无双的唯一存在。

    一如少年时初见的那一眼——

    “亲爱的温窈小姐。”

    台上的男人用英文念出了她的名字,底下的欧美歌迷都知道裴峋的妻子是谁,在本该谢幕时突然来了这一出,大家预料到了什么,场馆内的上万观众顿时响起山呼海啸的起哄声。

    而温窈站在内场席位,却已经听不见周遭的喧闹声,只余胸腔内一颗心脏跳动不息。

    她只仰望着舞台上的那道修长挺拔的身影。

    视线在一点一点模糊。

    “虽然我们已经结婚多年,但我好像,从来没有正经地向你求过婚。”

    他从口袋里取出了一枚戒指,正是被温窈妥帖收藏在书架上的那一枚。

    男人从高高的舞台上轻巧跃下,那一束追光一路跟着他,直到他停在了温窈的面前。

    显然,一切都是他的预谋已久。

    他垂眸,漆黑眼底漾开无尽情意,低低问:

    “willyoumarryme”

    她的少年来这人间污浊一遭。

    时至今日。

    依然真挚,依然明亮。

    于是她笑着落泪,一字一顿地回答他:

    “yes,iwill”

    那张桀骜而不可一世的脸本就无比耀眼,但当温窈这句话落下时,他那双眼却好像一点一点,变得更加夺目璀璨。

    在万人聚集的球馆中,光芒万丈的男人举起手里的麦克风,神采飞扬地对着演唱会全场的上万人高调宣告:

    “mygirlsaid——”

    “yes”

    这一夜。

    温窈看见了银河倾斜,群星坠落。

    而她的月亮,终于越过千万人潮,越过无尽山海——

    奔她而来。

    —正文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