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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商闻言愣了下,不由停下动作看着初七,初七缩成一团,泪汪汪的杏眸我见尤怜,她真的害怕了,就算面对阿柴凶狠的弯刀,也不像现在抖得这么厉害。
李商心被狠狠地揪起,欲望也随之湮灭,他松开手,狠扇了自己一耳光,低骂了句:“畜生!”
他转头走了,什么话都没说。
夜,大雨滂沱,他一步一步走入雨里,张开双臂仰天痛苦长啸,就如孤狼的夜嚎。
他一次一次想让她回到他身边,却一次一次被刺伤,爱而不得让他心生怨念,可用尽手段即将得到时,他又觉得自己是个畜生。
一步错,步步错……他没有回头路了。
初七蜷坐在墙角里,睁眼到天明,她紧盯着门处,怕他再进来对她做出什么事来,没想到天亮第一个进门的是位老医士,武威城里最好的。
医士笑道:“我奉将军之命来替娘子把脉,他说这几日娘子受了不少惊吓,怕伤及胎儿故让我开些安胎之药。”
初七神色恍惚,见医士走来,她不自觉地往墙角里缩,用手捂住脸。
医士微愣,有些无措地看向身后,红娘子走入房中看到初七战战兢兢的模样,不禁流露出几分不忍之色。
她走上前,小心地扶起初七,低声说:“别怕,没有害你的意思,你先起来吧,若着了凉,反而容易滑胎。”
初七慢慢地抬起头,终于在红娘子的眼睛里找到了真诚,她起身躺回榻上,伸出小臂让医士把脉。
医士拈着长须,时而蹙眉,时而摇头,似乎是遇上了疑难杂症。
“娘子怀胎不久,胎气不稳,不知这几日有没有见红?”
初七点了点头。
其实前几日她并不知道自己怀上了,只以为小腹一直微痛是癸水要来的征兆,直到红娘子送来羊汤,她闻了闻差点作呕,一口都吃不下去,这才察觉不对劲。
想想真是好笑,之前日夜企盼就是怀不上,三郎一出事,她就知有了身孕,而这个喜讯她都没法告诉他,偏偏李商还要欺负她。
想着,初七难过起来,眼眶微微泛红。
医士见之好声劝道:“娘子莫急,我会开几副药,这几日切莫下床,先安心养过头几个月。”
说着,医士写了一副方子,初七稍稍瞄了眼,她与慧静相处多年,略懂草药的功效,看这医士写的都是补气之物不免心安下来。
与此同时,圣人诏书已至武威城,上书:谢惟勾结外党,有谋逆之嫌,但念其立过军功,故免死罪,发配至玉门。
李商说的没错,果真留谢惟一条性命,但也没等于让他活,众所周知去玉门充军一路险阻艰难,风餐露宿,像牲口似的被皮鞭赶,许多身强力壮之人都受不了,更别说患有顽疾的谢三郎。
收到诏书后即日就起程,与之同押送至玉门的还有谢阿囡。
临别之时,李商万般无奈,千般痛苦,他情深义重的说:“三郎莫担心,我已经打点好,他们不会刁难你,另外谢阿囡也在,他可以在途中保你周全。”
谢惟听到谢阿囡时眼神略微有异,他抬起头看向李商,问:“阿囡有何罪名?”
“是他主动要求同往,我便答应了。”
谢惟心里颇有丝欣慰,但又不想把谢阿囡卷进来,然而事已至此,他也无力回天,只能沉默着。
片刻后,门外走进两小卒,手提脚镣、手镣走了过来,欲往谢惟身上绑,李商见之勃然大怒,厉声喝斥:“你们做什么?全都退下去,”
两小卒面面相觑,不知如何是好。
谢惟坦荡地伸出双手,微微一笑道:“来吧,别为难他们。”
话落,小卒又朝李商看,见李商颔首,他们便把手脚镣铐扣到谢惟身上,以一条铁链拴着他出了门。
李商看着谢惟穿囚服走到烈阳之下,心突然为之一痛,他忍不住唤了声:“三郎。”
谢惟回眸看了过来,一双凤眸温柔如昔,似乎并没责怪这个不懂事的弟子。
李商如鲠在喉,犹豫很久都没把初七怀孕的事说出来,只道了一声:“一路珍重。”
谢惟颔首莞尔,而后跟着两小卒身后拖着铁镣挪步前行,到了院中还有五个作奸犯科之徒,他们也是发配至玉门关,与谢惟一样手脚带镣,众人之中有个人高马大的汉子特别显眼,其满脸络腮胡,额头正中央有刀疤,看人瞪着眼。
谢惟在这伙人之中显得白白嫩嫩,气质更是不俗,有个年纪稍大的矮个儿见到他就走过来,贼兮兮地问:“看你是个读书人,你是犯了什么事呀?”
谢惟低声道:“杀人放火。”
矮个儿一怔,立马就不敢搭话了,连忙退到原处,与另几个人挨在一块儿。
络腮胡听见了,头微抬,挑衅地问道:“杀了多少人,放了多少火?”
他一出声,矮个儿又悄悄往另一边移,总之不敢挨近谢惟,也不敢挨近这大汉。
原来络腮胡是出了名的江洋大盗,手上还有几条命案,官衙抓了他整整五年才得手,至于如何落网的,这还得归功于谢氏商行,不但在库房里安插了人手,还安置捕兽机关,让这络腮胡无处可逃。
“你别说话,一边去。”小卒把络腮胡赶走了,络腮胡反复打量谢惟,似乎想起什么。
不多时,谢阿囡被另一队兵卒带了过来,手上夹着木板,额头也有伤,那日雨夜马蹄打滑,他从马上摔下之后就不省人事,那知睁开眼手断了,初七也没了。
谢阿囡见到谢惟时面露愧色,当即要施以大礼,谢惟连忙用眼色止住,这一动一静之间正好被矮个儿瞧见。
一声锣响,一小将三个兵带着谢惟这行人起程了,满身的枷锁,身无分文,在出城门的时候,谢惟忍不住回头看了眼,念着初七身在何处,他想,她应该能看懂那封《放妻书》,只要能熬过这一段时日就能重聚了。
谢惟跟在最后,一步一步往西而行,过往行人中有人认出他来,不由窃窃私语:
“这不是谢三郎吗?”
“是呀,他犯何罪了?”
“杀头大罪呀,你们没看告示吗?谋逆!”
……
说着,一人押低帽沿牵着匹骡子挤到城墙前,看着上头贴着的告示,他一笑,转身望着一排囚徒消失的方向,悄悄跟了上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