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乾元十二年三月,季欣然有孕两月。
“阿昔,你可还好?朕听到宫人来报说你晕倒时可真是吓坏了。”玄凌大步走进殿内,面上一片焦急之色。
“嫔妾只是近日来身上有些乏,便以为是春困,不曾想竟是有喜了。”季欣然面上却是藏不住的喜悦。
“果真么?”玄凌张大了眼睛,愣了许久,才激动的抱住季欣然,“我们有孩子了,我要做父亲了?”
“四哥又不是第一次做父亲,怎得像个毛头小子一般。”季欣然看着玄凌语无伦次的样子,忍不住笑出来。
“这是朕与阿昔的孩子,自是不同的。还好你和孩子都没事,当年你被那恶毒之人推入水中,太医说你不易有孕,朕真的很心痛,每每其他人有身孕时,朕总想着若那是我们的孩儿该多好,如今我们当真有了自己的孩儿,阿昔,你可知朕有多高兴么?”
“四哥高兴,阿昔也高兴,嫔妾入宫十年方才得此孩儿,嫔妾……”季欣然说着便激动的哭出来。原本最开始的期待随着时间也慢慢变淡了,她甚至已经做好不会有孕的准备了,不想上天见怜,竟让她有了自己的孩子。
“阿昔莫哭,朕都明白,朕必定会竭尽所有保你与孩子平安。”玄凌一脸郑重。
“嫔妾也会好好照顾他,不论男女,都是我们的心头宝。”季欣然眼中一片温情。
“如今你既以有孕,晋位也是理所当然的了,便封为熙妃。阿昔,你可喜欢?”
“四哥恩赏,嫔妾自是喜不自胜。”
“你现在已是妃位,可以自称臣妾了。以前若不是太后压制,你合该早就是妃位。没准如今都已位列四妃了。”玄凌不高兴的抱怨道。
“四哥又胡说了,太后思虑周全,当日臣妾无子便忝居九嫔之首的昭仪,连已有子嗣的悫妹妹和欣妹妹都位在臣妾之下,臣妾已觉不安,哪里还能为妃位呢?”季欣然虽也不满太后压制,但抱怨的话玄凌能说,她若跟着一起说便是大不敬。
“你总是这般体谅。”玄凌很是心疼季欣然。
“四哥,臣妾还有一事同四哥商量,如今曹妹妹和臣妾都已有了身孕,不如趁此机会也给后宫姐妹升升位分,算是添点喜气。”季欣然这般做也有些私心,有好大家分,一来巩固了自己的势力,二来也给皇后添点堵,省得皇后没事做,总瞄着自己。
“也好,那便照你说的做,只是你如今胎气未稳,这些事先不用操心,宫务的事便也多让敬婕妤帮你去打理就是了。”
“是,四哥放心吧。”
“朕前朝还有些事,你先好好休息,晚间朕再来看你。”外面李长来报,有大臣已在御书房等候。
“恭送四哥。”
玄凌走后,各宫嫔妃的贺礼便陆续送到,季欣然并未亲自细看,只让月晴带着彩梦如画她们一一登记造册,收入库房。不多时,齐月宾,冯若昭,吕盈风也都来恭贺季欣然。
“嫔妾们恭喜熙妃娘娘。”三人进殿一同行礼。
“妹妹们快起来吧,谢过妹妹们了,快坐吧。”
“熙妃姐姐一向福泽深厚,如今又有了身孕,依嫔妾看啊,这胎定是个小阿哥。”吕盈风仿佛自己有孕般笑得见牙不见眼。
“那便承妹妹吉言了,我倒不在意是男是女,只要健康平安也就是了。端妹妹身子还未大好,怎得也过来了?咱们之间本不用这么客气。”
“姐姐不必担心,嫔妾身子虽弱些,只要不太过劳累,走走路什么的都无妨。况且姐姐今日大喜,妹妹如何能不来恭贺姐姐。”
几人又聊了一会,见季欣然有些困乏,便告辞散去。
翌日,玄凌下旨大封六宫。晋熙昭仪为熙妃,为三妃之首,端昭容为端妃,悫昭媛为悫妃,华贵嫔为昭仪,欣贵嫔为昭容,敬婕妤为淑仪,陆容华为婕妤,丽婉仪为婕妤,李嫔为婉仪,秦嫔为芳仪,史美人为贵人,赐号康。另赐华昭仪与敬淑仪协助熙妃管理六宫之权。而曹德仪因着几月前查出身孕时已晋封,不出几月便要生产,届时按祖制仍需再次晋封,故此次不在晋封之列。
时值六月,曹德仪在宓秀宫皓月轩发动了。尽管整个孕期,华昭仪都精心的照料着,生产之时依旧是胎位不正。整个后宫,除了称病的皇后和有孕的季欣然,全都聚集到了宓秀宫。终于在难产了一天一夜之后,六月十九,曹德仪生下了玄凌的第三女,玄凌赐名良玉,封号和仪,曹德仪晋为容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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八月二十,云意殿迎来了乾元朝第三次选秀,季欣然与敬淑仪也在一旁陪同。尽管季欣然已经身怀有孕,但是玄凌的说法是“你初次有孕,又恰逢选秀,朕怕你孕中多思,加之你如今胎像稳固,也该出去走走,不若同朕一起去看看热闹,让敬淑仪也去,她也能照顾你些,若有疲累,便早些回来”。此次太后也出席了,言道选秀本该是皇上与皇后同行才是,只是皇后既然身子不好,她便代替皇后来看看,也算不辱没了皇后的脸面。其实皇后的脸面岂是因着这样的事就能辱没的?不过是因着玄凌始终没有让皇后重掌宫权,她又不愿季欣然一味坐大,是以想用自己太后的身份来提醒季欣然,后宫并非是她季欣然的天下。
季欣然也知道太后的心思,只是她打心眼里并未想与太后为敌,即使有孕之后,她也时常去给太后请安,反而是太后对她不再如从前那般热情,总是淡淡的,每次说不上几句话就打发她离开,她虽烦恼却也知道,她与太后的隔阂并不是她归还宫务就能消除的,反而若真的让皇后重新掌权了,只怕后宫更无宁日了。玄凌也不愿因这等小事与太后较真,不过是选几个女人进宫罢了,太后愿意来就来。
此次应选秀女人数众多,玄凌与太后端坐于上首,季欣然与敬淑仪分坐在左右下首,看着秀女们一列列出入,都是花骨朵一样,便说笑着觉得自己年岁大了。
一组秀女入殿,便听司礼太监念到“新涪司士参军夏威之女夏玉菁,年十八。”
季欣然转头便看见其中一个秀女穿着墨绿色绣裙,头上簪了无数的玉饰琳琅,正缓缓下拜,季欣然见她面上虽恭敬,眼角眉梢却皆是骄傲。
“新涪司士参军在前朝炙手可热,养出来的女儿也难免娇贵。”季欣然看到夏月菁便想到了曾经的朱柔则和芳嫔,一个也是倚仗家世自以为可以得蒙恩宠节节高升,一个怀有身孕时也如夏氏今日这般洋洋得意,只不过她二人结局都不怎么好。
“进了宫磨一磨性子也好。”玄凌看季欣然的样子便知她不喜夏氏,便也恶趣味的想看看夏氏在后宫是如何被磨掉棱角的。
司礼太监看玄凌点头,便道“夏玉菁留牌子,赐香囊。”果然夏玉菁听到自己被留了牌子,顿时喜上眉梢,不住的拜谢玄凌。
待到下一组秀女进殿,季欣然一眼便瞧见了一个着青色衣裳的秀女,头上只插了两支素银簪子,容貌虽不出众,一双眼睛却楚楚动人,鬓边一朵秋海棠,更称得她清丽可人。
玄凌看季欣然的眼神便知她感兴趣,手一指问到,“那个秀女是哪家的?”
司礼太监一听皇上开口了,立刻念到“松阳县县丞安比槐之女安陵容,年十五。”
安陵容却是未曾想到会被突然叫到名字,一时紧张无措,跪下给上首四人行礼问安。玄凌叫了起,又看向太后问到,“朕觉得此女不错,母后觉得如何?”
“家世低微了些,小门小户出来的,怕是伺候不好皇帝。”
“家世低些才更会谨言慎行,否则纵然是著姓大族出身的女儿,若只会一味算计,也是让人不喜。”玄凌这一句话暗讽了太后和曾经的朱柔则与皇后朱宜修,这朱家三人在宫中都是满腹心计,她们这样又比谁高贵了?
一句话气得太后脸色铁青,玄凌并未多理会她,转头看向季欣然,“阿昔觉得可还好?”
季欣然与玄凌同一阵线,更是不会在这种场合让玄凌没脸,加之她本来也喜欢安陵容这般素雅之人,便称,“皇上的眼光极佳,臣妾也很是喜欢这位秀女。”
“阿昔如今有孕,正是最挑剔不过的时候,能得你一句喜欢,这个安氏也算是有福气了。”玄凌打趣的说到,敬淑仪也陪在一旁说笑。
“安陵容留牌子,赐香囊。”司礼太监自是有眼色的讨皇上与季欣然的好。
“朕与熙妃都觉得你不错,进宫之后更要谨言慎行。”玄凌看向安陵容说到。
“是,臣女谢皇上太后,谢熙妃娘娘恩赏,谢淑仪娘娘。”一旁的秀女都惊诧不已,早听说熙妃得宠,却不想皇上竟这般偏爱,选秀女不问诗书礼仪,只因熙妃一句喜欢,便进了宫,这得有多大的运气啊。
安陵容也不曾想过,自己竟会入选,且还得了皇上与熙妃娘娘的夸赞,原以为自己家世甚微,又相貌平平,一定会被撂牌子,待得归家后再随便配个什么人嫁了,这辈子也就这样了,却不想竟有如此际遇。她今日也看出太后对她不甚满意,便想着进宫后一定好好侍奉熙妃娘娘,只要娘娘肯庇护一二,母亲在家的日子也能过得好些。
“江苏盐道邺简之女邺芳春,年十八。”
“苏州织造孙长合之妹孙妙青,年十七。”
“宣州知府傅书平之女傅小棠,年十三。”
“沛国公尤柏舟之女尤静娴,年十六。”
玄凌点了几人,司礼太监依次念到,秀女们一一下拜。
“老六今年也二十二了,朕在他这个年纪都有予漓与和彤了,他也该成家了,老九也十七了,身边是该有人照顾着了。尤氏不错,邺简也教女有方,朕今日便做主赐婚,将沛国公之女尤氏赐予清河王为正妃,邺简之女邺氏赐予平阳王为正妃。让钦天监选定吉日,由礼部与内务府一同好好办吧。”
先帝隆庆帝除玄凌外还有四子,分别是岐山王玄洵,汝南王玄济,清河王玄清和平阳王玄汾。尤静娴与邺芳春谢恩后便随内侍退出殿外。
待到黄昏之际,大部分秀女已选看完毕,只剩三四组秀女,玄凌怕季欣然身子撑不住,便欲带着季欣然一同先行离开。
“皇帝!选秀这样大的事你如何能还未结束就先行离开?熙妃若身子不虞,便让敬淑仪陪同回去便是了。”太后见玄凌竟为了熙妃连选秀都不顾了,立时面色不好。
“朕正好还有些政事,送熙妃回去之后便顺道回仪元殿处理政事了,母后可是觉得选秀比前朝政事更重要?且上次选秀后半段也是皇后独自选了,母后既是来为皇后撑腰的,便也一并做主替朕选了吧,敬淑仪留下陪母后吧,若是母后也觉得疲乏,那剩下的便都撂了牌子就是了!”玄凌一句话连嘲带讽,直说的太后气得不行,她给皇后撑腰本就是应该的,但是玄凌这般大喇喇的说出来,也是等于在打她的脸。还有什么叫剩下的都撂了牌子?选秀岂是这般儿戏的?还好殿中此时没有秀女在,否则太后的脸面便是更不用要了。
玄凌说完便带着季欣然走了,太后也无法,只得带着敬淑仪继续选下去。
待下一组秀女进来,司礼太监继续念到“济州都督沈自山之女沈眉庄,年十六。”下方一秀女徐徐下拜,“臣女沈眉庄拜见太后,淑仪娘娘,愿太后与淑仪娘娘安康吉祥。”
太后问到“可曾读过什么书?”
沈眉庄从容应答,“臣女愚钝,只读过《女则》与《女训》,略识得几个字。”
“女儿家多以针线女红为主,你能识得几个字已是很好了。”太后点头表示满意,便看向司礼太监吩咐道,“还不快记名字留用。”
沈眉庄拜谢后依礼退下,只嘴角微微扬起,面上依旧矜持恭敬。
她退下后,司礼太监又念到,“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年十五。”
冯若昭看着下方正在行礼的秀女,不似旁人装扮娇俏,一身浅蓝色衣裳却掩盖不了上佳的容貌,只是这种场合人人都是花红柳绿装饰一新,偏是打扮越素净的越容易出风头,冯若昭只觉此女野心不小。
太后便问,“甄嬛?是哪个字?”
甄嬛脱口而出,“嬛嬛一袅楚宫腰,正是臣女闺名。”
冯若昭听罢,“噗哧”一声笑出来,太后看向她,“淑仪为何发笑?”
“嫔妾失仪,只是嫔妾记得这字在此词中该读xuān,若说是“琅嬛福地”便是读huán了。”
“淑仪常日与熙妃在一处,学问倒是也见长。”太后说完又看了冯若昭一眼,冯若昭素日与季欣然相交甚密,她自是也不大看得上,此时玄凌又不在,更是不用给她脸面了。
“太后谬赞,嫔妾不敢。”冯若昭也知太后因着季欣然对她也不喜,便不再做声。
此时甄嬛尴尬的满脸通红,本想给皇上留个好印象,只是皇上如今不在也罢了,怎料自己一时语误,反让一个从二品的淑仪嘲笑了一通。
“抬起头来,让哀家看看。”
甄嬛略微扬起头,只目光并不敢直视太后,只是停留在太后的下巴处。而太后看到甄嬛的样貌时,惊得差点砸了手里的茶杯,这甄氏与朱柔则竟有三四分相似,尤其是眉眼处简直是如出一辙。而敬淑仪没见过朱柔则自然也不知太后为何这般失态,但即便她见过,太后想选谁,又岂是她能置喙的。太后愣了许久,也不知心里在想些什么,敬淑仪便在一旁小声唤了几句太后,才使太后醒过神来。
“相貌不错,人也雅清,哀家见了便心生欢喜,便留在宫中多陪陪哀家吧。”
司礼太监便又念到,“吏部侍郎甄远道之女甄嬛,留牌子,赐香囊。”
太后留了甄嬛的牌子,心情很好,之后又留下了一个秀女,其余的则是撂牌子。全部相看完已是月上柳梢,太后却不显疲累,也未让敬淑仪相送,只扶了竹息的手,颇有些神清气爽的回了颐宁宫。敬淑仪看着太后远去的身影,只觉得这后宫又要热闹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