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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海足协办公楼。
一位短发的女性来到这里,顺着楼梯轻车熟路的找到了一个办公室。
办公室里也是个短发的女性,见到来人热情的招呼道:“霞姐,你来了,坐。我给你倒杯水。”
来人正是上海青年女足的主教练水庆霞。而正忙着倒水的,则是中国女足的传奇人物,孙雯。
水庆霞瞧着比自己小七岁的孙雯,心里也在感慨。退役十年了,她一直在教练员的岗位上,而孙雯则选择了另外一条路。
说不上谁好谁不好,每个人的选择不同,结果也不同。
“我跟马指导说一声,看看他什么时候过来。”孙雯把水杯放在水庆霞面前,笑道,“我还没恭喜你拿到全国冠军。”
水庆霞刚刚带领上海队拿到了全国U17的冠军,这也是她以主教练身份拿到的第一个全国冠军。
“谢谢。唉~确实也挺不容易的。就那么几个孩子,以后还得靠他们出成绩。”
就在这时,一个男人推门走了进来,后面还跟着一个晒得挺黑的年轻人。
“呦,你们都在呢。挺好,就在这儿说吧。”说话的正是上海足管中心副主任马良行。他也是曾经上海女足、中国女足的主教练。
“介绍一下,这是武汉长江俱乐部的总经理,冯建章。小冯很年轻,不过你们别小看了他。他们俱乐部的投入一年也有3000万左右了。光买训练场的地皮就花了1个多亿。”
马良行简明扼要的给两人介绍了一下,潜台词是别看人家年轻,是个有钱的大佬。女足日子苦,这种肥羊……不,这种热心女足事业的企业家不要错过(放过)了。
狭小的办公室里刚好是两个沙发两把椅子,几个人分别坐下。
冯建章自然不用马良行介绍另外两个人,他是从小看她们踢球长大的。
扭转了一下粉丝的心态,冯建章道:“这次来呢,主要是想请水指导到武汉执教。我们长江女足的基础建设已经完成了,球员也到位了,现在就差一位资深的主教练了。我们董事会(三个人)开会讨论了一下。觉得水指导很合适,所以这次过来特意问问您的意见。”
女足俱乐部?
如果说上海女足的教练还是体制内的职业的话,那进入一家女足俱乐部,就相当于事业单位员工下海了。
水庆霞沉默不语。孙雯也不知道该支持还是反对。
倒是马良行点上了一支烟,说道:“庆霞这一年的工作,我们都看在眼里,但是你也知道,现在的女足比赛也好,女足青训也好,和十几年前一样,还是那些问题,缺钱,缺人。
我就说说我的看法,你听听有没有道理,然后不论你做什么决定,我们都是支持的。”
中国女足联赛从开始创立,参赛的队伍就没超过20支。
因为各种各样的原因,女足项目还是走原来专业集训队的套路。没有商业价值,球员待遇不高,青训球员减少等等问题一直困扰着女足的从业者。
水庆霞在体育局、足协的大锅里还能吃碗饭,真要到了朝不保夕的俱乐部里执教,谁知道你是什么时候头脑发热要搞女足,谁又知道你什么头脑冷静下来就解散球队了?
“接下来的女足联赛,会慢慢好起来的。这不是万达也冠名赞助了嘛,各个俱乐部能分到的钱也多了。有些事情,还得走出去才能看到,未来的国家队也需要有职业球队执教经历的人执教。这块是你要考虑的。要不小冯,你也说说俱乐部的计划?”
冯建章危襟正坐,这次见面不亚于一次考试:“武汉长江俱乐部去年才成立,今年的目标是参加省级联赛,升入丙级。但是因为女足的特殊性,我们已经向中国足协和武汉足协申请,参加今年的女足甲级联赛。”
中国的女足联赛一开始实行的是主客场的赛制,后来发现路费太烧钱了。对于亏损的女足来讲,成本太高。
后来调整为南北分区赛,加总决赛的赛制。分区赛也是大家集中在一个地方,进行赛会制比赛,不用来回奔波。
这个赛制一直沿用至今。
现在的联赛有十六支队伍,都是各个地方体育局组织的,有钱的地方拉个赞助商,没钱的地方就只能顶着空白球衣出战了。大部分球队都是入不敷出的状态。
如果没有体育局的资金支持,女足是办不下去的。说白了,这仍然是一项体制内的运动,跟职业化没有半毛钱的关系。
从某种角度看,专业体制足球也有好的地方。它起码保证了项目的延续和存活。
“我们俱乐部的经营是长期性的,持续性的,不会因为球队的成绩改变支持女足的决心。现在我们每年女足每年的预算是400万,赛会奖金100万,这个投入将持续10年的时间。”
几个人都是一怔,这就是5000万的投入了。养一个20来人的球队不是问题,养10年,这不是钱的事,这是决心的事。
他们也听到过很多老板吹嘘他们想要搞足球,但真正落实到钱上,抠十来万出来都费劲。他们宁可去夜总会跟失足妇女畅聊人生、豪掷千金,也不愿意在女足项目上捐助十几万支持铿锵玫瑰。
这不只是情怀的问题。归根结底,它还是门生意。
面前这个看起来憨厚朴实的小伙子,起码跟那些大老板们不太一样。
“让我再考虑考虑吧。这一时间确实不好回答。”水庆霞犹豫道。她的确纠结是在体制内继续发展,还是去一个俱乐部打拼。
刚才冯建章说的投入,不用全部兑现,哪怕兑现一半,她都有信心带出一支能打硬仗的球队。
要知道上海女足的工资,在全国都算是高水平了,也只有五六千块钱而已。主要的福利还是踢球能上户口。
此时,一直在一旁旁听的孙雯问道:“冯总,冒昧的问一句,我很疑惑,你们投入这么大的成本到底图什么?”
到底图什么?马良行和水庆霞其实也想问这个问题。他们都觉得冯建章提出来的条件不是差了,而是太好了。在他们的认知里“无事献殷勤,非奸即盗”,商人嘛也是“无利不起早”。他们没想明白冯建章的武汉长江俱乐部到底想做什么?
冯建章不好意思的挠挠头:“孙主任,这个问题其实很好回答,但我又怕你说我唱高调。那我先说一个你们能接受的答案——我们希望将球队打造成一支中国第一、亚洲一流的球队,不止男足,还有女足。为了这个目标,需要我们投入这么大的成本。”
“这个回答也挺像唱高调的。”孙雯笑道,引得马良行和水庆霞也都笑。上一个喊出类似口号的是恒大的许家印许总,再往前是实德的徐总,再往前是万达的王总。
但是他们也都是喊男足的目标,从来没提过女足。武汉长江这个提法还挺标新立异的。
“那更高调的说法呢?”孙雯继续问。
冯建章肃然答道:“我们希望建立女足完整的培训成长体系,开发女足的商业价值,最后改变女足联赛的格局,让中国女足重回巅峰。我们能做的事情很有限,需要更多的有识之士认同和加入我们。”
一语既出,众人又都沉默不语。这几位确实没想到冯建章能说出这样的话。
马良行点点头,随即对水庆霞说道:“那就再考虑考虑。马上过年了,大家也都忙了一年了先好好休息休息。小冯刚才跟我说,年后可以去武汉看看,你看看具体条件再决定。”
对对对,冯建章连忙点头:“水指导等会您给我留个联系方式,我帮您订票。马主任、孙主任有时间也可以到武汉去考察一下。我们负责来回的差旅。”
不得不说,冯建章的表现十分上道。虽然马良行和孙雯不一定能看得上冯建章提供的公费旅游机会,但起码也是一种诚意的表达。
马良行道:“庆霞要是不想脱离体制也没问题,关系可以还留在上海,办个手续就行。现在也不像过去了,上个班户口还得跟着人走。”这句话算是给冯建章的顺水人情了。解决了水庆霞纠结的问题,也给她走出去铺平了道路。
这是一个全国冠军教练应得的回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