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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老板娘!”
这话是彩庄楼的伙计喊出来的,自然不是喊白锦儿,而是喊坐在白锦儿旁边的田小荷。
正和少女有说有笑的女人顿时投眼望去,
音调虽无多大的变化,但还是听得出来些,与和白锦儿说话时,多了一份严厉:
“何事大呼小叫的,不在前面招呼客人?”
“老板娘......”
那小伙计一路跑到两人的桌前,站在回廊下;他先是目光有些躲闪地看了白锦儿一眼,这才声音微微压低地和田小荷说了一句话:
“舅老板来了......”
“他又来了?”
这舅老板不知何许人,但是听着这称呼,想来也是和田小荷沾亲带故的关系才是——可白锦儿却看着田小荷听了这话,眉毛一挑,颇有不甚耐烦的架势。
“他又来做什么?”
“你没和他说叫他回家等我么?”
“说了,”伙计的表情有些为难,“可是舅老板说他就要在这儿和老板娘你说话,”
“我说老板娘正在招呼客人,舅老板却说好了,要是你不出来的话,他就要冲进来的,”
“我们也不敢拦他......”
“是了我知道,”
田小荷翻了个白眼,
“要是你们拦他,指不住他又要在这儿惹出什么丢人现世的事情来的。”
“罢了,”
“叫他上楼等着,我这就去。”
“是了是了。”
伙计连连对着田小荷作揖,这才往方才来的方向又退去。
女人转头对白锦儿一笑,
“实在不好意思,我去处理些私事儿,还请老板娘在这儿等上一等。”
“啊无妨无妨,”
白锦儿连忙开口:
“娘子去忙活好了,我自在这里喝茶歇息。”
“失礼了。”
和白锦儿点点头,田小荷站起身,穿上旁边的鞋子之后,迈步便下了回廊。
白锦儿看着她行走如风,倒是从前未曾有过的姿态;少女收回自己的目光,端起手边的茶杯饮了一口。
本以为要等很久,
没想到白锦儿杯中的茶尚且没饮完,田小荷就回来了。
她原本满是不耐的脸在看见白锦儿的一瞬间又变得笑容满面,其变脸速度之快,实在是让人不由得生出佩服之心,
走回刚才自己坐的位置,田小荷理了理衣裙,又重新坐下,
“叫老板娘久等了。”
她开口说话的同时,饮了一口茶水。
“庆儿,倒茶来!”
“噢!”
青衣奴婢倒茶的同时,田小荷看向白锦儿一笑。
“娘子好生快,”
“事情已经处理完了吗?”
“嗐,本就不是什么要紧的事情,只是有些烦人罢了。”
“敢问这舅老板是?”
“哦,那人啊,”田小荷拢了拢自己的衣袖,开口道:
“那便是我后娘改嫁我家老头子时带来的儿子,”
“惯是好吃懒做,”
“怕是被我后娘宠坏了。”
“啊,这......”
“老板娘可不要误会,”
田小荷看着白锦儿复杂的表情,面带笑容地对着她摆了摆手,
“我后娘人是不坏的,只是她和我家老头子一样,性子软没什么主见;这小兔崽子想来也是欺他娘这点,在家中作威作福惯了,”
“这会子来了我家,我可不会顺着他了。”
“听娘子这样说,似乎娘子和这......”
“阿弟,”
“阿弟的相处,还好?”
“哼,倒也不能说是好,”
田小荷脸上又重新流露出了方才白锦儿看见的那种不屑,
“只是如你所见,我性子倒不软,自然是不会轻易叫人拿捏的。这性子多厉害,多难相处的,要不是笑面虎似你和你打哈哈拐弯抹角的,我做生意这些年了,什么样的人没遇到过,”
“像那平日里看着厉害,却没什么真本事的人,”
“多半就是欺软怕硬,”
“遇到这样的,你越是忍他容他,反倒是叫毛病惯出来了。”
“我可没给自己养个祖宗的习惯。”
这话倒是叫白锦儿有些惊讶地眨了眨眼睛。
今日里,和田小荷的这段对话之中,倒是颠覆了许多从前白锦儿对田小荷的印象——往日里田小荷总是带着温柔到恰到好处的笑容,无论面对着谁,都是体贴有礼的模样,
白锦儿当她性子也不会多强硬,
和大部分时代的大部分妇女一样,对许多事情,则是能忍就忍,能让就让了,
可这会子看着田小荷在自己面前毫不掩饰的嫌弃和不耐烦,
倒是和白锦儿之前为田小荷构造的人设,
太不一样了。
“那娘子的这位阿弟,前来是为了?”
“为了要钱呗,”
“还能为了什么。”
田小荷嗤笑一声,回答道:
“想来是我阿爷和后娘手里的钱都花费光了,他要不到什么,便来这儿找我了。”
“打我回家之后,家里这大笔的钱两啊我就都藏起来了。我嫁人之前可就听说了,知道这小子背地里去地下城的勾当,”
“我阿爷辛辛苦苦这半辈子攒的那点钱,要是我不藏起来,怕不消半年,就要叫那小兔崽子给送光了。”
“我管这店时,他还想叫我阿爷把店给他管,”
“真是笑话。”
“要是叫他管啊,那还不如趁早卖了这店子这地,换成现钱给他去,那还省了他叫人家估价的这步骤。”
白锦儿默默地听着田小荷和自己说着自己家的糟心事和牢骚,
不过糟心是糟心,
但是若说是牢骚,倒不大像。
因为田小荷的语气之中,并没有怨怼或是不满,
反而可以说是很平静,
带着几丝快意。
不过就是作为一个对内情不是很了解的听众来说,白锦儿这样子听着,心情也莫名地爽快。
她捧起了面前的茶杯,抿了一口其中的茶水。
“不知老板娘家中,有没有这样子的亲戚呢?看老板娘的年纪,想来家中应该是阿姐或是兄长吧。”
“没有,”白锦儿摇了摇头,
“我是被我阿翁从河边捡回家的,”
“所以家里只有一个阿翁,没有别的人了。”
“噢,”
田小荷眨了眨眼睛,
她忽然对着白锦儿歪歪头,然后微微坐起身子,伸手轻轻地摸了摸白锦儿的头发。
“那你阿翁想来,”
“一定很以你为傲吧。”
说完,田小荷展颜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