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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四章 救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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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丧仪有序进行着,几乎一夜之间,四阿哥府内就被白色填满,丫鬟小厮的痛哭声不再传来。我想着他们荣华富贵,但真正为他们伤心的人又有多少?我时而还会待在弘晖的房里,那里还保留着原来的样子,看着熟悉的物品,我想起那晚弘晖对我说的话“慕尔姐姐,我不能陪着阿玛、额娘了。阿玛面上冷清但实际就是一根筋,你要好好开解他;额娘身子不好,嬷嬷一定会照顾好额娘,你要多提醒额娘注意身体;还有小白,李嬷嬷私下老是不给它饭吃,不怪它不听话,不过你也别告诉阿玛,阿玛会罚李嬷嬷的,只要悄悄给小白喂饭就好了;还有还有……”他说了很多,从阿玛、额娘到皇玛法、身边的奶娘、自己养的小狗,每件事都交代的清清楚楚,我点着头答应他,摸着他的头,觉得他生在皇家承受了太多,小小年纪就如此懂事,如果有来生,只希望他生到普通人家就好,这样懂事聪明的孩子,不应该早早消逝。

    自弘晖去世到现在已经有六天,再过一天就要彻底送走他了,每天我都会陪在弘晖身边,看着原来拉着我衣服的孩子永远沉睡在小小的盒子里,记得他的嘱托,安慰完四阿哥与四福晋后就来到后院找“小白”。它是弘晖养的一只狗,名字是小白,毛色却是灰色的,正因为毛色不好,几乎没人愿意养他。小白没有见过我,站在一边炸毛看着我,我蹲在栅栏边,透过栅栏分缝隙看着小白的动作。突然它呜呜地叫起来,我转身看见四阿哥走了过来。

    “这是弘晖最喜欢的狗,他之前总和它玩,只是病了之后就再没机会了。”他蹲下身子摸着小白的毛,小白依恋般蹭蹭他的衣服。

    “小白……小白……呜呜呜”这下换我哭了,看见小白黑豆般的眼睛,想到它一定不知道发生了什么,又想到弘晖连一只狗都考虑周全,再也忍不住蹲在狗笼边大哭起来。

    这次轮到四阿哥惊讶了,许是从来没见过在狗笼边大哭崩溃的人,他慌乱地拉我起来,把帕子塞到我手里,“你这是怎么了?前几天也没见你这样,你可别吓我。”

    等我终于好一点儿后,他带着我来到他的书房,直直走到桌前指着一边的砚台示意我磨墨。

    闻着房里点的香莫名静下心了,四阿哥一会儿说水太多墨稀了,一会儿抱怨太浓了写不了,一会儿又让我去一边儿的书架上找东西,我好奇他在写什么,每每探头过去都被他一把推开,直到苏培盛来掌灯,我才惊觉已经到了上灯时刻。

    “你先去吃饭,吃完过来。”他头也没抬,手里动作不停。

    我跟着苏培盛吃了饭,又要了一碟糕点带来放在桌角,四阿哥只淡淡扫了一眼,没说什么,示意我继续磨墨。一边的苏培盛眼睛都快转到地上了,不停使眼色让我说话,后来我直接装作看不见,让我出口惹这个不定时炸弹?我还想多活几年,他的身体由他自己作吧。

    后来,他将苏培盛也打发了去,我揉揉酸痛的手臂,这四阿哥究竟在干什么?趁他不注意,我探头一看,只看到一句话“世间本无有,至死罪无休”,他在给弘晖写信吗?

    看完了,我继续垂着头磨墨,没一会儿就点头如捣蒜,竟然不小心靠到四阿哥身上。他因我突然的动作退后了几步,拿着毛笔看着我,此刻的我就像被下的迷魂药,精神是清醒的,但眼皮真的有千斤重,手上的动作也不听使唤,恍惚间听到他无奈地叹气,指着里间的门说道“去睡会儿吧。你再站在这怕是要直接睡地上了。”

    我顾不得礼数什么的,赞同的点点头扑到床上拉起被子就睡。

    果然,困极了的人睡觉就是小儿科,完全没有酝酿睡意这一说法,我立刻失去了意识。

    再有意识的时候只觉着老是有人在我耳边絮絮叨叨,翻了翻身,声音还在,正准备出声询问,这才想起自己在四阿哥的书房,躺着四阿哥的床。一下子精神起来,耳边的说话声彻底清晰,不是四阿哥还能是谁,其实也不是说话,单纯是他一个人自言自语。

    这四阿哥不是因为太伤心精神出问题了吧?我竖起耳朵仔细听着他说话的内容,哦,应该是佛经。原来他执政后期吃丹药也不是没有原因,起码现在他已经将希望寄托于外物了。

    “你还要装到什么时候?”他的声音从一旁传来,我就像被施了定身术,又听他带着丝笑说“弘晖说的真对,永远叫不醒装睡的人。”说完从床上起身。

    话说道这份儿上,我慢腾腾起来,装作迷糊般揉揉脑袋说“四阿哥吉祥,奴才失礼了。”

    “我要真怪你,你都进了辛者库多少回了。”

    他面向我不动像是有正事要商量,我也端正态度看着他,只是这个地方实在奇怪,加上不知何时灭了的灯,只能在月亮下模糊看见他的身形。

    “我想把弘晖火化。你觉得如何?”听着他的话,我不是一点的惊讶。古人所说入土为安,他怎么会想到火化?

    “四爷为什么这么打算?”

    “弘晖曾说他讨厌极了下雨天,讨厌腐烂的叶子,所以他院子里的树叶都要及时清理,他一个人在地下一定会害怕。我们当阿玛、额娘的却没有办法,只能为他做这些。”他的语调淡淡的,已经没有前几天溢出来的哀伤之感。弘晖不会是他唯一的孩子,他未来能得到的东西很多,包括天下,他不会永远难过下去。

    “奴才认为四爷说的有理,奴才认为福晋也会同意的。”我正说着,他一把将我拥入怀里,在我感叹黑灯瞎火、孤男寡女果然危险之时,耳边传来他细微的啜泣声,接着是他抵在我肩上传来的湿润感。四阿哥,哭了。

    大约一刻钟,他放开我,起身走出里间,我看见他提着灯笼走了出来,昏黄的灯光映在地面,随着他的步伐一晃一晃,直到拐出院子,我这才掀开被子来到书桌前翻看着他忙碌了一晚上的结果。

    几张桌子大小的宣纸上描绘着一个盒子的细微设计,色彩浓淡、细小雕刻都标注的仔仔细细,再往下,是我看见的那句话,写了好几遍,地上还扔着几张纸团。

    这便是四阿哥,沉默如他,纵使心中有一个世界,展现出来的却只有方寸。

    我相信他在弘晖房间的那句话,他不会忘记他,纵使弘晖不是第一个去世的亲人,纵使他还有许多儿女,但再无一人会如同弘晖般。

    背着肩上来时的包袱踏上马车,我走在回宫的路上,这一别,没有了追着我让我讲故事的孩子,也让那个天真任性的慕尔在一定程度上改变了。我们活在世上,总有太多牵挂,那些放弃自己生命的人,一定是不爱惜身边亲人的人,他们在之后要承担的,是日日锥心之痛,这种痛苦不会因为时间冲淡,只会成为暗伤,复发只是仍旧会疼痛。

    在宫门口碰到许久不见的十四,他见我精神颓废,忙扯着我跨到一个院子里过来询问。我这才想起现在的十四并不单单是少年郎,早在我来到京城是就有了家庭,他们一个个背负着太多,而这些东西我又是否能承受的起?

    “慕尔,你还好吗?”他绕着我转了一圈说道。

    “嗯,还好。”他看了看左右,上前准备牵起我的手,我见他的动作忽然想起他会不会对其他人也是如此,忙缩回手。他愣了一下,退后一步无奈的说道“兆佳·慕尔,你究竟要我怎么做?”

    “我…我不知道。你别问我了。”我转身躲开他的眼神,十四平时从来不展现如此的表情,但一旦他认真了,少有人能逃过他的质问。

    “你们的生活,你们的规则,我不想参与。对不起。”心里不由想起他的结局,慕尔,你能做到一直陪他吗?喜欢,但只有喜欢而已。

    我微微抬头看着他的表情,他伸出的手停在半中央,见我似想向后退,上前几步伸手拥着我到他怀里,我的手垂在腰间,触到他腰间冰冷的玉佩,头顶是夏天的烈日,我的心却无法温暖。

    “我舍不得你们,我想你们都好好的。”我扯着他颈间的盘扣闷闷地说道。

    头顶似乎传来他的叹息,我听不清楚,我的耳边只留下他的心跳声,只感觉到我背后他收紧的双臂。

    十四将我送到翊坤宫门口才离开,看着他渐渐走远的身影,我刚想进门,却见他又转身看过来,也许没想到我还站在原地,他犹豫着向前迈了几步,又转身离开。

    看着他的身影彻底消失,看着远方渐渐消失的烟霞模糊了紫禁城的轮廓,一切都柔和下来,仿佛不再是白日里冷酷无情等级分明的牢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