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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是平西王的嫡孙,人人都尊称我景芝公子,我心中却没有半丝欢喜,在小的时候我常缠着祖父问我的爹娘,而祖父只是叹了口气并无作答。
祖父对我要求很高,所以我自小熟读各类书籍,不管是天文地理还是兵书传记。我天资很高,祖父对我寄予厚望,要我能文能武。
我自小没有什么玩伴,七岁时我将古玄锦踹进池塘,身后就有了个小尾巴,后来我才知道他是祁国公的儿子,但是知道又如何,我还是会让他顶罪。
我自小就是凉薄寡情的人,这一点我比任何人都清楚,就连我的祖父我都不曾将他放在心上,更不提别人。我小小年纪就参透人世间的种种,七情六欲在我的身上没有任何体现。我常想我这一生过得该有多漫长,那时我不过十三岁。
我以为我的一生都将如此寡淡得活着,无欲无求,直到十四岁那年。
我应祖父的要求在一场宴会上舞剑,那场宴会四国都有人所以开元国需要撑面子,我虽不愿却也无可奈何,只能舞踏歌九天。我不记得舞完后是什么情景了,只是自此以后我名满天下,享誉四国。
每逢我出门,那些女子都追着我扔鲜花和手绢,那时年纪尚小常常落荒而逃。即使躲在家里还是会有人爬过高墙为了来看我,我被扰得烦不胜烦。
我想要清静,据说沧逐山住着太月,关键是那里僻静。我生性随意,想到了便去做。
当时年少气盛,不知沧逐山的凶险程度,即使知道,自己心高气傲也不将一切放在眼里。后来,自己被困在雪中,濒临死际,是她救了自己。
她扎着两个包包头,身穿白色衣裳,一双杏眼圆溜溜地望着自己,像个小精灵一般。自那之前,我以为这世间的人对我来说不过尔耳,她的出现是我始料未及的,可是却一笔一划都刻在我心上。
她带我去见太月为我疗伤,我这才知道她是太月的弟子,名叫梦瑶歌。那段时间是我过得最快乐的时候,无忧无虑,她整天陪着自己,虽然我一脸冰冷她却总喜欢缠着我。我向来是不喜欢别人缠着自己的,可是独独是她,我心中酿着一种欢喜的蜜意。
沧逐山的日子也不都是快乐,譬如那个君水寒,她不仅对我那般,对君水寒同样如此,甚至在他怀里撒娇。我对那个君水寒总是瞧不顺眼,想法子整他,我素来不屑于用这些小手段,可是就是不想她同那个君水寒待在一起。
后来我才知道,那一种情绪名为嫉妒。
太月想收我为徒,我却不愿,倒不是瞧不上他的才能,只是我若拜他为师,我岂不是要叫君水寒为师哥,梦瑶歌为师姐,这是我不愿的事。
可是我毕竟不是沧逐山的人,总有分别之时,祖父又派人闯沧逐之山,我伤已好,也没有理由再叨扰太月。梦瑶歌是梦家之女,她迟早要回京都的,我会等她。
谁知,这一等便是整整五年。再见她时,她已经是绝世之恣,笑着唤自己景芝。这是自己平生记事以来第一次流泪,是酸楚的也是欣喜的,我抱住了她,仿佛拥有了整个世界。
她是梦浩唯一的女儿,古玄珞将主意打到她头上。在一次宴会上,古玄珞向元明帝请求赐婚婚,而对象是梦瑶歌。我怎么会允许这样的事发生,所以我一怒之下当众向梦瑶歌示爱。
元明帝不好收拾局面只能推脱身体不适,不理会这事。
我只知道我爱她,却不懂得如何爱,阻止赐婚的方法有很多种,我偏偏选了最激烈的一种。我想许诺她,一个看得见摸得到的未来。
我从来没有想过自己的这一行为竟然为她招惹灾祸,流言开始盛行,说她蛊惑了六皇子又迷倒了景芝公子。我知道她不在意这些,可我却心疼,她是自己想捧在手心里的人,而让她陷入这种境地的,是自己。
我不重名利权势,只是想同她在一起,为她写诗为她作画。她常说,我的一世才情都浪费在她身上。我说不是浪费,是值得。
那时的自己只想和她去云游四海,世事如何我并不想去管,我不愿碰那些肮脏污秽的东西,我这一生只愿同她在一起。
于是,古玄锦毒杀元明帝谋反,我默许了。也许是因为古玄珞当时的所为,我仍然记恨着他,我绝对不允许任何人对她起任何心思。关于她的一切,我都慎之又慎。
古玄锦继任第二年,桑巫国北朔国西姜国联合攻打开元国,我知道我不能再躲下去了,不是因为那千千万万的黎民,而是因为她在这芸芸众生中。
我出征了,纵使不舍与留念。我承诺她,得胜归来必会娶她,到时候,我给她开国以来最盛大的婚礼。
我出身世家,过着衣食无忧的日子,吃穿用度更是奢靡,到了战场我怎么也适应不了,可是一想到她我便有了动力,强逼着自己适应。
历经沙场一千多个日日夜夜,终于将桑巫国赶出了开元,桑巫国以十五座城池的代价止战。
别人的恭贺与奉承,我不在乎是真是假,我只是想满心见到她,我思她早已成疾。
当我再度踏足京都,这里的一切还是原来的那样,只是再也看不见我心里的那个人。我不敢相信这一切,她说过会等我的,等我娶她,为何,我已经回来你却不见了。
莫郁殇说,是古玄锦杀死了瑶瑶,而太月劫走了梦瑶歌的尸体。我当然不信她死了,太月一定可以救她的,他那么疼她。
我提着剑闯进皇宫,在沙场的三年很多士兵都臣服于我,双方打得不可开交,而我踏着一路的血水找到了古玄锦。
他说我是弑君,我说我不承认的君就不是君。他笑了起来,说我是为梦瑶歌复仇,可是她早就死了。我绝对不允许他这样诅咒我的瑶瑶,我将他手脚的筋全部挑断,挂在城墙上示众。
皇帝已死,很多人想拥立我为皇,可是我不想理会那些人,我只要我的瑶瑶,至于开元国的未来我一点都不在乎,随他们争随他们抢。
我到了沧逐山,却不想我见到的是毫无生气的她,就那么躺在冰棺里,没有任何表情,浑身冷得像冰。
我怎么能相信这一切,我拽着太月的衣领,你不是太月吗,不是才华盖世,你怎么可能救不了她,是不是你不想救,什么代价你付不起,我来付。他说他赶到的时候瑶瑶已经断气。我的心脏仿佛被人拽住,丢进火里炙烤。
我这一生委实不曾感谢过上天什么,唯一的感谢便是上天将她带到我的面前。我才知道,原来人世间的悲喜苦乐是何等滋味,我才明白,我的心中可以没有自己却绝不能没有她。
我走在雪地里,就那么走着,不知道去哪儿,我只知道如果死了就可以陪着她。我倒在雪地里,为了见她,我不眠不休五个昼夜用轻功到了沧逐山。
太月救醒我后,我是怨恨他的,如果他不救我我便可以同瑶瑶永远在一起。
他说,你不是想救她吗,有一种方法。一本绝世古籍曾记载,逆天之术,可以起死回生。
我问他你为何不早说,太月告诉我这术法违逆天道法则,逆转时空,因此使人起死回生。但同时其中的不确定因素很大,这施法者要两个内力高深之人,逆转时空之后有前世记忆,但活不了太久且活着的每一天就要受天命的惩罚。我可以为我的小鸽子付出一切,毕竟我是当师父的,可是景芝我同样也不愿意将你卷进这惩罚的齿轮。
你可知如果没有她我活着是何等煎熬,活不了太久又如何,只要让我再次看见她,什么都可以。
太月郑重地点头,我和他苦练逆天之术,在两年后的一个月圆之夜施了逆天之术。可是天地并没有逆转,我的一切难道成了徒劳,我费尽心力毕生所求不过一个她而已。什么天命,什么上苍,通通都是狗屁。
我说了变数很大,不过小鸽子没有死,而是掉进了另一个时空,你只要耐心等着就好,太月解释。
我又重新活过来,只要她还在就好,我会等,即使是一辈子。
第一年,我守着她的冰棺,对她说那些我未曾说出的话。
第二年,我守着她的冰棺,画下我记忆中她的样子。
……
第十二年,我守着她的冰棺,在这个房间的冰墙上雕刻满荷花。
……
第二十一年,我守着她的冰棺,太月死了,我不知道要等到什么时候,他的死又会产生什么变数,我只知道我要等你。
……
第二十五年,我守着你的冰棺,我已经四十九岁头发花白,我的希望越来越渺茫,只是这腿就像长在那里一样。直到有一天眼前一黑,耳朵哄鸣,身体像是整个被搅碎了一般,我知道,我终于等到了。
梦瑶歌,我等了你三十年,为了你守棺二十五年,即使那座冰棺只是一座空棺,因为你早就到另一个世界了,而我只是想感受你最后残余的气息。
景芝醒来的时候,口里含着皎月花的花瓣,自己好像梦到了前世,那种痛苦与绝望还历历在目。
淮契见景芝醒了,连忙端汤药。
“你们都说瑶瑶掉进洗沙江,你们可见到尸体?”
淮契愣了愣:“未曾见过。”
还好,没有见过就好,只要没有见过就有希望。我等了她那么多年,除非亲眼看见她否则让我如何相信。“通知暄影楼的人,找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