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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九章 金吾不禁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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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人散得差不多了,沈思和高承禹立在一旁等翟临,翟临慢慢吞吞地整理衣服马鞍,不时地向于珩那瞟,显然是拖着时间不走。

    于珩脸憋得通红挡在霍清面前,霍清淡淡瞥了一眼,尚未开口,霍泉忙站在两人之间:“你这是做什么?”

    于珩惭愧地说:“我想向清娘致歉。”

    霍泉嗤笑了一声:“清娘也是你叫的,你走吧,我姐姐不认得你。”

    于珩被噎住,一时不知该怎么开始下头的话,就听霍清声音淡淡地说:“你何曾得罪过我,也不必有歉疚。”

    于珩结结巴巴地说:“前阵子才得知当日竟是弄错了生辰八字,但后来之言并非我传出,给娘子带来诸多困扰却着实因我而起。”

    霍清唇边露出一丝不屑的笑意,转瞬即逝:“本就与你无关,即便不是你也会是别人。错了又如何,难不成这世上只有康庄大道可以走?那还是预祝你得个夫凭妻贵共白头的好判词。”

    这句话一出口,所有人都愣在当场,翟临没忍住笑出了声,沈思瞪了他一眼,继续听他俩说话。

    于珩的脸又白又红,霍清似乎觉得她想说的说完了,提步就走,又想起来什么,竟然对着于珩施施然行了个礼:“说起来,我还该谢谢你,帮我挡了不少烦事。”说罢和霍泉一起在众人的视线中上马离去。

    于珩看着那一抹月白色身影离去,似乎被刚才的话打击过重,脚步漂浮地几次才上得马背,黯然离开。

    “热闹看够了,该走了吧,慢慢吞吞。”高承禹笑翟临。

    翟临忍了好久终于说话:“要不是我拖着,如何看得见这场好戏。子睦,你怎么带了于珩来?”

    高承禹答:“路上遇到的,谁知道你又唱的哪出。”

    翟临贼笑着说:“原是随意凑个人对阵,没成想还看了出戏。绪之,你说的不错,这小娘子着实不一般,我倒是好奇,日后谁能是她看上的人。”

    沈思用马鞭抽了翟临的马:“别惦记了,咱们也该走了。”

    三人骑马并排慢行,翟临看着他笑:“忘说了,这霍小娘子同意帮忙是许了好处的。”

    沈思听着似乎觉得哪里不对,立即问:“什么好处?”

    翟临骑马快走几步,才说:“我答应她让你给她授课。”

    沈思勒住马头,忽想起前几日霍清曾说话类似的话,他也没在意。他问翟临:“你答应了?”

    翟临说:“这有什么不答应的,你本来就是她老师。”说完快走几步又回头喊:“我快走一步,陪夫人赏灯去。”打马一溜烟消失了。

    高承禹拍了拍沈思肩膀:“走,我陪你赏灯。”

    沈思笑道:“我不用陪,上元佳节,你莫错过了今日好时候。”

    高承禹轻笑一声,说:“我也是无事,走吧。”

    沈思闻言也不再答话,高承禹的心结估计也是难解。

    今晚的西市格外热闹,围着最多人的不是胡姬舞蹈必是街头杂耍,最吸引人目光的是一棵棵被妆点过的树,每个树枝上挂满了拳头大的小灯笼,底部挂着灯谜。烛火颤悠悠,如同夜空的星子般忽明忽暗。

    千树万树梨花开,沈思突然想到这句,此情此景,不像梨花,倒像是海棠缀满树。

    高承禹摘了一个灯谜,立即道:“这个容易。”

    沈思伸头过去一看:雨打灯难灭,风吹色更明。若非天上去,定作月边星。原来是萤火虫,这个谜对于读过书的人还是十分容易的,原是李白的一首诗。

    沈思也随手摘了一个,见写着:年终岁尾,不缺鱼米。也笑道:“这是个鳞字。”

    俩人随便猜了几个,三个灯谜可换一些小玩意,见是一些扇子、钱袋等物件,就将猜到的谜送给了街上的小孩子。

    高承禹特别注意人多的地方,人多处他总在附近巡察片刻才离开,沈思也是无事,陪着他在长安城四处转悠,这一夜除了有一处店不小心走了水,好在防备得当,未引起骚动,其他地方皆平安。

    路过一处热闹地,沈思和高承禹也好奇地挤进去看看,原是邀月楼上正在玩抢花名对令的游戏,二楼上一盛装美人扔下几只花签,楼下站着一众才俊,此时也不顾儒雅举止,一窝哄地去拾花签。得花签者才有资格与持对应花灯的人对令。

    沈思和高承禹站得稍远些,方看清,持花灯的女子也大都是出来赏灯的人,猜中一个谜题才能得花灯,这重重设谜的游戏,确实增添了无限期待。姑娘们有面带娇羞的,有端庄稳重的,还有年少活泼的,更有风情无限的,总之莺莺燕燕,被灯烛映得明丽照人,直让人看花了眼。

    有才俊已持着花签步履潇洒地走向持桃花灯的姑娘,对着揖了一揖,虽站得远听不清说的什么,只见这场景便已赏心悦目。

    沈思揶揄道:“你去试试。”说罢拉着高承禹的胳膊便往人堆里推。

    高承禹面上带着笑:“不去不去。”

    正推搡间,一粉妆袄裙的女子缓缓走至高承禹面前,施了个万福:“没想到高郎将也有此雅兴。”言语间露出一抹窃窃地笑。

    沈思不认得这女子,看这打扮和举止,应该是官宦家女子,不过十七八岁,生得也算是秀美,两只眼睛盈盈地望着高承禹,面带桃花。一看就是奔着高承禹来的,沈思悄悄的避到一边。

    “上元节随便逛逛。”面对佳人,高承禹话少得不合时宜。

    “奴来赏灯,与家人走散了,没想到巧遇高郎将。”姑娘窃窃地说,微低了头,瞟着高承禹的反应。

    沈思听了忙添了一句:“子睦,既是走散了,不如我们帮着一同寻寻。”

    姑娘感激地看了沈思一眼:“多谢。”

    高承禹不耐地皱了下眉,瞪了沈思一眼,只好道:“韦四娘可与家人约好在何地相见。”

    韦四娘见高承禹应允,眉眼都是笑意:“坊内西侧门。”

    陪韦四娘走了一程,高承禹话出奇的少,沈思只得跟着,临别时,这韦四娘颇有惺惺惜别的意思,高承禹抱拳一揖,干脆利落地回头走了。沈思不免叹气,看来这女子颇不入高承禹的眼。

    过了子夜,高承禹和沈思一道回家,俩人喝了些酒,便各自回家。这上元一日就这么过去了,狂欢向来是年轻人的节日。

    白天动得多了,又喝了些酒晚睡,沈思睡的不太踏实,大早就起来待在书房里画画。正画到一半,高承禹便走了进来。

    沈思搁下画笔问:“今日怎的这么早?”

    高承禹说:“今日醒来的早。”看着画卷中的肖像笑:“你这是想念嫂子了。”

    沈思看了他一眼,也不答言,继续走笔描摹,画中女子手握书卷,着一身褐色纱裙坐在一株海棠树下,树后探出来一个小孩子的脑袋看着书卷。暖意融融的一幅画,高承禹看着沈思绘画的神情,温柔安逸,不由说:“等天气转暖了将嫂子和侄儿接过来吧。”

    沈思停了笔,略微出神:“再等等吧,芃儿刚两岁,还太小,如今长安不太平,况且我这里太拥挤,怕芸儿委屈。”

    高承禹点点头,沈思的夫人名叫褚芸,原是沈思二十二岁时定下的亲,后来沈思父亲亡故,守孝三年,这褚芸便等了他三年,也是让人艳羡。

    高承禹脑中浮现出另一个身影,红衣俏影,笑起来宛若朱槿花,耀目盛放。嘴角微微笑着,是了,朱槿又名扶桑,本就是日出之地。四年前,那个身影已不得见,如同带走了他心中那初升的日光。于情路上,三人中,高承禹最为坎坷。

    沈思一抬头发觉高承禹似乎在神游,想唤他一声,看那神情似做了一场美丽又惆怅的梦,又怕扰了他。暗叹一声,四年了,终是还未忘怀。而今日,更容易勾起相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