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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承禹一回城便直接去了翟临府上,沈思回家静待消息。
高承禹是翟临府上的常客,未受阻拦便顺利入了内堂,
管家见高承禹面色不善,一路小跑着到高承禹面前说:“高郎将,我家阿郎真不在。阿郎说了,若你找他,可去平康坊。”
高承禹眼光锐利地盯着他:“他几时回来的,几时走的?”
管家被高承禹盯得有些发愣,高承禹虽一向冷面,但素来还算熟络,今日不知怎的,这般不讲情面,忙回话:“走了约莫有一刻钟。”
话刚说完,高承禹便一阵风似的出了门。
既然告诉他是在平康坊,定然是个他们熟悉的地方,高承禹便直接去了文樾院。
文樾院此时还没热闹起来,高承禹一脸严肃进去,便有一女子迎上来,笑语轻盈地说:“高郎,您这边请。”
高承禹看了那女子一眼,此时他的眼神依旧锐利,任是谁被这么盯一眼都得抖上一抖,偏偏这女子竟捂嘴一笑,说:“郎君真是吓坏奴家了。”
高承禹又仔细看了她两眼,要说这风尘女子什么样的人都见过,如此反应也不奇怪,但这女子似乎有些不同。
高承禹问:“你叫什么?”
那女子又用手帕捂嘴一笑,细长的眼睛微微眯起来,竟有些天真的意味。她笑着说:“高郎这倒像是来兴师问罪的。奴家叫作若微,高郎可记住了。”
“带路”。高承禹听完这句话,生出些警惕。
走至一间边角的房间,若微轻扣几下门,便推门进入。
高承禹便看见翟临像一个浪荡公子般,悠闲地斜靠在榻上喝酒:“子睦,今日好雅兴。”又转头对若微说:“若微,帮我们准备些吃的。”
若微略一点头,便出了屋子。
高承禹一把握住翟临的右臂,盯着他的表情。
翟临眉毛都未动一下,高承禹一把拽起袖子,一条约三寸长的剑伤犹带着血色,显得刺目。
翟临面上依旧未动,语声带笑说:“坐。”
高承禹面色冰冷,坐下来也不看他,问:“若微也是你的人?”
翟临嘴角一抽,笑到:“爱美之心嘛。”
高承禹哼了一声说:“你这手底下人才济济,没想到这里也有你的耳目。”
翟临装作不悦地说:“你也太不解风情了,若微这等姿色与气质怎能用耳目来形容?”
高承禹点头:“的确,若是坊间传闻翟校尉与文樾院的若微姑娘亲厚不似他人,这话传入卫夫人耳中,想来也是颇具一番风情。”
翟临一听这话立马正襟危坐,责备道:“我介绍如此佳人与你相识,怎的以德报怨呢?”
高承禹懒得与他说笑,直接问:“今日之事你怎么解释?”
翟临倒了杯酒,缓缓说:“我明白分寸,今日不过做一场戏,不会真要了他的命。只是你们贸然参与进来,还好今天遇到的是我,若是别人呢。”
“哼,若不是你在,你那两个手下估计也没再说话的机会了。”高承禹冷笑一声,他出自尚武世家,父亲是大将军、渤海郡王,在此等事情上既然做了,便不会仁慈到留下把柄,虽近来萧索不少,但杀伐决断的本性是不会变的。他不想参与到这种斗争中,但若刘辟在长安被暗杀,这后面要激起多大的浪,“你就那么有把握他会认定是王叔文派人杀他。”
翟临握着酒杯的手紧了紧,脸上有恨恨的神色:“若不是为这个,早一剑结果了他。他这次来本就是密会王叔文,想要剑南三川的总领权。此人狼子野心,怕是对王叔文出言颇为轻蔑,王叔文昨日便动了杀心,软禁了他,韦执谊权衡利弊后今日放了他。你说,追杀他的人还能有谁?”
原来如此,高承禹既解了疑惑,便拿起桌上的酒,说:“如今礼部员外郎柳宗元也是这次革新的核心人物,这柳瑾就曾是柳家的人,你在这里若是露出破绽,保不定便有危险。”
翟临推开一扇窗,看着楼下的歌舞场面,说到:“不必忧心我,我只是闲来坐坐,柳瑾的歌和琴你也来听听,顺便陪我喝几杯。”
高承禹想到那些黑衣人,便问:“今日那些人是你训练的?”
翟临点头:“嗯。”
高承禹本觉得有些话不适合问,但又有些担忧,便问:“多久了?”
翟临回忆了片刻说:“有几年了。”
高承禹知道这些人八成是翟临替太子养的暗卫,看今日的身手,定然不会是太子登基后才培植起来的势力,这些见不得光的人可以是杀手,可以是暗探,也可以是护卫。若是提前几年便开始培养,那还是太子在做广陵王时,也就是德宗时期,那么早便培植了这么一批队伍,野心不小啊。皇帝有这么些力量那是正常,但作为人臣,便是极其危险的事情。翟临和太子不可能不懂得这道理。
似乎话题便要僵在这里,翟临也等着他问出下一个问题,没想到高承禹说:“这身手太差了。”
翟临一脸不甘的神情说:“你什么意思?”
高承禹说:“练了几年就这种水平,也就能对付绪之。”
翟临瞪了高承禹一眼,说:“杀鸡焉用牛刀,我就是今日去吓唬吓唬他,用得上高手么?”
高承禹听完撇了撇嘴:“若是再被我撞见,别怪我下狠手。”
翟临一副遇见瘟神的表情:“这位爷,还望你以后遇到这种事绕着走,净添乱。”
高承禹回敬他一个白眼说:“别让我遇见。”
高承禹说完了要说的话,懒得理他,今日奔波一天,也实在没兴趣听曲喝酒,正准备走,瞥了一下歌台。
唱的是《玉树后庭花》。
翟临手指敲着桌子跟着唱和:丽宇芳林对高阁,新妆艳质本倾城。映户凝娇乍不进,出帏含态笑相迎。妖姬脸似花含露,玉树流光照后庭。花开花落不长久,落红满地归寂中。
仿若看到后庭花的凋零,高承禹微微皱眉,神色也有些黯然。亡国之曲,虽不吉,但也是警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