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高承禹顿时哑然,翟临这种性格,估计沈思这招最快最有效,但他依旧不赞同,甚至生出一些责备地说:“你是料定了观常会维护你,才这么逼他。”过了半晌又小心问:“太上皇如今怎样?”
怎样?沈思想到看到的那个昏沉沉的老人,头发已花白,不仅言语能力尽失,似是神思也不清醒,身旁只有李忠言,每日有一名御医来看看,只是看看,连医治都算不上,因为看此景已是药石枉然了。
对于太上皇的一生,沈思只觉得万分悲戚,当了二十多年太子,有着理想与才华,当太子时要时刻压抑隐藏,好不容易云开月明,只得一个病身。出师未捷身先死,长使英雄泪满襟,也不过如此。
他忙收了悲戚的神色说:“子睦,还是不要问了。天命也非人力能为。”
高承禹有些许震惊,太上皇在做皇帝时已不能上朝,听沈思的意思怕是油尽灯枯已不远,如今才过了多久,竟到这么严重的地步,一时间也是感叹不已。
两人一时无言,回想这一年,似是恍惚,皇帝先后换了三个,百姓仍旧安居乐道,而居于朝堂中心的人却如同炼狱往返,多少人日日揣测,夜不能寐;多少人昔日荣极登顶,今朝坠入深渊。
看到院子里的喜胜,沈思递给他一个钱袋说:“我要回家一阵子,你有何打算?”
喜胜有些不舍:“阿郎,我愿意跟随您一起。”
沈思笑了,摸着他的头说:“傻孩子,你仍旧回去跟着翟将军吧。”
喜胜拉着沈思的袖子:“阿郎,你这一去多久回来?”
沈思微笑着答:“一个多月也就回来了。”
喜胜一听想了想:“那喜胜就在长安等你。”
吃过午饭,沈思收拾完,待高承禹来时一起出城,两人骑马慢慢走着,喜胜驾着马车跟在后面。
“喜胜这孩子很是机灵,你带去观常那,他自会照看。”沈思对高承禹交待着。
高承禹看着一个方向说:“你亲自对他说吧。”
沈思向高承禹看着的方向看过去,翟临骑着他那匹棕色的骏马立在城门前,挎着一个大包袱。
沈思此时见到翟临,心中念头转了几转。他一大早先是以下官的身份激了翟临一下,再是以自己的安危逼他妥协,还刺了他一剑。这一连环的做法,也就是让翟临痛快答应私自放他去见太上皇,凭得全是翟临对他的情义,或许还有翟临心中那一点愧疚。但他此举很不地道,如今是该以何种姿态面对翟临,总不能一开口问,你伤得如何,这哪里像两个男人间的对话。
高承禹作出一副惊讶的神情说:“真巧啊。”
沈思听到这话,差点没笑出来,高承禹这也太牵强了。
沈思瞥见翟临对着高承禹露出一个嘲笑的表情,的确,刚才那一幕高承禹的神情是很可笑,装都装得这么不像。
高承禹此时如同看戏般在两个人脸上看来看去,让他觉得有趣的是,难得沈思有心思如此别扭之时。
翟临待沈思走出城门,把手中的包袱递给他:“这是我给伯母还有侄儿准备的东西,帮我带回去。”
沈思只说了声“多谢”便上马,冲二人招了招手说:“后会有期。”便策马向南行去。
翟临有些木然地问高承禹:“他还怪我?”
高承禹瞧着他一副受委屈的小媳妇模样笑出了声,十分鄙视地瞥了他一眼:“我猜他大约是想说,你的伤如何了?他不是有意伤你的?”
翟临“嘶”了一声,像是打了个寒颤,嘴里念叨着:“那还是算了。”
高承禹看他那神情,也笑了:“走吧,他刺你一剑,怎么反倒像是你理亏?”
翟临摇头道:“清早那眼神,你是没见过,看得我都觉得自己理亏。”
“你不理亏,他如何得逞。”高承禹丢下一句,便甩了马鞭向城内行去,果真,沈思将了翟临一军,还让翟临忐忑不已。
翟临似是回过味儿来,摸了摸肩头,暗骂一句“卑鄙”,却满眼含笑地追上了高承禹。
沿子午道一路翻山越岭,几日间沈思便赶回了家中。沈母大约是中暑,又吃坏了东西,晕了好几日,请了大夫来看过,现已没有太大问题,但仍旧虚弱。人年纪大了,经不得病痛,这一折腾,怕是要养个半年才能恢复。
沈思去长安时,儿子沈攸才一岁多,刚学会走路,尚不能叫人。这一年不见,小孩子长大不少,圆乎乎的脑袋,从他回来便像黏在身上,谁都拉不走。褚芸笑盈盈地看着儿子与丈夫一大一小在家,若不是婆婆生病,这真是让人知足的日子。
褚芸问了问沈思在长安的生活,听到高承禹和安和郡主这一段时,也不免唏嘘。她从前也知道安和郡主嫁去了江南,没想到过了这三四年,高承禹却一直未成婚。也不知是缘分不到还是心中放不下。
沈思细碎说着长安的生活,她也有些想家了。听沈思说一切安好也算是放心,若不是沈攸尚小,路上怕他受苦,再者婆婆病着,她是一定要跟着一起回长安去看看的。
说到他收的那个徒弟时,褚芸突然问:“霍清娘今年多大,人品如何?”
“今年十八了,你问这做什么?”沈思奇怪地问。
褚芸神秘地一笑:“你说这霍清娘和子睦可合?”
沈思闻言一愣,哈地笑出了声,用手刮了她鼻子一下:“你都想些什么?”
褚芸摸了摸鼻子装作委屈道:“男未婚女未嫁,听你说这霍清娘的性子,我再想不出有比子睦更合适的了。他虽未建功,但一众少年里,怎么也算得上英雄男儿了。我瞧着子睦是个冷面的,之前也没见对谁家姑娘动心,安和郡主性子疏阔爽朗,不然怕是也凑不到一块儿去。我看这霍清娘也不差,玲珑心肝却也是豪气干云,你说哪里不合适?”
听褚芸这么一说,沈思也渐渐觉得有些道理,这么些年,瞧上高承禹的女子甚多,却没几个能得他意。原以为是念着郡主,看来许是这类端庄安静的不如他意。
他再看看褚芸,不由得笑起来,他的这位夫人似乎也是她刚形容的那番玲珑心肝,从来活泼生动,笑意动人,想着这一年里她独自照看周岁的孩子和母亲,便有些愧疚地沉声说:“这一年,辛苦你了。”
褚芸噗嗤笑出声来:“要觉得愧疚,那以后便带着我和攸儿一起。”见沈思似又要说什么辛苦不安定之类的话,忙先一步说:“别拿辛苦挡我,我可是吃不了苦的人?再说攸儿也快三岁了,多跟着你才是正经。你在长安若是苦了累了,我若在,家里还有个人陪你说说话。”
沈思听着褚芸细细的声音,心里充满了暖意,将她拥在怀里,低头吻了吻她的额头道:“遵夫人命就是。”是啊,她们都在,那才是个家。
褚芸点头:“待母亲休养好了,我们便一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