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每到一州,韩录事抽取州府的田籍册,带人去田间复查勘核,由方主簿再逐一与田籍核对,沈思并不是一个较真的人,这些数据难免有些对不上,若不是差别太大或是过于离谱的,他一概不问。毕竟水至清则无鱼,本都是利益相关,若是过于严苛,反而各州管理松散怠懒。
郴州这地方,农耕文化深远,有水有田有林子,有许多非汉人聚集在近岭南一带,管理起来也十分不易。这地方还有个特点,产煤铁,还有一些其他的矿产,所以郴州的赋税要比其他州多一些,相对百姓的日子也好一些。
而过了郴州来到永州后,便是另一番光景,三面环山,耕地有限,人口也不多,要比他们沿路来路过的州县都差上一等。似乎来到这地方,离荒蛮之地又近了几分。
这地方地也没什么可核的,至于赋税,也的确有不合理的地方,但是每年地方官要求业绩,只能逼迫当地老百姓,更或者层层盘剥才导致了民生艰难的情况。
刚到永州,便受到热烈欢迎,这也在料想中,沈思也不好驳了面子,便也都一一应承了。
永州刺史姓刘,新来永州不过一年,四十多岁的年纪,一看便不是当地人,生的宽大,鼻唇厚重,不是个强势的人物。见了沈思唯唯诺诺,异常小心,但相处了一日见沈思是个十分和善的人,便也渐渐放松下来。
方、韩二人照例要去田地间看看,沈思也同他们一起,刘刺史一听沈侍郎要亲自去田间,便立即挑了几个人同去。
此时稻田里的稻子已长了一尺多高,绿油油一片,随着山起伏,煞是好看,偌大一片稻田里有几个农民低头忙活。
沈思顺着小路在稻田周围转悠,这稻田里还能见到鸭子排队经过,稻田的另一头便是水塘,灌溉起来也不算太麻烦。
这田里许久也不见人,今日突然乌泱泱来了十几号人,干活的人便也被吸引了目光,但见来的人穿着不凡,一定是非官即贵的大人物,有腿脚勤的,早已跑村子里报信去了。
见沈思已和农家聊上了,刘刺史紧随其后,生怕问出什么自己不知道的事情来。
沈思不过是问些家里几口人,这一亩地产多少米的事情,税的事情他也没有提,其实来之前他早做过功课,这永州缴纳多少税,缴纳什么税,在册的他都看过。
“姜参军,永州一年的赋税有三成给了朝廷,除过给军队的费用,少说也有三成留在州内。但是我算了下去年的数,大约每亩也得缴纳十升的税,但是一连三年永州报的都是粮食减产,这又是怎么回事?”
姜参军是永州的司仓参军,掌管税收事务,对这些自然十分清楚,姜参军看了一眼刘刺史,见沈思等着他给答案,便只好硬着头皮说:“这税制也是沿用多年的,沈侍郎算的是折算数,除了粮食外还有一些其他的税项,矿税,商税等等,怎能都折到粮食上。”
沈思点点头,也就没再说什么。其实沈思这么问是想听听他们都设了哪些税种,如果他直接问,定然会引起他们的提防,但他这么一问,倒显得他十分外行,也能放松他们的警惕。
此时,远远地已站了许多村民,沈思和刘刺史、姜参军转了一大圈,又回到刚来的地方。
沈思没有注意到的是,人群里不知道谁喊了一句:“他们是朝廷派来催税的官,大家不要放了他们走。”这一声不大,但村民们都听见了,有几个胆大的已经向沈思他们扑了过来。
沈思对这些人没有防备,这些人距离他们不过十几步远,待沈思反应过来时,已有数人冲到面前,这些人上来目标明确,直奔沈思。他旁边的刘刺史和姜县令也吓得赶忙避让,竟是让沈思一个人被围了起来。
刘刺史这才反应上来大喊:“来人,你们做什么?”
沈思虽有功夫,也不能使在这些人身上,只能将双手撑开,拦住想要动手的人。喜胜从人群外围向里挤,拎起村民的衣服就往外扯。
刘刺史带的人也好不容易挤上来,拉了这个又推了那个,一时场面乱做一团。
沈思还算镇定,从村民的喊骂声中听来似乎是为了税收的事,他脑中一思量,这正好给了他盘问的机会。
“喜胜,放手。”沈思大喊一声。
喜胜只听见沈思叫他,吵闹间并没有听到喊的是什么。
“停下,都停下。”沈思又喊起来,但他声音哪里盖得过那些人,他见今前来一人手里拿着一根木棍,便也顾不得许多,一手抓住木棍,反手一转便将木棍夺了下来。
被夺木棍的人愣了愣,刚才动作太快,他实在没想到眼前这个细皮嫩肉看起来文绉绉的官爷竟然身手了得。
沈思手中有了武器,几下就将几人隔开,喜胜学着样子也夺下一根棍子,终于挤进了沈思身旁,像庙里的罗汉般举着棍子凶神恶煞地护在沈思身前。
一看这二人不好惹,那些涌上来的村民都不敢上前来。
沈思提声喊到:“我不是来收税的,你们有什么苦便同我说?”
一人喊到:“同你说有用吗?”
沈思一听这话笑了,还不等开口,便听喜胜说:“这儿的官就数他最大。”
姜参军此时也开口了:“你们不要胡闹,惊扰了京城来的官爷,这罪责可担不起。”
沈思转头瞪了姜参军一眼,这话到底是鼓励还是吓唬。姜参军又看了看刘刺史,见刺史战战兢兢,便也不敢再说。
十几个村民交头接耳议论一番,刚才被夺棍子那人上前来,一改刚才的强势,跪倒在地:“官爷,我们这地里的粮已经没剩多少,要是再收税,连饭都吃不上,哪还有人种粮去。”
这话丝毫不出乎沈思意料,沈思问:“你家里几口人?”
“五口,但能干活的就我一个。”
“家里出了种地还干些啥?”
这人犹豫了一下,后面立即有人说:“除了种地,还要去矿上干活,说是给工钱,好歹能补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