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夜深后,沈思才有工夫仔细琢磨到底是谁要对付他,思前想后也没个答案。
喜胜适应了这没有灯的黑暗,看沈思还没睡,便问:“阿郎,咱们这一路来带的田籍册子怎么办?”
沈思一听喜胜还惦记着这个,笑了:“不要紧,之前的户部还有存册,这册子本就是一式四份,这次重新勘测的数据方主簿已经都记住了。”
喜胜瞪大眼睛说:“都记住了?”这么多数字,这么多户,这是什么脑子。
沈思看他的表情也是好笑:“方主簿记性的确不一般,之前核军饷时但凡他看过的都记得准……”说到这沈思顿住了,他之前怎么没想到,他清点国库私下核查军饷的事情说不定就是这次事件的源头。
想到此,沈思又清醒几分,到底对方如何知道他在查军饷的问题,除非户部有人察觉出蛛丝马迹,或者高承禹暗查的那一路出现什么破绽。
这其中的一切谜底都得等安全逃出才能再继续下去,想到此他心定了定。
“喜胜,这个张己有些脑子,咱们得好好和他周旋,找他杀我们的人我心里有个大概。”
“阿郎你知道是谁了?”
“具体是谁还不知道,但可能和我查的几个驻军有关。目前没证据,我怀疑有人泄露了消息,也有可能就在我们中间。”
“我们中间?”喜胜这一惊非同小可,那方、韩二人都有嫌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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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了他们四天后,守门的两个人都有些松懈,张己这日午后又来过一趟。
“关了这几日,怎么样?”张己问。
“睡不好。”沈思实话实说。
张己嘿嘿笑起来:“凑合着就行了。”
“你把我们也关这么多天了,还不放人?”沈思也不想和他绕圈子,如果是各有所需,那不如直接开口。
“你死了后另两个人我会放了,后续的事情看你运气了,不过你怎么保证我们这几十号人安全?”张己半蹲着,手上拿着一支鞭子敲打着另一只手。
“我可以想办法让你去西川军,我看你这本事在军中带几十人应该没什么问题,至于你那些兄弟们,我保不了。”沈思抛出这么一个饼。
果然,张己听到西川军时眼睛亮了亮,如果有好的出路谁愿意当匪。但这寨子几十号人他不得不考虑。
“我怎么信你?”张己问,这沈思若是跑了后不认账或是反咬他一口再带人来剿匪,那就得不偿失了。
沈思想了想,他还真没什么证明的。喜胜插了一句:“我家阿郎堂堂户部侍郎,怎么会出尔反尔,也是看你是个有用的,埋没在这里可惜了。”
“嘿,口气不小,你家阿郎若不是遇上我,早就去见阎王了。”
喜胜翻了翻眼睛没说话,不可否认,张己说的是实话。
若是遇到的是只图那钱财的土匪,沈思也就危险了,而这张己是有远见的,他知道杀了人后他们也不会好过,才会想与沈思交换条件。
许久沈思开口:“我也确实没办法证明,但既然应了你,必然不会食言,你若是不信我,也断然不会和我交易条件,想必抓我时也打听差不多了,既如此,还有什么好犹豫的。”
张己思索半响,让人拿了纸笔来。
沈思一见这场景越发觉得可笑,这是要签字画押?
“写封信,你死了的消息放出去后我这寨子也没法再待了,就按你说的,我去西川得知道找谁。”张己说。
沈思接过笔,问:“你从前除了种地还干过什么?”
“哈,也不瞒你,干过不少,跑过船,看过院子。我家原也不算太落魄,若不是阿娘和媳妇死了,我也不会当这土匪。”张己十分平淡地说,可这话让沈思听起来背后也有无限故事。
他此时只关心一件事:“想杀我的是谁?”
张己盯着沈思一瞬:“往后有机会再说吧,我也不大认得。”
沈思也没再继续追问,铺开纸便给西川的旧友写了封推荐信。
这日晚饭后来收碗的人走后,沈思并没有听见落锁的声音,他小心翼翼趴在门上听着外面的动静。
远处听起来似乎很热闹,沈思试着拉了下门,竟然开了。喜胜从地上跳起来,也扒在门上向外看。
二人一想,便就在此时,轻声开门关门,压低身子便向寨子外跑。
“唉,那两人跑了,快追,在那里。”今夜寨子里喝酒,门口值守的人便溜了这么一小会儿,没想到让人跑了。
沈思和喜胜手里没兵器,一人捡了个棍子,沿着沈思记忆中的路一路狂奔。好在这两天吃得饱,精神足,再加上是逃命,脚下生风,即便在夜里,也不见丝毫磕绊。
山上地势高,沈思在半山腰已经将山下地形尽收眼底:“喜胜,咱们走水路。”
“好”喜胜刚答应完,突然想到几天前见的小孩放牛那一幕,急忙说:“阿郎,河里有蛇。”
沈思一听这话不由得笑起来,到底是个孩子:“没办法了,我们跳河走,他们也就不追了。”又补了一句:“那河里有也是小蛇,咬不了你,你看那河里有蛇,牛不是也没事。”
喜胜喘着气说:“牛皮那么厚,能比吗?”
还没来得及回应喜胜这句话,听见身后几个人已追到身前,沈思和喜胜继续跑,可这是下坡路,还有不少弯道,不能一路往下冲,不一会儿就被人截住了。
来人举刀就砍,沈思举起手里木棍招架,结结实实砍了个豁,心里暗道:“好家伙,来真的,这张己竟然没给底下人交待。”一边担心一边暗想,这人做事心思真细,做土匪真亏了。
“喜胜,快跑。”沈思一把提了喜胜的胳膊便往下一级坡道上扔。
只这一下动作,便听噗地一声,沈思胳膊被刀划了一下,鲜血顿时渗了出来。
沈思也顾不得其他,边挡边逃,终是在一堆人的逼压下停在河边无路可走,准确说这是一条江,黑乎乎的,看不清水深浅,只能听到漴漴水流声。
沈思从黑暗中向山上看去,山上火把点点,最前边站着一个人,正盯着他们的方向,黑暗中瞧不真切,却有几分压迫感。
沈思心一横,大喊一声“跳”,便拉着喜胜跃入江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