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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四十章 从来不曾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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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长安的喜色延续了数月,先是收复淮西大军回朝,再是王承宗和李师道主动向朝廷臣服,连今年的各色节日都隆重了许多。皇宫里更是一派喜庆,一时间,对皇帝的赞誉山高海深,仿佛又见到了盛世明君,连朝臣自己都觉得和凌烟阁的功臣也近了几分。

    沈思近来也是喜上眉梢,往日的沉稳都淡去不少,整个人都看上去年轻了许多。他正研究着税制革新的事情,这是皇帝近来提到的一件大事。

    高承禹从淮西回来后升任兵部侍郎,他本想继续领兵在外,但是皇帝还是将他留在了长安。人都道他如今是皇帝爱重的臣子,前途不可限量。

    高承禹正坐在亭子里的软塌上啃梨子,便听人报沈侍郎来访,遂大大咬了一口,将梨核丢在盘子里,用帕子擦了手。

    “子睦。”沈思被人引到凉亭,看着高承禹伸直长腿大喇喇的坐姿,笑道:“做什么这般惬意?”

    “唉,实在是天下太平,让人心情舒爽啊。”高承禹笑道。

    沈思摇头嗤笑他:“这还享受上了。”说罢也向软塌中坐去。

    高承禹坐起来几分问:“我听闻陛下近来又崇信佛法,可是真的?”

    沈思点头:“你去城中寺庙逛逛就知道了,大小寺庙的佛像都塑了金身,寺庙都开始整修。”

    “哦?户部如今还有这么富足?”高承禹疑惑,经历了两年的大战,国库应该很不富裕了,“税制改革的事怎么样了?”

    “不怎么样,既然是取之于民,哪有那么容易的法子。顺意了这头,难保那头。”沈思此时懒得想这些破事。

    “也对,这的确是个难事,涉及到利益很难让人满意,算了不说了,安稳日子得来不易,我让人备酒,咱们就醉上一回。”高承禹吩咐人去准备酒、果子点心。

    沈思就着软塌斜度半仰着,双手抱怀感慨道:“果然惬意,回头我也让人给府中修个荷塘,玖儿最喜欢莲蓬。”

    高承禹侧过头笑说:“等莲蓬长出来,带玖儿过来,我带她摘。”

    家仆端着一个青瓷酒壶和两只酒盏放在亭中小几上,还有两碟精致的小点。

    “明日不早朝,陪你喝上一回也无妨。”沈思拿起一杯仰脖喝了,赞到:“好酒,这酒有些烈啊。”

    “这是前几日人从凉州带来的,怎么样,炎炎风沙,碧空翔鹰,是不是都在眼前?”高承禹喝了一口问。

    沈思点头:“今晚上金戈铁马都得入了梦来。”

    高承禹开怀大笑道:“那你可得多饮几杯,塞外黄沙,的确向往的紧。”

    “你还真是长安一刻都留不住。”沈思指着他笑,“如今也是立了大功,也没人在朝中为难你,还不愿留?”

    高承禹撇了撇嘴,喝了口酒,不置可否。

    沈思硒了他一声,“前几日有人上表让陛下去泰山封禅,我看陛下心动的很。”这也是喝了点酒才敢议论这么多。

    “陛下也算是明君了,如今平藩的功绩在史书上定然也是令后人称颂的一笔。”

    “谁说不是呢,陛下正值盛年,若是这个势头下去,不敢想象哪!”沈思感慨道,有生之年还能见盛世重现,换了谁都激动,尤其这盛世还有自己涂抹的一笔。

    高承禹也难掩喜悦之情,举杯相碰:“不出十年,四海升平,百姓安康。”

    “十年?”沈思这会儿突然想起另一件事,他曾给太子卜过卦,不是长寿之人,随即摇摇头,举杯相庆:“祝愿陛下长命百岁!”

    高承禹噗地一声笑出声来,呛了满怀的酒,拿手帕胡乱擦着:“你这是怎么了?”

    沈思摇头,这些话他不能对高承禹说,只要皇帝能扛过太子终年之时,那便也无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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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这天下希望皇帝长命百岁的不止沈思,最关心这事的还是皇帝本人。李纯近来找人四处收集方子和方士,寻找长生之术。

    沈思初听这一消息,惊得半天没回过神。

    朝臣也有觉得此举不妥的,但是也不能过于劝谏。直到皇帝找到一个姓柳的方士,为了方便他炼丹,将他任职为一州刺史,终于将之前关于丹药引起的暗涌翻出了水面。

    连沈思都看得出来,自从皇帝连续服食丹药以来,身体并未见有什么好转,确切说皇帝身体本就挺好,但服食丹药以来性情发生了些许变化。这不得不令人担忧。

    丹药他懂得也不多,但是翻一翻关于丹药的记载,便知道这不是什么好东西,最起码有记载的服食过的都没能善终,而且时间很短间便耗尽身体。他近来时常想起来关于太子那个卦,越想越不能平静。

    且不说太子是不是能担大任,光是短寿这一件事,就能让刚安宁的大唐再次陷入动荡,更何况太子也是个没什么大才的,若是皇帝身体康健,自然无虑。可若是服用丹药最后拖垮了身体,那这十几年的心血岂不白费。

    而近来皇帝越来越不能听进去劝了,先前几位朝臣因为阻止皇帝服食丹药都被斥责过。

    这日上朝,沈思来得格外早,天还黑灰一片,看不真切神色。

    等了许久待看到高承禹的马车驶来,他也跳下车,一掀车帘,钻进了高府的马车里。

    高承禹被这突如其来的一幕弄得有些怔,纳闷问:“绪之这是有急事?”

    沈思神情凝重地摇头:“无事,今日到的早些,正好看见你过来,顺道说两句话。”

    往日也有到得早的情况,也都是站在马车外说几句,不过想来沈思有要紧事说,他便认真听。

    “算起来我回长安这些日子竟都是同你在一块的多,竟然不知不觉过了十年。我知你一直不想做个京官文臣,若是有机会外放便去吧。”

    这个开场白来得突然,高承禹还不及细想他说的什么,便又听他继续说到:“都知道我与你相熟,本想撇开你,但也是撇不清了。你现在不比从前,独自一个,你还有一大家子要护,别总为了情义一时冲动。”

    “你这是要干什么?”高承禹越听越不对,打断他的话问到。

    “我不干什么,就是想起你这性子,提醒两句。我看你如今在朝堂上就很好,冷静,即便有看不过的也能忍住,这样就很好。”沈思说完露出个惨淡的笑。看了眼外头涌动的人头,“走吧,进宫了。”说完一掀车帘跳下马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