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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十一章 荷叶枯时秋恨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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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脚下的血迹越来越多也越来越明显,林禾依走到那人影跟前,心中的绞痛感越来越强烈。她伸着颤抖的手揭开了覆盖在这身影上的黑色麻布,一具森森的白骨映入眼帘,颅骨上那对幽深黑暗的两个大洞,正直勾勾地盯着林禾依。

    一瞬间,林禾依被吓得直接瘫坐在了地上,赶紧闭上眼睛喘着气,用手扶住上下起伏的胸口,默念着,“这是具尸体,没有鬼魂。”

    ——她虽壮着胆子只身来到了这幽深的酒窖中,但骤然看到这样一具骷髅,也实在让她惊恐害怕。

    待心绪慢慢平稳,她才一点一点地张开眼睛,还是有些担心眼前的骷髅忽然动起来。

    但骷髅还是安安静静地待在那里,仿佛早已被世间离弃。

    林禾依松了口气,打量起眼前这具骷髅。

    根据骨头的黑化腐烂程度,这骷髅的主人大概也死了有六七年,它身上除了几块被侵蚀的破碎不堪的布子外,只剩下被虫鼠啃食的痕迹,凭着外表根本无法辨识骷髅的主人是不是自己的母亲。

    正当林禾依愁眉难展时,她看到骷髅的手中似乎拿着什么东西。她心里一动,将蜡烛放在一旁的地面上,继而将骷髅手里那块黑黢黢的东西取了出来。林禾依摘下脸上的面纱,用面纱一点点擦拭掉那块东西上沾染的泥土与干涸的血迹。

    越擦,悲伤的感觉便越发强烈。

    待那东西表面的污浊被清理地差不多干净了后,林禾依看着眼前的物件,眼泪忽而似珠帘似的涌出。

    烛光下,那块东西闪着粉莹剔透的微光——这是一块冰花芙蓉玉佩。

    冰花芙蓉玉乃非凡品,其淡粉色泽世间罕有,故极其珍贵。更因其佩戴时会根据佩戴者的体质不同而变为粉红或紫罗兰色,成为了名门望族中的大小姐梦寐以求的珍宝。

    而她的母亲在大婚之时,林枫曾给过母亲这样一块玉佩,上面就刻着母亲的姓氏——“昭阳”。而在这块玉佩上,“昭阳”二字赫然醒目。

    “娘!”林禾依趴在这具骷髅身上,失声痛哭,之前的害怕全然消散,现下只剩无边无际的悲痛怆然,一滴滴泪水啪嗒啪嗒地落在她母亲的枯骨上,像是在挽回这条早已消逝的灵魂。

    她的母亲果然不是因病而死,竟是被关在这样一个暗无天日的地方逝去的!从四处遍布的血迹可以看出,她生前经受过多少折磨。林枫和柳春琅知道的那么清楚,叫林禾依怎么能不相信,分明就是她敬重爱戴的父亲跟继母,将她母亲害成了这般模样!

    “娘,你为什么会在这里啊,是父亲害得你?还是柳春琅……娘,都怪女儿无用,都怪女儿没好好留住你……”伴随着林禾依的啜泣,回应她的,只有空无的回声。

    哭了良久,在泪眼模糊中,她仿佛看到母亲的尸身后面靠墙的地方放着一个小匣子,伸手将它取过来,滴答着泪将匣子打开,里面只装着一个泛黄的小本子,缓缓翻开来看,本子上面布满了她母亲的字迹。

    庚午年五月廿七

    今日是我嫁进林家的日子,刚行过周公之礼,林公子便像变了个人似的,冷着对我说,他早已心有所属,娶我不过是迫于家族联姻的无奈,以后会待我相敬如宾,但让我莫要奢求他的真情。

    辛未年八月初八

    我的夫君终于得偿所愿,在我嫁进林家一年后,娶了他当年云游四方时,结识并私定终身的柳春琅为妾。我虽伤怀,却无可奈何。比起春琅,我这个结发妻子,从来没入过他的眼。

    九月十三

    今日欣喜万分,生下了我与夫君的女儿。夫君给她取名为禾依,意为如禾而立,柔韧可依,还言要让小依继承林家家业。他虽待我冷漠,却对自己这名首女疼爱得不行,这下我便安心了。

    壬申年六月三十

    春琅又悄悄在夫君跟前说了我的坏话,唉,她有宠爱,我又有什么呢?

    十月二十

    春琅生了个儿子,夫君乐开花了,可是好像并没有把家业传给儿子的意思。唉,只要小依好,我怎么样都行。幸好夫君在女儿面前对待我的表现一直甚好,让小依觉得自己生活在一个充满爱意的家里。

    ……

    戊寅年一月初三

    年气跟前,又犯了旧疾。这么多年,找了多少郎中都医不好,也不知道自己这身子骨能陪小依到多大。

    二月初四

    昭阳家族越发衰落了,母亲说我这个做女儿的不中用,嫁进林家也没给母家带来任何好处。唉,我自己在林家尚且各处小心行事,哪里还能顾得上母家。深感对不住父母,对不住他们让我嫁进林家的苦心。

    三月十八

    我从没想过朝夕相处的夫君竟恨了自己整整七年。如今我被他关在这里,也不知小依在外面好不好。

    四月二十

    整整一个月了,林枫和柳春琅是要把我关到死为止吗?

    四月廿一

    今日听到外面传来哀乐声,林枫说已经对世人宣告我病逝了。呵,我待在这里,和死人又有何不同。

    六月初七

    他们二人又来了,往日都是用带刺的藤鞭来的,今日拿了绿矾水,把我身上的皮泼得全都烧裂了,疼得一直冒血。

    六月二十

    林枫说,我的旧疾是他每日下药才染上的。如今把我关在这儿,日日送带了毒的饭菜吊着我的一口气,不让我死,只让我不停地受病痛折磨。好,好,我做鬼也不会放过你们的。

    七月廿三

    身上被烙铁烫的每一处好地儿,神啊,求您开开眼,我到底做错什么了。

    某月某日

    已经记不得日子了,哪怕记得再清楚我也出不去的。林枫他们好久没来过了,也许已经忘记了我的存在。水食还是按时送着,好,那我就活着,活着才有希望。小依,我相信你总有一天会救了娘出去。

    到后面,本子上已经没有日期了,字迹也越来越潦草,只能依稀看明白一些片段,“水食已经断了七八天了”,“今日第一次吃老鼠,太恶心了”,“老鼠和蟑螂都没有了,我可能要不行了”……

    在本子的最后一页上,是用鲜血描摹的字——“小依,娘没得吃没得喝了,娘等不到你了。若有一天你能发现这本子,记住,一定要替娘报仇,杀了林枫和柳春琅那两个贱人。娘对不住你,没能陪着你长大,今日便先走一步了。”

    “啪——”

    本子重重地掉落在地上,散落了一地纸张。

    林禾依早就已经哭得撕心裂肺,泣不成声。那双猩红的眼眸里,除了泪水,全是积累到极致的恨意。

    为什么,为什么要这样对她的母亲?就因为母亲受家族之命嫁到林家,害柳春琅不能成为林枫的正妻?因为柳春琅在林枫面前挑唆诬陷?

    就因为这些,他们便怀恨在心,将母亲折磨成这般模样,囚禁多年,百般摧残,死在浓烈的痛苦与愤恨之中?

    不可置信的事实,冰封的过往,针雨一般,穿透每一寸肌肤,狠狠地刺进林禾依的心脏。

    她想到很久以前,春光明暖,一个温柔如水的女人牵着自己小小的手,走在樱花飞舞的园子里,笑容中满是宠溺,如甘霖般润泽着她的垂髫岁月。

    想到母亲熬红了双眼,只为给父亲亲手裁做一件棉衣。

    想到柳春琅刚成她的继母时,她慈爱的笑,温暖的怀抱,让她再次体会到有母亲的幸福。

    想到父亲为她悉心讲解经商之道;领着她游巡诸地商队;父亲将她举过头顶,听她咯吱咯吱的笑,“看啊小依,为父多厉害。”

    一切美好的往日光景,竟都只是一场虚妄,除过母亲的温婉,其他竟都只是假象。

    林枫,母亲待你一片真情,待我恩重如山,你竟因家族之姻迁怒于她,弑了结发之妻,葬了真挚情意。哪怕你待我再好,你以为我会原谅你么?

    你曾教导我莫信他人,原来说的竟是你自己么?

    可笑,可笑至极,可悲至极。

    此后,我便与你,与整个林家,恩断义绝。

    这笔账,我一定会让你们加倍奉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