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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竹轩,二层,厅堂。
花淳安与宫浅岚刚刚离去,厅内只剩下了雪清婉与许淮闻。
看着许淮闻还有些余惊未泯的样子,雪清婉微微了叹口气,道,“放心,我不会抢你影族暗卫的,在紧急情况下借我用用就好。”
闻言,许淮闻舒了口气,轻笑道,“那是自然。”
二人也离开了小厅,走向三层。
雪清婉依侍女的指引走到自己的屋室中,案上摆着余温尚存的碧螺春茶水,床榻的被褥齐整干净。许是太累,阿玲已经在侧室歇息下了。
雪清婉熄灭了侧室的灯烛,轻轻闭合上屛门扇,来到主卧窗前。
适夜,星漫夜空,江雾升腾。
今日,还算是收获颇丰的。宫浅岚的五百万两黄金,这可实在不是一笔小数目,虽然相比于林家的丰厚资本来说,还是差了一些,但也算是为玉锦商号埋下了一个保障。
而澈凰药业百分之十的股份则更为重要,先不说能从那儿捞多少银子,她与东璃澈旗下药业联系紧密,那么将来促成东璃澈与昭阳家族合作的可能性就会更大。
看来,她离报仇更近了一步啊。
望着瀚茫苍穹,浩渺烟江,她忽然想起了方才花淳安望向东璃澈时,眸中的那款款深情,又想起一个多月前与苏墨在香簌城街头的相遇,进而想起了恍若隔世的分离那天……
西风起,扰了离人枕畔。
在她十三岁那年,苏家出了变故,被诬陷犯了诛族之罪。
苏家二老在事发前已料不测,将苏墨的养子身份提呈给了官衙,动用了最后的人脉将苏墨送到了洛梵国中南部的辉夜城当职。
临行时分,苏墨向苏家二老跪别,谢其养育之恩,并立誓日后有出息定替他们平冤复仇。
那时节,也是个春天,风里夹杂着温润的香湿气息。
她在苏府门前等他,他出来后,她泪湿沾襟,将一枝新生的翠柳递送给她,千言万语尽浓缩为四个字,一路当心。
他坚定地告诉她,小依,我会回来的。
马蹄声渐行渐远,幼年的时光仿佛也渐行渐远了。
她仍与他互通信笺,朝暮期盼邮使前来。
只是,她最期待的一封信,在那夜,变作尖刀横穿直入,让她对他的这段情,彻底万念俱灰,丝毫不剩了。
回忆戛然而止,有一滴泪水从眼角划出,正巧落到了金野的绒毛上。
金野醒来,看到主人悲色浮面,随即跳出她怀中,化作人形。
靛蓝色眸光安静地注视着主人微微有一丝颤抖的肩膀——纤云弄巧,飞星传恨,主人是想起了谁?
“主人?您……”
金野的声音唤回了雪清婉的心神,她用丝帕轻拭去眼角的那丝泪渍,笑道,“我没事,我们去歇息吧。”
“好。”既然主人不愿意说,他便不再多问了。
金野又缩成了一小团金绒绒,乖乖地卧到了床角。
雪清婉正要行步到榻上时,忽然间看到远处江面暗处水波一动,似是染上了猩红。
她心中一怵,望着瞬间归于平静的江面,揉了揉眼睛——那是错觉吗?
她也未作深究,在榻上躺了下来,却思绪万千,久久未能入眠。
邻屋,许淮闻所在。
他平卧榻上,微瞑双目,眼皮覆盖的刹那,雪清婉在宴上的嫣然璨笑又一次浮现,那种陌生而奇特感受如一汪清泷山泉,逐渐填充了整颗心脏。
入了心吗?
怎么会呢。
……
一眼无际的绿色。
她漫荡在绿色中,寻不到路,寻不到人,只是一味的绿,天地四方皆绿。
如同沧海一粟,渺小,无助。
还是前行着,绝望着。
就在她以为自己会永远迷失在绿色迷宫中时,前方出现了一点点的白光,边框晃颤,似乎是出口。
她拼命追逐着白光,越来越接近,越来越清晰。
原来不是白光,是一个人。
许淮闻?
他微笑着点头。
手尖前触,可前面的人儿却如被搅动的水中月般,光影飘散,消失无踪。
又是绿,毫无孔隙的绿。
她崩溃地伏倒,大哭。
耳边却传来轻响。
“小姐,小姐?”
绿意消弭,阿玲担忧的面容出现在眼前。
是梦啊。
雪清婉坐起身来,撑到枕上的手却抚摸到一片湿润。
“小姐可是又想起苏公子了?”阿玲将浸润好的毛巾擦拭过雪清婉泪水依稀的脸颊,心疼地看着她红肿的双眸。
苏公子?雪清婉揉了揉额角,想起刚才那场梦。
照理说,昨晚临睡前她确实想到了苏墨,那梦里出现的也应该是苏墨才对。
怎么偏生梦见许淮闻了?还让她哭得不行?
“昨日感永昼国公主对东璃澈倾慕之心,忆及起些往事。说到底,我早就已经放下了。”她索性顺着阿玲的话说了下去,并没有提及起许淮闻。
平复了一下梦中起伏的心情,她穿整好衣衫,下了榻。
“按道理,今日我们就将前往新府邸,寒阙王他们可都准备好了?”雪清婉坐在镂花椅上,向在后面替她挽发梳妆的阿玲问道。
“小姐,寒阙王和永昼国太子他们晨起后已经先行离开了月竹轩,此时应该已经在新府里安置下来了。许公子正在二层厅堂内等着小姐,等小姐用过膳后与您一同前往新府。”阿玲在后面,一边将一块银钗戴在雪清婉的耳后,一边说道。
闻言,雪清婉有些不解,按理说不是应该跟随东璃澈一同前往新府邸的么?不过,想起了昨夜被自己狠狠宰了一笔的那两人……嗯,他们应该是不愿意跟她一起走了。
“现在是什么时候了?”
“小姐,现在是上午巳时。”
巳时?她居然睡了这么久?
回想起昨晚的辗转反侧,她似乎在凌晨才渐渐入睡,也难怪会起得这么晚。
转头看了看四周,发现不见小绒绒犬的踪迹。
“金野去哪了?”
“许公子说,瞧他饿着可怜,便带下去用餐了。”
饿着可怜……雪清婉撇撇嘴。
许淮闻还真是菩萨心肠,慈悲为怀。这话分明是说他可怜金野,跟了个不负责的主子。
阿玲替雪清婉挽好最后一根簪后,从袖口取出两张盖了红印的正规纸据呈给她,“小姐,这是早晨王爷派人送来的,王爷转告说那五百万金已经送到了新府中小姐的宅院里。”
雪清婉结果纸据阅览一番,原来是澈凰药业十分之一的股份凭证和新府的房契。她顿时欣喜一笑,唤道,“莫秋。”
“主人!”
雪清婉瞧着莫秋一向冷漠的面上微露喜色,便知她昨晚已经见过了谷莫风,盈笑而问,“令兄近来可好?”
“劳主人牵挂,家兄一切都好。”
莫秋昨夜同分别多年的哥哥在房檐上畅谈了一晚,虽然效忠主人不同,导致两人立场不同,但他待她还是一如既往地关怀,这让自小受训严苛为卫的她感受到难得的亲情。
“以后共住一府中,若想见兄长了,随时都可去找他。”
“谢主人!”莫秋心中满是感激。
天底下多的是把暗卫当下人不顾死活任意驱使的主子,而她前后两个主子待她皆善,这是她身作暗卫的福气了。
雪清婉将那两张纸据交给莫秋,让她暂时保管着,而后跟阿玲下了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