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身后是这扇幽黑的门,身前是那九天玄女的屏风。
雪清婉绕过那屏风——
果然如她所料,她正身处于最初那大厅最高处的一环壁廊上,身前是紫檀木雕的阑干,阑干下方,正是大厅,以及那处把他们送往地下的台梯。
她敛敛眸子——难怪,头顶那座琉璃冠灯有些眼熟,是当初在厅下仰头时看到的。
瞬息间从遥远幽深的地底回到悬空环廊上,致幻术之功力果然强大。
清黑的眸光在晶莹的汗渍下流转翩动,带着几丝震撼,但丝毫没了恐惧。
因为她的恐惧全留在黑白无常牛头马面那边儿了。
有什么比索命鬼更可怕的呢?
雪清婉沉吸一口气,抚抚胸口,朝这层环廊的周围看去,还有另外四扇屏风。屏风上画着天兵天将、天宫瑶池一类的仙境水墨,屏风后面隐约也是四道门。
既然她是从身后这道门出来的,许淮闻跟宫浅岚他们会不会从其他门出来?
这样想着,她便沿着环廊走了一周,但每个屏风后面的门都是紧闭的,怎么也打不开。
拧拧眉梢,她来到最后一扇屏风前,却发现这屏风跟别的不太一样。
这扇屏风上绘制着许多身穿易族服饰的少男少女,手里拿着一些不常见的丝弦管竹等乐器,似乎在习练易族幻术。而在这些少男少女中央,一个身穿深蓝色斗篷、身形被放大数倍的人,周围正环绕着云水苍岭、鱼鸟走兽、花卉草植的幻妙景象。
“像是易族族长在传授子弟们习练致幻术。”雪清婉轻喃道,打量了打量那些少男少女们手中的乐器,心中泛起几许疑惑。
绕过这扇屏风,她却发现屏风后的门是敞开的。
深吸一口气,走到门前,见门内并不是恐怖的漆黑,而是幽暗中散发着淡淡微光,门顶还挂着一块小匾,刻有“族少居”三个字。
族少居?难不成易族族少就在里面?
心微微悬起,雪清婉跨过门槛,缓步走了进去。
刚踏入里面,只觉脚尖触摸到了什么极其光滑剔透的东西,缓缓站定,另一只脚便也跨了进去,但眼前的场景,却比先前踏入诡梦客栈的高阁华厅后还要撼动她心。
撼动她的并不是高大瑰然的规模或面积,而是这幅如梦似幻的情景。
如同步入到一场瑰丽烂漫的星空穹顶之下,雪清婉的发髻之顶、足尖鞋下、衣角身畔、都浮漾着深夜瀚宇般的那点点星辰、烁烁银光,像是一个个灵巧精俏的精灵,兜转流动着嬉笑作乐。
再仔细看,那些星辰和银光并不是悬浮在空中的,而是契合在屋子的四壁、穹顶、地面中。除了平整的地面外,这间屋子通体呈圆弧形,四壁、穹顶、地面都由一种色泽幽黑如墨、质地却清如琉璃的材料所制成,星辰银光便凝藏在这材料之中,环绕着整间屋子,这才让她有了身处银河穹畔的幻境般的感觉。
而屋子也并不大,与她华宸苑中的寝厅大小差不多。在这星海中间,铺着一张浑圆的黑色绒毯,一名穿着深蓝色宽袖宽腿衣裳的男子,正盘腿而坐在绒毯上。
男子像是一尊面容优美的佛像,安详雍和地端坐在那里,头发松散地在耳后束着,脸庞舒雅俊美,透着一股淡淡的修佛出俗气韵,双眸微阖,敞舒的眉下,那眼睑似乎在轻轻转动。
雪清婉眸影织攒流转,打量着他,总觉得这男子的气韵与许淮闻有一丝相似。
他便是易族族少?
雪清婉正准备开口询问许淮闻跟宫浅岚的去向,男子倏忽然睁开了双眼。
像一向岿然不动的尊雅佛像忽然睁开了眼,她有些惊讶地微微一愣。
那眼神便如那脸庞一般,同样的温和雍雅,望向了她。
“你出来了?”醇厚轩和又带着几分儒雅的声音,从那淡橘色的唇瓣间吐露而出。
……
她出来了?
跟问她吃早饭没一样简单清淡。
雪清婉眉梢皱了皱。
她可是经历了场胆战心惊的生死时速好不容易跑过了一群索命鬼差点累死在半路才出来的!
而且不出所料,应该都是拜这个佛像似的男子所赐!
她面上生寒,语味冰冷,“你是易族族少?”
佛像不动声色地点点头,“在下易族族少,易湛。”
雪清婉上前一步,走到佛像面前,凛然道,“许淮闻和宫浅岚呢?你把我们骗到这地方,究竟有什么意图?”
“骗?”
佛像忽然笑了,像浮世红尘中的一片杏花,落入钟声杳杳的深林古寺中,只一霎,便点缀起满山春色。
浅笑的佛像望着雪清婉,反问道,“你们不是自己进来的么?姑娘,又怎能说是易湛骗进来的?”
她顿了顿,转目一想,确实是他们自己因为好奇进来的。
不过——
“族少还好意思说?你的属下说要带我们见你,我们跟他走下楼梯后他就不见了。我又被黑白无常追杀了一路,差点没了命。这便是易族族少的待客之道?”
雪清婉眸中带着几许愤意瞪着他,也不管他会使出什么剥魂夺命的奇诡异术,只想宣泄一下方才受到的惊吓。
谁料这佛像却依然稳坐如钟,表情平和道,“我属下说的没有错,姑娘这不是见到我了?”
她喉头一梗,顿时觉得自己跟这佛像对话,就像是以石击水,掀不起水花还把石头淹到水里那种!
强压下胸腔内的憋闷,她深吸一口气,“那许淮闻跟宫浅岚呢?”
佛像这次的话终于有了点实际用处,“实不相瞒,姑娘,要见我还是需要通过些考验的。你通过了考验,便到了我面前;他们当然也得通过考验,才能见到我。”
考验?难道方才的黑白无常牛头马面就是易湛给他们的考验?
雪清婉敛起眸子,微微沉思,那按理说许淮闻跟宫浅岚都会内功,跑得肯定比她快,为何现在还不见他们出来?
似乎看出了雪清婉的疑惑,易湛捻了捻指尖,浅笑道,“姑娘,每个人的考验是不同的,譬如你怕鬼,看到的便是黑白无常;而他们两人看到的,自然也是他们内心中最恐惧的事物罢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