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易湛皙长的颈部丝毫未缩,面上依然一副如佛像般醇雅轩和的神态,望着静立在那边儿沉默的许淮闻,唇角,缓缓泛起抹笑。
他看向红剑那头的宫浅岚,“太子殿下,今日你是第二个拿东西指着本少脖子的人。”
说着,还有意扫了眼雪清婉。
宫浅岚轻哂一声,知其所指,便也回眸望了眼雪清婉,又长睫一敛,淡淡收回目光。
“那很明显,第一个人没成功,本宫便替她完成这事。”
清魅的声音中带着丝缕狠决之意,如同一束泛毒的罂粟。
说着,宫浅岚望向许淮闻,红眸眯了眯。
只需许淮闻默认,他便会动手。
但许淮闻迟迟未言。
宫浅岚长眉皱起,红眸沉凝。若是许淮闻不愿杀易湛,他也不好动手,否则会伤了双方利益与和气。
良久,剑刃稳执,丝毫未动。
在诡秘而严肃的氛围对峙间,三人各怀所思,都望着许淮闻,似乎在等他开口。
这时,易湛忽出一语。
“七皇子殿下,你可听说过寅若华这个名字?”
闻言,许淮闻眸光瞬抬,紧盯向易湛。
易湛仍浅浅笑着望他。
像是一个尘封在记忆盒子中的久远而又熟悉的名讳被人陡然拎起,许淮闻注视着易湛那双墨黑色的眸子,心中思绪万千。
许久,他转过身,对宫浅岚道,“太子殿下,罢了,易湛罪不至死。”
宫浅岚皱了皱眉,扫量了他跟易湛一眼,不知两人跟那什么“寅若华”有什么渊源,眼神中炽红的罂粟花瓣被一阵风吹落在地面。
手腕微微后扯,赤玉剑在空中扫过一道红光。
“砰”一声,剑柄落于他腰间红环。
易湛颈上有玉剑寒气熏凉的淡淡的红。
他根本避也未避,毫不惧怕!
雪清婉望着那颈上的红,眉梢微蹙,心想易湛究竟有怎样的把握,便确信了许淮闻不会杀他?那个寅若华又是谁?许淮闻母系的寅族中人?
许淮闻沉默未言,易湛抚了抚泛红的脖子,转眸对她跟宫浅岚淡笑道,“我与七皇子殿下有些事说,二位请先去屋外候着。”
她跟宫浅岚双双望向许淮闻,许淮闻深吸口气,抬目也望向了他们。
“你们去吧,我跟他说几句。”
雪清婉能听出来,他淡渺的声音里带着几丝浮动不平的情绪。
目光泛上几许担忧,但见许淮闻摆摆手示意她安心,便只好点点头。
宫浅岚那一剑没刺出去,心中有些不悦,便瞪了易湛一眼,径直走出屋子,雪清婉紧随其后。
他们走出去后,屋内只剩下许淮闻跟易湛两人。
“寅若华,现在在哪?”许淮闻眸间攒动着墨黑的幽光,冷声问道。
易湛却嗬嗬一笑,“多年前,伽蓝国驯兽世家,寅族嫡系出了两大佳人姊妹。姐姐嫁给了当年伽蓝国的太子,风光无限,成为了人人都道是天下第一美人的太子妃。但这妹妹却在驯兽时落入山崖尸骨无存,没人知道她去了哪是死是活。”
听着那些自幼时便常传于耳边的流言,许淮闻眉眼渐渐皱起,“所以,你知道?”
“那山崖下——正巧,是易族的领地。”
易湛望着许淮闻变幻的神色,笑着上前一步,拍拍他的肩膀,“闲杂人等都出去了,你我二人便坐下来慢慢叙谈叙谈。”
上身轻轻一俯,俯到了许淮闻的耳边。
“寅若华的事儿,你跟寅族探查了不少年吧,哥哥?”
柔醇细儒的声音,扫入他耳中。
一道惊天动地的光束从天而降划在他眼里霎闪而过,雷电轰鸣。
易湛站直身子,轻笑着。
许淮闻震惊地望向眼前的人。
星辰与银光在周围涤荡浮转,两道身影,一道水天之蓝高雅清贵如同谪仙,一道深海之蓝雍平柔和如同圣佛,面面相对,似有一场故人书就的久远画卷,绽开在宙宇纤尘间。
屋外。
雪清婉双手搭在阑干上,俯望着下面那绕在壁上一环一环的环廊,偶尔某个屏风后面会传出来肆意疯狂的笑或悲如惨鬼的哭声。
都是被困在这儿的人啊,那得有多少人啊。
她轻轻喟叹一声。
不知屋内许淮闻在跟易湛说些什么,等他出来问问罢。
微微侧过头,便见宫浅岚面色有些阴沉地站在阑干前,幽红的眸子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是未一除易湛以后快的后悔?还是在那方密室与怪物搏斗的凄烈?
想到这儿,她望了眼那有许多划痕的红衣裳,一瞬便收了回来。
多亏许淮闻交代,她可不敢再欣赏太子殿下的腹肌了。
只是这时候她脑子里也无心去想腹肌,而是在回顾方才看到的宫浅岚在密室中的场景。
他身上一道道淌着鲜血,重伤的伤口,就那样恢复如初了。
现在若不是这身破破碎碎的衣裳,她连他一点受过伤痕迹也看不出来。
这是什么奇特体质?
正当她想着的时候,宫浅岚忽然说起了话。
“婉儿,你方才在幻境中看见了什么?”
她侧过头,那一双如两枚杏花的眼睛正跟含着几抹溪泉清水似的望着她,带着几缕柔柔的意蕴。
噫,方才不还一副阴阴暗暗想吃人的表情?现在这般瞅着她,怪渗人的。
她悠悠长叹一声,抿抿嘴道,“清婉能瞧见什么玩意儿,左不过是女孩子家害怕的黑白无常、魑魅魍魉、牛头马面、僵尸骷髅,唉,一路追着,可把我跑断腿了。”
宫浅岚轻轻笑了笑,旋即敛了神,又开始垂目思索起来。
雪清婉借着这个机会朝他凑近了些,佯装好奇地问道,“太子殿下,你在幻境中瞧见了什么?瞧你这衣裳上的痕迹惯骇人的,有没有受什么伤?”
抬眸,便瞧见她明澈清丽的目光正注视着自己,心,像是被七月流火点着了一片,融暖而微颤。
眼神有一瞬间的恍惚,他尽量平息下来心中的那场火焰。
“本宫……看到很多巨大的螳螂。这群蚱蜢的爪子跟镰刀似的,把本宫的衣裳划成了这样,不过没受什么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