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东璃澈脸色幽暗,心想,那二人落水未感风寒,本王做梦倒染了风寒,真邪乎——他是不是被街头占卜算卦的江湖道士下了什么移花栽木的咒蛊?
他瞧风珀脸色犹豫,似仍有余言未吐,心道既然那两人安然无恙,莫非华宸苑那边还有什么事儿?
“还有何事?”
风珀三缄其口,但耐不过主子犀利似剑的眼神,定了定心,垂目上报,“回主人,还有一事。适才决明告诉属下,昨夜清婉小姐因此事受了惊吓,后又大发雷霆,痛骂主人修缮筑房时不利,还说……”
“还说什么?”
风珀顿了顿,感受到头顶眼神依然锋锐如针,他心里颤了颤,只好继续道,“还说主人……脑子不好,今日要来找您算账。让属下转告您,做好心理准备……”
话音刚落,周围的人都禁不住噗嗤笑出了声。
王爷脑子不好……哈哈哈哈哈。
东璃澈嘴角一抽,抚了抚又红又痛的鼻尖,昨夜那几个打得响亮的喷嚏瞬时如犹在耳。
好吧不是江湖道士给他下的咒,是雪清婉那个混账女人下的咒!那个混账女人铁定是骂了他半晚上!
可是凭什么骂他?修府造屋陈设摆放等等的事儿,都是手下以他的名义委托江南最好的建筑师来做的,关他个王爷什么事?他能想到雪清婉的床正好修在了暗河相交水汽汇聚之地?他能料到春雨滂沱湿气灌注那那那人的床和那地那么不结实,就塌了个洞??
然后就由于某种奇特的连带效应或者说是因果报应,他就做了与她真实经历相同的梦,落水受寒,饱受喷嚏折磨?居然还让他做好心理准备?他都快成喷嚏精了还做个屁准备!
感觉一股子浊气跟泥浆似的搅和在胸腔里,他长长深深地呼吸了好几次,带着微微加重的鼻音,看得风珀颤颤巍巍,生怕主子要窒息地晕过去。
良久,东璃澈沉沉叹了声气,挥了挥手。
“此事确实是本王建府时倏忽了,去,去把南海进贡的那三匹鳞光绸缎给华宸苑送去给她制衣裳,以示歉意,顺便告诉她本王已患风寒,算是上天的处罚,让她莫再怀怒于心。”
风珀惊讶地下巴都快掉下来了,平日最睚眦必报见不得任何人说自己半点坏话的主子,今日竟不动怒,如此心平气和的,还要去赠物安抚雪清婉?何况这事儿按理说是建筑师的事儿,怪不到主子头上的。
只是惊讶归惊讶,若真能这么解决避免二人正面撕破脸对峙,也甚好。退一步海阔天空,海阔天空嘛。
他立刻应下,“属下遵命。”
旋即闪身而退。
座上,东璃澈暗咽下一口气,回过身望向盘里油滋滋的烧麦——呵,心平气和?要不是看在进来昭阳跟玉锦势大他有意合作的份上,以及要不是看在他受了风寒这么容易让人联想因果关系的份上,他早就去跟雪清婉面对面理论了!
他堂堂当朝寒阙王,岂容被人指着头骂傻?
“王爷,淳安想到了!”
正暗自郁愤间,一直在垂目思索的花淳安忽然抬起头开口。
铃铛似的清澈声音一响,东璃澈的阴郁心思立刻被激到了九霄云外去。他望向淳安,那两只棕眸内凝动着淡淡辉光,辉光照亮了他久暗的脸,露出了几分藏不住的柔意,轻轻开口,“想到什么了?”
花淳安扬着精致的小脸,眼中有兴奋的彩芒在逸动。
“清婉跟许淮闻一同掉进洞里,说明他们晚上在一起住呢!”
声音亮朗清脆,像是在宣告一条锣鼓欢天的好消息。除了东璃澈外,所有侍女们也都听到了,或者说早就想到了,刚一直在那儿叽叽喳喳小声议论,这一听公主喊出来,更是满脸八卦你言我语热火朝天。
东璃澈的眉梢微微动了动,这些姑娘们的关注点怎么总是不一样呢……
不过经淳安一说,好像确实是这样。东璃澈挑挑眉,他那个守身如玉冰清玉洁十九年的挚友,为了雪清婉开启了人生新篇章?还真是用情至深,竟也未告诉他?过分。
思绪一闪而过,他轻轻笑了笑,摸了摸淳安的脸,“清婉跟淮闻二人感情深厚,也确实到那一步了。但毕竟还未婚娶,他们应也不愿让人得知,所以,你们任何人——不许传言造谣,违者重罚。”
说着,那双冰魄似的蓝眸扫过后面叽叽喳喳的麻雀儿,雀儿顿时老实安静地不敢再吭声。
但低着头的雀儿们心里都暗想,这华宸苑半夜裂了个洞的事儿,过不了多久就该全府皆知了。就算她们不传,但两人一起坠洞,就算再愚拙迟钝的人应也能想得明白吧。
“淳安也是,心里知道就好了,不要宣扬。”他回目看向花淳安道。
“淳安不会乱说的,只是,王爷……”
花淳安两手牵起东璃澈的袖子,眼睛一眨一眨,跟能眨出最干净澄澈的水来似的。
他觉着自己的心化了半寸,“嗯?”
他的袖口被牵出了褶褶。花淳安的脸有一点点的红,像是刚刚淡扫过的两片胭脂。红盈的上唇咬着下唇,眼神微微低落,欲说还休,恰如将绽未绽的花朵,惹人怜爱万分。
终于,杏花抬眸,眼神与他相对。
“淳安也要跟王爷一起住!”
东璃澈愣了愣。
后面的雀儿们也愣了愣。
雨后初晓的清光凉风下,那双棕色的眸子娇羞且认真,炽热且真挚,撼动了一群侍女们那爱意懵懂春心初绽的小心脏。
这就是爱情啊。为了爱,不顾身份地位,不顾他人非议,自荐枕席,勇气可嘉,公主王爷千千岁!
茗竹苑。
宫浅岚凭栏而望,瞧见不远处几个砍竹子的柴夫,还有一些背着木板石块器具的工人,行色匆匆,沿着小径朝东边儿赶去。
皱了皱眉,东璃澈又要修建什么东西?昨日称病避宴,本就图个清静。
但夜里雨声燥燥,聒得他根本睡不着觉;今日大早上又伐竹动工,惹了他独身一人的这方幽寂清净。
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