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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约走了大半的路程,天色竟变了。六月的天,水性扬花,冷酷无情,说变就变。此时,天空乌云密布,雷声滚滚,一阵持久而凄厉的风扫过,看来,不久会有一场雨逼来。
怎么办?又没有带雨具,任苇有些着急,她真担心和上次一样,被淋成落汤鸡。
“苇,不要怕,我们一起跑吧,争取在落雨之前我们赶到学校。”杨驰拉着任苇的手,二人跑了起来。
树枝在风中摇旗呐喊,纠集起路边的野草,兴风作浪。杨驰在前面领跑,他跑得专业飘逸,跑得轻松自在,任苇在后面使死命追赶,跑得牵强附会,像一只惊惶的小鹿,她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不敢停歇下来。
此时,她多羡慕书本里的蝴蝶,它们只自由自在地在花丛中跳跳舞,和儿童嬉戏,和可这辈子,她是做不了蝴蝶的,上天注定了她生命中只有无穷的追逐。
“杨驰,杨-驰-,我实在跑不动了——”任苇的步子迟缓了下来,她气喘吁吁,鼻翼撑得难受。
“好吧,我们先走一会。”杨驰停下来,走过去轻轻拍了拍她的后背。
这时,有雨丝从空中飘下,像花线,像牛毛,似有似无。
“如果淋湿了身体,你会生病的。”杨驰心细。
“我有那么娇情吗?哪怕全身淋湿了,我也无所谓,好比洗桑拿一场。”任苇轻松地说道,也是安慰杨驰。
“求司机带我们一程吧。”杨驰提议道。
公路上,来往的车辆络绎不绝,这些车全是运输车。
于是,他站在路的右边,对向学校方向行驶的汽车挥舞着双手。七八分钟过去了,无数的车从他身边呼啸而过,他把手臂摇成风中的旗杆,可没有一辆车停下来。
“杨驰,算了吧,我们不用搭车,还是步行吧,学校也没多远了,我没你想象的那样不堪一击吧。”她劝阻。
“任苇,我有了一个好办法!”他眼睛一亮,振臂高呼。
“什么好办法?”她很好奇。
“抢车——。今天我们来个刺激的。”杨驰说,“我们班上好多男生都有过这样的实战经验。而且我们还私下相互传授过经验呢!”
杨驰一副胸有成竹的样子。
他向任苇传授道:“手扶拖拉机不要抢,这类车车速太慢,不气派,坐在上面屁股会颠成两半;大卡车不要抢,这类车的车厢太高,追不上,很危险;最好是抢小货车,要选择好地点,它们在转弯处,车速都会慢下来,那时,是抢车的最佳时机。你把包背好,我空手上车方便一些,上车后,我再来拉你。”
杨弛条分缕析,言之有理。
不远处,有一拐弯,这里是最理想的作案好场所,杨驰拉着任苇的手。
任苇虽然有些害怕,但她不好说什么。
目标出现了。此时,二人的身后来了一辆小货车,千载难逢。杨驰低声对她说:“你一切听我的,照着办就行了。大多数司机不喜欢半路搭人,你不要回头,不要左顾右盼,以免打草惊蛇。等车辆一靠近,我先上车,再来拉你。”
果然,在拐弯处,司机踩了踩离合器,车子减了速。说时迟那时快,杨驰像一匹猎豹,以迅雷不及掩耳之势,一个箭步纵身一跳,冲向后车箱,双手紧紧攥住车的挡板。
高中生活的最后一跳,他跳得惊鸿一瞥,跳得生无可恋。
他成功了,她长吁一口气。
杨驰一个鲤鱼打挺,稳稳地落入车箱。他俯下身,一只手牢牢地抓住车箱挡板,一手伸向任苇。
任苇紧跟着小货车后面拼命地跑,她把手上的包艰难举起。杨驰一把接过,扔进车箱,接着,他转身又来拉任苇。
任苇的力气已用尽,她的脚下像踩着棉花,几乎没有了知觉,但她坚挺着,双手搭在了车箱的后档板。
杨驰抓住了她的一只手,大喊一声:“来,一,二,三,上!”任苇整个人往空中窜了一下,又重重落地。她的腿像灌满了铅,已不听使唤。
“坚持,再来一次!”杨驰大声鼓励,又一次把她往上提。
适得其反!没有了加速度的任苇几乎瘫倒,她的手一脱,受车子惯性的影响,向前扑去。她尽管努力控制平衡,双手和膝盖还是着了地,双手和膝盖都蹭破了皮。
她忍着痛,迅速站起来,向杨驰挥挥手:“杨驰,你先搭车走吧,不要管我,我没事的。”
小货车并没减速,载着杨驰呼啸向前驶去,任苇被远远地甩开了,他们渐渐拉开了距离。
杨驰眼看任苇追上没有了希望,她一瘸一拐的样子,令他心急如焚。他准备跳车了,他想看看任苇伤势如何。
他紧紧抓住车的挡板,心里反复黙念,他屏住呼吸。
“一二三——”,他合理地运用臂力,成功地跃到地面。
就在杨驰安全着地的一刹那,他的右脚一不小心踩到了一粒圆圆的小石子,小石子一滑,他整个人重心不稳,头,重重地,重重地跌在坚硬的路面上。
杨弛趴在地上,一动也不动。
任苇发疯似地冲上前去,二三十米的路程,她仿佛跨越了千山万水。
她蹲下身,把他抱在怀里。他的后脑勺擦掉了一块皮,隐约能看到肉红的血丝,他的右耳朵有血渗出,血,染红了那张平日里始终坚毅的脸庞。
点点的鲜血,顺着脸庞流下来,在衬衣的领口缀出一朵殷红的花。
任苇把手伸到杨驰的鼻翼,他几乎没有了呼吸。这晴天霹雳,令任苇天旋地转,片刻的挣扎后,她紧紧地抱着杨弛,跪在路中间,向过往的车辆求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