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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圆圆的妈妈来学校看女儿了,一起陪同的还有李圆圆的两个姨妈,三姐妹,珠光宝气,容光焕发,高雅雍容,浩浩荡荡。她们今天开车专程来诸城购买香榧,听说这儿的香榧营养价值极高,慕名而来,顺便给李圆圆送些好吃好喝的。
教室走廓里,李圆圆接过零食袋后,嘴巴撅得老高老高,一副闷闷不乐的样子,和平时大相径庭。李圆圆妈妈觉得里面必有缘由,于是追问,李圆圆不情不愿地说,二姨妈送的驼绒大衣前两天不见了。
圆圆妈妈听后,心里极为不爽,前些日子女儿电话里说目前宿舍里经常会出现掉东西的现象,这是怎么回事?
找生活老师去,李圆圆的妈妈和任苇见过一次面,那当面找她问个究竟吧。三姐妹商议好后,直往宿舍奔。郑四凤正在一楼值班室,李圆圆的妈妈打听道:“您知道210的生活老师任苇现在在哪儿?”
此时,生活老师刚下班不久,家长来访,肯定是有重要事情,郑四凤生怕怠慢,赶紧用手指了指足球场的看台:“你们往看台的右边走过去,看台背后有一排小房屋,任苇就住在右边的第一间。”
“好吧,我们找她算帐去。”三人板着脸,气势汹汹的样子。郑四凤心里暗暗叫苦,她明白,可怜的任苇又要受罪了。
今天阳光正好,任苇穿着学生的旧校服,洗了洗发,头发很长,一绺一绺的披着,还没干彻底,她坐在门前一边晒太阳,一边拿着书在看。
三人很快找到了任苇的住所。首先发言的是李圆圆的妈妈:“任老师,我是李圆圆的妈妈,今天我们从老家刚过来。”
任苇放下手中的书站了起来,恭敬地说:“您好,您有什么事需要我帮忙的吗?”
“帮忙倒不要,我们只想问问,我们听圆圆说,她的一件大衣这几天不见了,你怎么解释?”二姨妈看到任苇穿着学校的校服,心里就来了气,这件校服,肯定是从宿舍偷来的。
“我真不知道,我从没有见过圆圆的大衣呢!”面对二姨妈的质问,任苇后退一步。
二姨妈更来气了:“你从没见过?那意思是说我们圆圆无中生有?告诉你,这件大衣就是我帮圆圆亲手挑选的,在海宁皮革城,我千挑万选,那天,我的脚都跑痛了,你居然说没有这回事!”
三人站成犄角之势,一步步向任苇逼近。
任苇有些招架不住了,不知怎么回答是好:“你们误会了,我并没说圆圆的大衣不存在,只是我确实没见过那件大衣。”
三姨妈五大三粗,她要为两个姐姐帮腔了:“那这样吧,我们进屋找一找,到底是有,还是没有,一查就一清二楚了。”她走上前去,一只手抓住任苇。
任苇挣扎着,理直气壮地说:“你们怎么能擅自进入我的屋里?这样是对他人人格的不尊重!”
三姨妈一阵推搡,把任苇几乎推到在地:“这是你的屋?你有房产证吗?你一个生活老师有什么了不起,你连一棵葱都不是,还配和我们谈人格谈尊重?看看你的穿着,和一个讨饭的有什么区别?你手上的书,也是从学生宿舍里偷来的吧?”
任苇一个趔趄,但她又马上站定:“请你说话文明一些,有些事情并不是你们想像的那样。”
老大和老二齐上阵,霎时,小屋里的被子弄得乱作一团,布衣柜里的衣服也被甩在床上,床头边的书籍散落一地,被二人踩在脚底。“你们不要动我的书!!”任苇大喊,悲愤而委屈的泪,从眼角溢出。
“你有什么好叫喊的,一斤书也值不了几个臭钱。”二姨忿忿地说。
这些书,是任苇的命根子,每一本都是她从垃圾堆里像淘宝贝一样淘来的,用毛巾仔细擦净,晾干,再叠好。每晚都要和它们亲近后才能入睡,这些日子,她只做一个梦,在梦里,只做一件事,造船,造船,向理想的彼岸进发。可是,残酷的现实令她泪流满面,她的梦里,永远欠着一片苍茫而柔软的大海。
黄心语今天给奶奶带了两大盒鸡蛋糕,是她上午亲自精心制作面成,上等的面粉,上等的白砂糖,搅拌鸡蛋时她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她要把最人间的至味呈现给母亲的恩人。
她将手中的货卸完后,提着鸡蛋糕风风火火地向足球场后台的小屋跑去。
她想像着,奶奶正躺在门口悠闲地晒着太阳,一只小猫蜷在怀里,锅里盖着绿豆粥,桌子上放着银耳汤,她献上鸡蛋糕,奶奶盛给她一碗温软的绿豆粥,她一饮而尽,抹抹嘴巴,再讨要一碗。
可她来到小屋门前,不禁被眼前的情景呆住了。
她看到任苇像一只小鸡被一个壮女人死死抓住,没有还手之力,一头长发纠结在一起。小屋里,还有两人正在翻箱倒柜。
来不及仔细思考,黄心语一个箭步冲上去,猛地一把将二姨推开。多年的体力活,不是白练的,她身手敏捷,臂膀有力,二姨貌似强大,脚上的高跟鞋没站稳,差点摔倒在地,分明不是她的对手。
“任苇姐,不要怕,我来了。”她把任苇拉到身后,顺手从菜地里捡起一根木棒,“谁再敢动,我就不客气了!”
她怒目圆睁,木棒在空中飞舞着。
半路杀出一个程咬金,三姐妹从没见过这种阵势,一时慌了神,李圆圆的妈妈停住了手,一副外厉内茬的样子,嚷嚷道:“你是谁?竟敢和我们对来?”
黄心语反问道:“你们是谁?竟敢在这儿放肆!”她真不知道这三人为何这样对任苇无礼。
李圆圆的妈妈高声说:“我们是学生的家长,我们家小孩的衣服被这个生活老师弄丢了,我们在找她问个明白。”
黄心语接上话:“你不管我是谁,路不平,有人铲修。衣服丢了有你们这样解决问题的吗?你们确定衣服是她弄丢的吗?理由是什么?证人是谁?现在是法治社会,你们不要无故血口喷人,如果你们再胡缠蛮搅,我要报警了。”
“谁无理取闹了?我们家小孩的衣服丢了是事实,不信,你问她。”二姨妈心里不服气。
任苇看着黄心语,小声说:“是的,学生的衣服是找不到了。”
“你们家小孩的衣服多少钱,说个数目,我来赔!”黄心语一边说,一边摸出钱包。
“三千!你赔得起吗?”三姨看着黄心语一身简单的装束,轻蔑地说。
黄心语从钱包里摸出一张卡:“你别看不起人,就是三万,本小姐也赔得起。”
三个女人你看着我,我看着你。李圆圆妈妈不想把事情闹大,如果继续僵持下去,对自己和女儿都不利,她打着圆场说:“今天我们是来诸城购物,只不过是顺便来看看我女儿,哪知发生了这样的事情。不过,丢衣服这样的事情,以后还是不要发生为好。你一个小姑娘,要你赔钱,显得我们太小家气了吧。”几人拍了拍身上的灰尘,扬长而去。
任苇紧紧抓住黄心语的手,浑身发抖。
黄心语看了不远处一眼,周桂花正忙着自己的事,偶尔投过来一眼。刚才的事,周桂花尽收眼底,她不想出面阻止,多一事不如少一事,这是她的为人办事宗旨。
“任苇姐,跟我走吧,带上奶奶和叶叶,到我那儿去上班,有吃有住,工资也不比这儿差,最起码没有人敢欺负你。这儿是什么鬼地方,一点人身安全都没有,连周围的人,都是那样冷漠。”黄心语内心悲愤,她恨的不是三姐妹的嚣张,而是周桂花的沉默。
奶奶的头上裹着一条大围巾,只露出一双眼,蜷在一角,这儿发生的一切,她浑然不知。
任苇惊魂甫定,依旧不言不语。
黄心语跺了跺脚:“苇姐,你听到没有?你看看你凄凄惨惨的模样,这儿有什么舍不得的?”
万一离开这儿,任苇会有万千舍不得的。这儿有好姐妹田真真,有如兄长般的肖家译,有相处已久的学生们,有体贴的贝尔,有朗朗的读书声,有床头的各种书籍,还有她心中从来不曾放弃过的舞台――三尺讲台,更有脚下这块流过汗也流过泪的土地。
“心语,谢谢你的好意,如果有一天,我实在呆不下去了,会带上奶奶和叶叶,再去找你。”任苇思忖了好久好久。
怎么那样倔犟啊,黄心语越想越不明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