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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课铃声还没响,贝尔和汪铁程就在教室后面坐定,他们是来听课的。
踩着铃声,任苇满面春风地走上讲台:蓝色的套装,乳白色的衬衫,飘逸的长发,生动的面容,仪态大方,知性典雅。
任苇把U盘插入白板的PC连接口后,开始上课了。
“大家好,我叫任苇,很高兴遇到你们。(Hello,everyone.MynameisRenWei.Nicetomeetyou)”任苇笑容可掬,先用中文,再用英文,亲切地各说一遍。
二十多双肤色不同的手,响起了礼貌的掌声。
“今天,我给大家上新课——我想喝茶,请大家翻到书本第八课。(Today,I'mgoingtogiveyouanewlesson-Iwanttohavetea.PleaseturntoLesson8inthebook)”
任苇工工整整地在白板上写下了一个“茶”字。为了方便学生听懂,她语速减缓,围绕“茶”字展开:“茶字是象形文字,茶字有十笔划,字形结构。上部为廿,像茶的芽叶;中部是人,像树冠;下部为木,代表树干,是木本植物。”
“它的象征意义:人,应该根植于大地,就能枝繁叶茂,郁郁葱葱。茶的生命寓意:有长寿之意。上部为廿,中部为八,下为十八,合计为一百零八岁。寓意为;人常喝茶健康长寿,可以活到一百零八岁。”
她的表达清晰,内容有趣而新鲜,台下的学生静静地听着听着,不由得投向敬佩的目光。
这时,任苇拿出一包茶叶,对学生们说:“这是一包上等的普洱茶,普洱茶主要产于我国云南省的西双版纳、临沧、普洱等地区。普洱茶讲究冲泡技巧和品饮艺术,其饮用方法丰富,既可清饮,也可混饮。普洱茶茶汤橙黄浓厚,香气高锐持久,香型独特,滋味浓醇,经久耐泡。现在,我们一起来品尝,感受中国茶的魅力。”
学生各自从抽屉里拿出茶杯,拧开盖子。教室后面的开水早就烧好,片刻,清澈的白开水变成了琥珀色的液体,一阵清香氤氲整个教室。
“大家多喝点,茶,还有减肥和美容的功效呢。”任苇笑着说。
有位壮壮的黑人女孩羡慕说:“任老师,谢谢你,你们中国人你们身材那么好,是因为平时是一直在喝茶吧。”
“是的,闲暇的时候,我们中国人最爱喝茶了。”任苇接着说,“中国有位现代学者,认为书法、昆曲和普洱茶,是中国举世独有的三项文化极品,也是中国文化暗藏的命穴和胎记。”
任苇边说边在白板上板书。茶的寓意:人,应植于大地。茶的功效:长寿、减肥、美容。茶:中国文化三美之一。
不知不觉,下课铃声响了,学生们意犹未尽。
任苇弯下腰,向大家鞠躬,学生们报以热烈的掌声。贝尔先生汪校长心里清楚,这掌声,代表学生们对任苇的喜欢和认可。
办公室里,三人坐在沙发上,汪铁程既觉得新奇,又觉得不可思议,一个生活老师,竟然可以把高中的HSK课程上课如此到位。贝尔真是一位伯乐,他相信贝尔是一个做事极其稳重的外教,但他不相信天底下真有那么神奇那么有能耐的生活老师,今天,任苇完美的表现征服了他。
汪铁程对任苇说:“刚才我和贝尔先生听了你的课,你的表现令我们非常满意。我和他已商议好,从现在起,你正式成为我们国际部的一名教师了。”
“谢谢,谢谢二位……”面对这突如其来的幸福,任苇猝不及防,强忍着高兴的泪,以至说话语无伦次,可心里唱着欢快的歌,等了好久终于等到今天,等了好久终于把梦实现。
多么不易的小姑娘啊,汪铁程看出了她的激动,拍了拍她的肩,说:“今天和明天,你完成好手头的所有交接手续,总部行政办会发通文给你们后勤部,后勤部会配合的。同时,这两天抽空熟悉熟悉教学内,从后天起,你就开始正式上班了。不过,签合同还需等几天,我们国际部新任的校长目前在杭州总部学习,只要他一回学校,我就打电话通知你。”
任苇华丽地转身成为一名教师,突然觉得日子变得那么甜美,甜美而绵长,长到有什么东西从心底最深的礁石处漫溢上来,一寸一寸地淹没了曾经的自己。
她走在足球场边的小道上,仿佛岁月的百鸟一只一只从头顶掠过,生命的千帆一艘一艘地从眼前航去。
迈着轻快的脚步,任苇捧着贝尔交给她的教学资料,直接向学生宿舍走去,还没到一楼的值班室,毛秀秀远远地叫着:“任苇,你快点过来分东西。”
毛秀秀和几位生活老师正在分领拖把和箕畚,等任苇走近,看到她一身职业装,端庄典雅的样子,大家都有些纳闷,几乎不相信自己的眼睛,还是袁彩萍打破僵局:“任苇,你今天怎么这样一身打扮?”
任苇想了想,还是实话实说吧:“刚才我去国际部试讲了,为留学生上了一节课,那儿缺一名老师。”
“那你是用英语还是中文为他们上课?”这下,轮到许美云惊叹了。刚才上课的情景,任苇历历在目,她回答,英文和中文交叉使用。
“难怪我平时见你一直在看英文书,妹子,你看我,我汉字都认识不几个,可你……你真是真人不露相啊。”毛秀秀艳羡极了。
任苇恳切地说:“秀秀姐,我后天都要去国际部报到了,这儿的事,这两天我交接好。”她向大家抱了抱拳,说“也感谢各位姐妹平时对我的帮助和宽容,以前我做的不好的地方,还需大家的包涵。”
袁彩萍快言快语:“任苇,万一你收拾宿舍来不及,没事的,我来帮帮你,你放心好了,你有空时,多看看书,你能走出去教书,我们做生活老师的也倍有面子,在这儿,真委屈你了,我早就看出,你和我们不是一路人。”
许美云走过来,趴在她的耳旁:“任苇,张主任说下个月把我调到学校收发室,那儿工作清闲点,说让我有更多的时间写小说,我也要向你一样,平时把自己逼一逼。”她一脸的沉醉和向住。
任苇点点头,说:“我期待着的小说早日完成,是的,本事是逼出来的,对自己狠一点,逼自己努力一点,只有逼一把自己,才能让自己更优秀。”
应芙蓉蹲在地上整理着拖把和扫帚,头也没抬,她心里忿忿不平:凭什么你任苇可以光鲜靓丽地去教书,而我只能永远在这儿叠被子擦地板?凭什么你前程似锦一路开挂,而我却日暮途穷生活在阴沟里?
她越想越觉得不公平,越想越憋屈,竟然有几滴泪,莫名其妙地落在衣襟上。
快要下晚自习了,田真真面容雅静,淡淡的说:“各位女生,今晚,是任苇老师最后为大家服务的一个晚上,明天,将有人接替她的工作,任苇老师将调入到国际部任教。”
此话一出,班级如微风吻过的湖面,微波四起,女生们神情惊异,交头接耳。
田真真也感慨万千,自己在春雨的地位一步步得以巩固,很大程度多亏了任苇的帮助。现在,除了姚小帆,任苇就是自己最暖心的小棉袄,可是,她和任苇见面的机会将一点点减少,她的心里不免有些沮丧。
然而,从明天起,任苇就是春雨的一位老师,和自己平起平坐,田真真心里的优越感瞬间蒸发了,还有,任苇现在有了一个深爱她的男人,那个男人高大、孔猛、深情、真实、出众,如果抛开家庭背景,肖家译比姚小帆各方面并不逊色,甚至更胜一筹。你任苇和肖家译相识,我田真真也起到了间接性的作用。
越想,田真真越觉得她并不亏欠任苇什么,相反,任苇还得感恩于她。今晚,行政办有些琐事需要她来完成,索性,她就不去查寝了,和任苇能避开就避开吧。
对于任苇来说,今晚是最后的一轮岗,她争取有一个完美的收官。
她早早地来到宿舍,一间房挨着一间房用心清洗,窗台、床底下、柜子角落、卫生间……每个角落都不落下,或站着,或踮着,或趴着,或跪着,用最专业的技能,用最虔诚的态度,用汗水为这些可爱的女孩们,作最后的道别吧。
女生们一个一个地回宿舍了,她们今天反常的举止,令任苇感到奇怪,见面后只有三个字“苇姐好”,没有了平时的刻意夸张,没有了拖泥带水,没有了大呼小叫,没有了吵吵嚷嚷,没有了吃吃喝喝……
迅速洗漱完毕后,她们上了床,或看书,或捂着头睡下,静静的。到了熄灯时间,任苇拿起手电简和点名册,这是最后一道工序。
她轻手轻脚地走到316室,六个床铺,全到,她认真地作了标记,她刚准备退出时,龚欣然和骆林娟小声说:“姐,再见,后会有期。”方莲坐了起来,声音有些打颤:“苇姐,以后,你还有机会来看我们吗?”
任苇心知肚明,这帮小丫头肯定听到了什么风声,她柔声说,“方莲,姐以后有空,会来看你们的。”
方莲拉开抽屉,从里面找了一会,摸出一包板栗,递给任苇:“这是我爸今天送来的,请你转交给奶奶,让她老人家尝尝,奶奶是个好人。”
奶奶这些日子一直躺在床上,偶尔喝点稀饭,连饭都咽不下了。任苇没有伸手,说,方莲,谢谢你爸爸妈妈的心意,奶奶牙齿不好,咬不动。
门,被轻轻推开,隔壁房间的女孩听到声音也挤了过来。
钱小贝拿着一袋薯片,一把将任苇环抱住:“姐,让我好好抱抱你,我没有别的相送,只能零食。以后你去国际部,帮我物色一位帅哥,像周一哲那样帅的。”她说话总是那样有趣。
叶江鸥揉了揉刚洗过的短发,声音里有些爽朗:“苇姐,你早该离开这个岗位了,人尽其才,如果你一直呆在这儿做生活老师,好比杀鸡用牛刀——大材小用,也是春雨的悲哀。安鸠的位置在林间,雄鹰的位置在蓝天,你是我见过的最能屈能伸、忍辱负重的女性,在这儿遇上你,是我们的福气,是你,教给了我们以后怎么做人。”
钟梦琳话语不多:“姐,莫愁前路无知已,天下谁人不识君!”
胡敏之拉过任苇,递给她一个纸袋,是上次她准备登台的连衣裙:“姐,这份礼物请你一定收下,以后,你去国际部,也要几件像样的衣服。你知道吗,你穿上它,会显得特别高贵美丽的,这件衣服,我一直不敢穿,我怕玷污它,今天,我把它交给它的主人。国际部的师生穿着都很时尚,我早有耳闻,姐,人靠衣装马靠鞍,请你收下。”
“收下就收下吧,敏之的衣服多得数不过来,少一件也没关系的。姐,这也是她的一份心意。”朱艺将纸袋套在了任苇的手腕上。
“姐,以后周日下午休息时,我们去你小屋找你。”胡敏之提议。
“好的,我静候你们,大家早点休息吧。”时间不早了,任苇依依不舍地退了出来。
经过315宿舍时,任苇听到了一阵嘤嘤抽泣声,那是李圆圆。李圆圆抱着枕头在啜泣,身子微微抖动,任苇老师要走了,她平时对任苇有太多的刁难和责备,此时,她的良心在备受煎熬,她似乎在忤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