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钱坤拉了拉段沉的袖子:“不如我们先下山吧。”
“怎么,还想回去抓鱼啊?”段沉不以为然,小声地嘀咕道,“野味虽好,但吃多了总觉得嘴里少点什么。”合着他是想念白米饭了。
钱坤又好气又好笑,刚想骂段沉几句,山上突然飘下一道身影。
“何人来寻葛长老?”话音未落,来人已于面前站定。少年一席红白相间的长袍,约莫二十出头的样子。
段沉神色微凛,上前一步道:“是我。”
少年打量了段沉一番,旋即大手一挥:“都给我抓起来!”
四道身影接连闪出,将段沉二人团团围住。
钱坤拉过段沉,将其护在身后:“堂堂四大宗门,便是这么对待客人的吗?”
少年轻声笑道:“若真是来客,我等自然不会怠慢。可如今葛长老失踪多日,所有相关人等都必须严加排查。得罪之处,还请二位谅解。”说罢,他当先出手,作势抓向钱坤的肩。
钱坤下沉右肩,躲过了这一招。但紧随其后的,是五人一齐发动的猛烈攻势。
段沉见状,忙从怀里掏出一块令牌,高举过头道:“等等,自己人!”
所有人的目光随段沉而动,看清了他手里的令牌。玉底镶金,一个醒目的元字刻于其上。此物是元萍随身携带的信物,非落霞庄人不能拥有。
“元家长老令?”少年眉头一皱,看向那名禀报的门童,“为何方才不报?”
门童紧张地低下头:“方才并未见其出示此物……”
见众人收手,段沉不自觉地松了口气:“都说了我不是坏人。”
少年抱拳作揖:“阁下若是早点出示此物,我等也不至于误会。”段沉意欲辩驳,却被少年抢白道,“在下夏兴宇,是天阳门今日的轮值守卫。”
钱坤递给段沉一个询问的眼神,后者学着夏兴宇的样子,大手一挥道:“无碍无碍,误会一场,误会一场。”
夏兴宇收手而立,并未对段沉的举动表示不悦:“既是元家之人,还请随我上山,等候长老归来。”
段沉却摇了摇头,道:“我等初来宝地,对山下民风甚感兴趣。既然元启长老不在,我等便于客栈逗留几日,顺道采采风,尽尽兴。”
钱坤偷偷扁了扁嘴。说什么采风尽兴,分明就是不想招惹是非。
“山下客栈哪有门内舒适,二位风尘仆仆,理应让兴宇接风洗尘才是。”夏兴宇态度不变,侧身让出了通往山上的路。
段沉敏锐地察觉到不对,再次婉言谢绝:“听闻元长老并非门内中人,不过挂了个名誉长老的头衔。我等虽与之相识,却也不想叨扰各位。若是无事,今日就此别过,有缘再见。”
“阁下想走我也不好多留,只是不知二位尊姓大名,如长老归来,我也好派人去客栈相邀。”话虽这么说,可夏兴宇姿势不变,丝毫没有要放行的意思。
段沉脸色微凝:“元长老若见此令,便知我等姓名来意,无须夏兄挂念。”
夏兴宇不置可否地道:“既是我等怠慢在先,又怎能对二位不管不顾。将来若是被元长老知晓,免不得要说兴宇几句。二位不妨给在下这个薄面,屈尊在山上小住几日。”
“不住。”段沉耐心耗尽,拉上钱坤,推开了另外几名守卫,“今日本少爷心情不好,不想给你这个面子。”
夏兴宇使了个眼神,众人再次围住段沉:“二位藏头露尾,始终不肯报上姓名。我天阳门又岂是想来就来,想走就走的?”
“哼,我若想走,光凭你们几个还拦不住我。”段沉语气森然,周身有淡淡红光涌动。
钱坤压低声音,关切地道:“你的灵气太过诡异,此时最好不要横生枝节。”
段沉恍若未闻,把手伸进怀里一阵翻找:“我本无意冒犯,若是诸位以为天阳门势大,便可随意欺压我等,那就别怪我心狠手辣、不讲情面了!”
众人身体紧绷,做好了随时开战的准备。
段沉把钱坤拉到身后,大喝一声,从怀里掏出了一件物品:“尔等宵小,看看这是什么!”
红光绽放,刺得人睁不开眼。众人只觉热风扑面,紧接着就看到段沉手捏一枚玉佩,对着四周一通展示。玉佩比令牌更加小巧,通体晶莹,呈古铜之色。其上刻有一个古朴字体,非现行之文,却是所有人都认得的。
“后土令!”不知是谁惊呼出声,而后在钱坤震惊的目光中,所有人单膝跪地,朝段沉,或者说他手中的玉佩径直拜了下去,连夏兴宇也不例外。
“你也假模假样地跪一下。”段沉小声地提醒道。
钱坤回过神来,连忙学着其他人的样子下跪。
“怎么样?夏兄现在还想拦我吗?”段沉右手插腰,一副小人得志的样子。
夏兴宇埋头说道:“见后土令如见王上。夏某有眼无珠,阁下若是要走,随时都可以离开。”
“现在肯让我走了?欸,我还就不走了,怎么着吧?”段沉拉起钱坤,举着玉佩在夏兴宇眼前晃了又晃,“我要跟天阳门的长老打你的小报告,看你以后还敢不敢随便欺负人?”
纵然是同一阵线的钱坤,听了这话也眉头大皱:“你要不要这么幼稚?”
段沉没有作答,和钱坤一路小跑,把夏兴宇远远甩在身后,这才气喘吁吁地道:“我就吓一吓他,小爷才没有那么幼稚呢。”
“能吓人的人也成熟不到哪去……”
“你皮痒了是不是?信不信我举着玉佩让你一路跪上山去?”
“别,我错了,我诚心诚意地跟你道歉。”
“这还差不多。”
“话说回来,你什么时候有的这个好东西,我怎么都不知道?”
“爹出发前偷偷塞给我的,还特地叮嘱我不能让娘发现。怎么,你有兴趣吗?下回让你也威风威风?”
“别别别,你饶了我吧。”
“玩玩嘛,多有意思啊……”
“你还是让我跪着上山吧。”
……
日落东山,晚霞渐起。
段沉和钱坤住进了天阳门最好的套间,边上就是长老们的休息地。谢绝了长老的盛情邀请,段沉把门一关,声称自己长途跋涉,需要休息。突然被奉为座上宾的感觉很是奇异,有种难以名状的不真实。
看着正在铺床的钱坤,段沉放下手里的香茗,毫不讲究地坐到地上:“呼,还是这样舒服。”
钱坤回头看了他一眼,不由笑道:“你啊,就是打肿脸充胖子,表面上贵气逼人,其实心里比谁都虚。”
段沉吐了吐舌头:“我有什么办法,谁让那个夏兴宇逼人太甚。”
“口是心非。”钱坤放下手里的活,坐到段沉身边,“要是你真的怪他,刚刚也不会刻意替他隐瞒了。”
段沉托着下巴道:“其实想想他也没做错什么,葛长老失踪,我们又不肯自报家门。换了谁都会觉得我们有问题吧?”
钱坤摸着松软的地毯,躺在地上伸了个懒腰:“你也不用帮他找借口,人家领不领情还不一定呢。”
“这与我何干?”段沉跟着平躺下来,双手枕在脑后,自顾自地道,“我做事向来不求回报,他领不领这份人情,我都不会举报他的。”
钱坤侧过头,看着段沉道:“我怎么觉得,这几天你好像长大了不少?”
“你是在说我原来很幼稚吗?”段沉佯装生气,把手伸进怀里,“我的玉佩呢,还有令牌,看我双管其下,治得你服服帖帖。”
钱坤哈哈笑了起来:“我的意思是,段家那场大火过后,你像突然变了个人似的。就说你刚醒来的那天,为了不让夫人担心,你吃了那么多东西,还主动要求离开他们。换作常人,有爹娘相陪,怎么样都会比较安心点吧?”
段沉收起玩世不恭的样子,眼底闪过一丝落寞:“这几天发生了太多事。从灵测出错,到王府走水,再到我重伤昏迷,最后离开爹娘来到这里,所有的一切好像都由不得我,我只能在各种各样的限制下被迫做出选择。即使到了现在,我的脑子还是迷迷糊糊的。唉,真想一觉醒来,自己还睡在那张熟悉的床上啊。”
钱坤无言,他坐起身,长久地沉默着。
段沉戳了戳他的腰眼:“喂,你跟着失落什么?我这不是还好好的吗?”
“是挺好的。”钱坤推开段沉的手,恢复了原先的轻松,“怎么着你也在这几天学会了捡柴、生火、拴马,虽然烤鱼的手艺差了点,依旧受不了鱼腥味,还不知道去哪里找水源……”
“喂喂喂,你这是在夸我还是在损我呢?”
“夸你,当然是夸你啦。”钱坤笑道,“从一个生活白痴到现在这个样子,没有聪明的头脑可不行。”
“我一直都很聪明好不好?”段沉臭屁地道。
钱坤回忆了下,不禁点头同意:“确实,光凭夫人一句话就能分析出岳家的身份,连我听了都忘尘莫及。不得不说,在某些方面你还是相当有潜力的。”
段沉吡了吡牙:“少给我拍马屁,近朱者赤近墨者黑,真的是好的东西没学会,坏的东西学了一堆。”
“嘿嘿,还挺有自知之明的。”钱坤窃喜,暗自说道。
“……”段沉脸色一黑,扑到他身上扭打起来。
其实段沉并没有那么厉害,他所有的分析,不过是在验证小蛇记忆里的,那段万风与万武的对话。
……
“什么底牌不底牌,你不是早把兽丹的秘方卖给周逸那个老匹夫了吗?结果呢,他为了卖新王一个面子,直接把我们驱逐出境。要不是他,我们现在至于寄人篱下么?”
“岳锋来自宣王朝,和新王注定死敌,我们还有机会。”
“哪还有什么机会?不付出点东西,就想要人家庇护你?天下哪有那么好的事?”
……
岳锋果然是宣王朝的内鬼。段沉放下心中最后一丝疑虑,相信了那个似真似幻的梦境。
小蛇到底是什么妖兽?从何而来?天下间还有一人掌握了兽丹的秘方,那个名叫周逸的家伙现在在哪?自己的血液究竟出现了什么变化?为何明明中了毒,却从来不曾毒发?
太多的问题横亘在段沉心间,他却没有一个人可以吐露心声。甚至于最亲密的家人和朋友,自己都要用一个又一个的谎言去掩盖真相。
我是变了,可究竟是变好了,还是变坏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