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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怎么不早点叫醒我?害我跑得要死要活的。”段沉骂骂咧咧地朝炎阳殿跑去。
钱坤跟在后面:“我叫了你几百次,你睡得跟死猪一样一动不动,我能有什么办法?”
“你可以先把我扛过去啊,等我醒了再叫我进去。”段沉明显是在强词夺理,其实他还在为小蛇的欲说还休而气恼。
“要是你还不醒呢?难不成要我们守着你面面相觑?”钱坤立刻反唇相讥。
“……”段沉无言以对,这事的确怪他自己,要不是他沉浸于精神世界,钱坤也不至于无计可施。
段沉跑到殿外时,特地停下脚步顺了顺气。钱坤比他的身体素质要好得多,到现在还脸不红心不跳的。
推开殿门,掌门和元启不约而同地看向段沉。
“小友你可算是来了。”玉阳子笑呵呵地道。
这还是段沉第一次见到天阳门的掌教。鹤发童颜,仙风道骨,一身红黄相衬的长袍,看上去雍容华贵,却又不失端庄正气。两天前段沉入住宗门时,玉阳子连面都不曾露过,真不知是对宗门太过自信,还是觉得两个小孩子闹不出太大的风雨。
坐在玉阳子边上的,自然就是段沉日盼夜盼的元启长老了。元启看上去比玉阳子老了些许,一席墨绿长袍,倒是天阳门里少见的扮相。
段沉三步并作两步地来到二人下方,恭恭敬敬地弯腰行礼:“掌门,长老。”
元启点点头,语气淡然地道:“下次睡觉就回屋里睡去,外面风大,容易染病。”
段沉回头瞥了眼钱坤,见后者几不可见地摇头,不由心下骇然。他是怎么知道我在睡觉的?难不成一直有人在暗中盯着自己?
玉阳子依旧和蔼可亲地道:“听弟子说,小友曾拿着王上的后土令前来寻人,一是元启长老,二是葛叶长老,可有此事?”
“是的,”段沉点头,从怀里掏出那枚元家长老令,“掌门,此物是娘亲给我的信物,说是元启长老一看便知。”
“哦?”元启看了一眼,就确定地道,“此物确是我当年赠予萍儿的,既如此,你想必是萍儿与阿勇的孩子吧?”
“段沉见过三姥爷。”段沉屈膝跪地,作势要拜。
一股清风将他托了回去,元启眼中流露出一丝温暖:“礼数就免了,这里是天阳门,你还是随着众弟子叫我长老吧。”
“是,长老。”段沉乖巧地道。
玉阳子拿起桌上的茶盏,抿了口茶,便说起了正事:“段沉小友到我天阳门,可是为了寻亲?”
段沉却是摇了摇头:“段家突逢变故,小子今日是来拜师学艺的。”
立于身后的钱坤欲言又止。那日元萍交待段沉的,分明是要他暂住于天阳门中,安心等待她和段勇的归来,什么时候要他拜师学艺了?
元启却是不知事发经过,下意识地问道:“哦?段家发生了什么事?”
玉阳子接过话头:“元兄有所不知,段王府于几日前被妖兽纵火烧毁,如今仍在重建之中。段勇与元萍想是回了后土,去寻王上帮忙彻查此事了。”段勇能够在百姓中抹去妖兽的存在,却无法阻止修行人士的探听。
元启闻言,惊异地道:“竟有此事?”随即感叹一声,“想我云游四方,行医无数,竟连家中发生如此大事都是不知。”
玉阳子安慰道:“元兄切莫介怀,行医积德乃是大事,造福苍生,亦能救百姓于水火之中。”
段沉听得明白,合着这位三姥爷常年在外飘泊,成了江湖郎中,连家中发生了什么事都是不知。不过转念一想,他又觉得元启心中有大爱,也确是一名可敬之人。
经过短暂的懊恼后,元启出言询问道:“萍儿和阿勇如今安好?为何你一个小娃娃会独自来到这里?”
段沉答道:“娘亲无碍,只是爹他老人家身中兽毒,暂时不能动用灵力。”
小蛇不满的嘶鸣声适时响起。大概意思是:我又不知道那个人是你爹,他拿刀砍我,难道我还不能反击吗?
元启正要追问,段沉突然莞尔,露出了一个不合时宜的微笑。
“段沉小友?”玉阳子轻声道。
段沉回过神来,尴尬地整理着表情:“娘说皇城名医无数,总归有办法解决爹的问题的。”
元启接道:“若不是此事急需彻查,阿勇大可以留在落霞庄安心养伤。”
段沉不由得对落霞庄心生好奇,在元萍的介绍中,落霞庄是她从小生长的地方,每天的黄昏落日时,西边都会布满美轮美奂的晚霞。而在元启口中,落霞庄竟也有着丝毫不亚于皇城的医术。
“你呢?孩子。”玉阳子看向段沉。
“我的情况比爹更复杂一点。”段沉挠了挠头,“王府失火那日,我被妖兽咬穿了肩膀,随后便不醒人世。只是没过几日,我又从昏迷中醒了过来,经脉产生了一些变化,连带着胃口也大了许多。”
在听到段沉重伤昏迷时,玉阳子和元启纷纷皱起了眉,而在听到段沉的胃口变大时,两人又忍俊不禁地笑出了声。
“段沉小友,你的胃口可不是一般地大啊。”玉阳子打趣地道,“听弟子说,这两天你都快把宗门吃空了。”
段沉讪讪地笑道:“可能我还在长身体吧。”
元启跟着吐槽道:“长身体也不是这么暴饮暴食的,我这才刚回来,弟子们就跑来跟我抱怨,要我快点把你带下山去。他们还说,现在所有人看到你就跟看到了凶兽似的,都要绕道前行。”
玉阳子被逗得直乐:“真有此事?有趣,有趣。”
段沉恍然,合着自己的饭量比后土令更有威慑力。旋即他又想到:“对了,掌门,近日宗门内可是丢了东西?我在院前纳凉时,总见到有人成群结队地经过,像是在寻找着什么。”
玉阳子神情微变,巧妙地带过这个话题:“大概是哪位长老丢了丹药,小事而已。先前你说经脉发生了变化,可否详细说来听听?”
“哦,”段沉伸出手,在掌心凝出小蛇的兽灵,“掌门您看。”
玉阳子和元启定睛一看,不由齐声惊呼道:“先天灵基?!”
段沉皱着眉道:“准确地说,这并非先天灵基。”
“此话怎讲?”元启连忙追问。
“因为在被妖兽咬伤前,我的经脉并不能留存太多的灵气,更别说灵气化形,构筑灵基了。”段沉收回兽灵继续道,“娘亲曾说,我在昏迷期间无意中吸收了爹的毒血,而后身体发生了变化,经脉拓宽,灵气也跟着充盈起来。”
“哦?世上的灵基还可以后天成形?”玉阳子疑惑道。
元启思考了片刻,郑重地道:“就理论而言,这种情况并非不可能出现。”
段沉被吸引,认真地看向元启。只听他缓缓地解释道:“人的修行方法经过无数年的积累与创新,早已不止于现知的几种途径。年幼的孩童通过冥想,可以将流经身体的天地灵气保存于经脉中,这个时期我们称之为筑灵。待到灵气满溢,液化成形,便进入了所谓的升灵。升灵之后,才到了化灵之境。届时本源的灵基得以现形,修行之路才算步入了全新的阶段。”
“先天灵基之所以罕见,是因为很少有人能在孩童时便积攒到足够的灵力。但这也仅限于普通人而已,对于天眷之才而言,灵测之时他们就已拥有了充足的灵力来幻化灵基。这就好比,一棵树苗被种在池塘里和大泽边,未来它成长的高度势必天差地别。”
“幼时产生灵基的难度太高,因此先天灵基才被加上了‘先天’二字。可除了天才,某些人在机缘巧合下,体内被灌注了庞大的灵力,理论上也能刺激身体自然地显现出灵基。这在历史上也是有先例的,只是……”
“只是什么?”段沉紧张地问道。
“只是这些‘后天灵基’大多因为经脉所限,最后在很短的时间内爆体而亡了。”
段沉感到一阵恶寒。可还不等他发声,一直沉默的钱坤突然开了口:“段沉他的经脉被改造过了,现在不仅可以容纳灵力,连修行都没有什么问题。”
元启看了钱坤一眼,而后对段沉招了招手:“你过来。”
段沉走上前,元启伸出手为其把脉,不一会儿,他眼底闪过一抹精光:“妙啊,妙啊。你的经脉不仅被改造了,而且连灵力都与升灵后期的修行者不相上下。”
段沉还没来得及高兴,元启就泼了一盆冷水过来:“可惜境界不够,白白浪费了这身精纯的灵力。”言下之意就是,段沉是那棵被种到大泽边的树苗,可他还太过弱小,需要充足的时间才能茁壮成长,长成参天大树。
玉阳子抚须笑道:“不管怎么说,段沉小友这个‘后天灵基’不但不会危及性命,还对未来的修炼大有裨益。”
段沉开心地道:“还请掌门、长老收我入门,授我技艺。”
“也罢,”玉阳子自然没有意见,“不管是先天还是后天,只要是有资质的孩子,我天阳门向来来者不拒。”
元启笑而不语,忽然想到了什么,向段沉问道:“据我所知,凤鸣城刚刚结束了灵测,不知道你的结果如何?”
段沉表情一滞,扭捏地答道:“先,先天灵基……”
“嗯?”玉阳子不明所以,“这是何意?”
段沉连忙回道:“当时主持灵测的是葛长老,因为测试期间有人使诈,我便被阴差阳错地判定为先天灵基。”
“葛长老?可是前两日你要寻的那位葛叶长老?”
“正是。”段沉道,“那日葛长老离开前,还说要带我回天阳门。谁知我到了天阳门后,山门的守卫却跟我说,葛长老已经失踪多日了。”
“……”玉阳子和元启对视一眼,都看出了对方眼中的凝重。
半晌,玉阳子长长地吐出一口气:“葛长老此举必有其用意,孩子,过几日便是今年的选宗大典。届时你务必入我天阳宗,知道了吗?”
段沉听得云里雾里,但还是乖乖地点头应允。
出了炎阳殿,段沉和钱坤一前一后地朝院落走去。
钱坤环顾四周,确定无人之后,便压低声音问道:“你真打算拜入天阳门么?”
“嗯。”段沉表明了态度,“我在离开凤鸣城的时候就想清楚了,只有学会了一身本事,才能在爹娘需要的时候助他们一臂之力。”末了,他又喃喃自语道,“我不想成为别人的累赘。”
钱坤深深地看了他一眼,随后上前揽过段沉的肩:“行,你要拜师我就当你的学童,不管去哪里,我都会跟着你的。”
段沉吡着牙嫌弃道:“你怎么跟个牛皮糖似的?”虽然嘴上嫌弃,但脸上却笑开了花。
只是在阳光的照耀下,他们的身影被拉得很长很长,形成了大片的阴影。
为什么在灵测时,会跑出一条跟小蛇一模一样的兽灵?
为什么在滴血试验时,也跑出了一条跟小蛇一模一样的兽灵?
那个时候,我分明是还没有受伤的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