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段沉做了一个梦,梦里有一望无际的大片原野。原野的一半是蓝色的土地,另一半是红色的火焰。天空中高高悬挂着一轮大日,日光时时刻刻地炙烤着他的魂灵。
只是段沉并不觉得难受,相反的,他能感觉到有什么东西在悄然成长。眼前突然冒出一个半人高的巨蛋,蛋壳破裂,一条可爱的小蛇盘踞其间。
初生的小蛇通体银色,周身散发着淡淡的红光。蛇身无鳞,随着时间的推移,一枚枚鳞片被勾勒成形。小蛇的体型变大了些许,下一刻,它张开兽口,干脆利落地吞下了整轮烈日。
“啊!”段沉惊呼一声,从睡梦中清醒。
鼻间有一股淡淡的腥气,段沉花了很长的时间才反应过来,那是血液独有的气息。他低下头,看着自己的双手,上面沾满了湿答答的,粘稠的黑色液体。
怎么回事?
段沉抬起头,看见了一只右手。手腕处有一道伤口,伤口结了一层薄薄的痂。
是了,这是爹的右手,可他的右手,怎么会……
“沉儿?”元萍的声音传进段沉的耳中。
段沉回身,看见元萍、兰骆玲和少年表情复杂地看着自己。从他们的眼中,段沉甚至察觉到了一丝恐惧。
“娘。”段沉试着做出回应。
元萍想要上前,却被少年一把拦住。只听他用警惕的语气问道:“你,还记不记得刚刚发生了什么事情?”
“发生了什么事情?”段沉木然地重复着,“我记得,爹他中了兽毒,你们正在帮他换血。”
“然后呢?”少年追问道,“然后发生了什么事?”
“然后?”段沉努力地回忆着,“我好像越来越热,越来越热,接着就闻到了一股香味。”
“是什么样的香味?”少年循循善诱着。
段沉抽了抽鼻子,抬起双手道:“就是我手上的这些东西。”
“那你知不知道,你手上沾的是什么东西?”少年的目光瞥向不远处的木桶。
段沉顺着他的眼神看过去:“这个木桶,好像有点眼熟。”说着他眼睛一亮,“对了,我手上的这些东西,原本是装在木桶里的。”
“我问的是,”少年几不可觉地吞了口唾液,“原本装在这木桶里的,是什么东西?”
“不知道,”段沉困惑地皱起眉,“我不知道。”
少年沉吟片刻,而后压低嗓音回答道:“木桶里装着的,是你爹身体里的毒血!”
“毒血么?”段沉轻笑一声,自言自语道,“原来是毒血啊。”
元萍再也忍不住,冲到段沉跟前,抓起裙摆用力地擦拭着他的双手。大颗大颗地水珠自她的眼眶滑落,打湿了段沉的手背。
“娘,娘,您怎么哭了?”段沉想为元萍擦掉泪水,奈何双手被抓得死死的,动弹不得。
“娘没事。”元萍哽咽地安慰道,“你现在感觉如何?有没有觉得哪里不舒服?”
段沉的意识渐渐回归,他愣愣地看着元萍的脸,记忆一点一滴涌上心田。
我好像,把爹的毒血,一股脑地喝光了……
段沉惊讶地张开嘴,看了看空荡荡的木桶,又看了看段勇悬在床边的手臂。
“我把爹的毒血给喝了?!”段沉拔高音调,难以置信地说道。
少年走上前,雄浑的灵力径直注入段沉的体内:“冷静!”他的声音犹如洪钟,迫使段沉镇定下来,“你爹他没事。”
段沉如释重负地瘫坐在地,元萍还在为他擦着衣襟上的污血。
兰骆玲最后一个走上前,站到元萍身边:“萍儿,起来吧,带小外孙去换洗一下。”
少年看了兰骆玲一眼,两人都从彼此的眼中看到了万语千言。
一炷香前。
段沉猛地扑向盛着毒血的木桶,二话不说地举起来,将血液饮入腹中。场面瞬间失控,兰骆玲不得已停止了换血,利用寒气暂时封住了段勇的伤口。
等着献血的弟子呆若木鸡地站在原地,兰骆玲一声令下,将所有人遣散回地面的屋中。五名长老也收起灵力,奉命到洞外主持大局。兰骆玲下了死命令,要他们把看到的一切都烂在肚子里。
不出几息,玄冰洞内只剩下兰骆玲、元萍和少年而已。
此时的段沉喝干了桶里的血,正意犹未尽地舔着双唇,寻找着下一个目标。
“嘶——”他的嘴里发出了蛇一般的嘶鸣,想要将三人吓退。紧接着,他抓起段勇的手腕,酣畅淋漓地吮吸起来。
冰霜封住的伤口根本经不住毒素的侵蚀,须臾间毒血再次渗出,汩汩地淌进段沉的嘴里。
少年大喝一声,准备出手阻止。不料兰骆玲大手一挥,一道青光挡住了少年的去路。
“兰姨?!”少年不解地看向兰骆玲。
后者冷若冰霜的脸庞上露出了惊疑不定的神情:“事有蹊跷,我们再等等。”
元萍握紧拳头,死死地盯着段沉的一举一动。
倒是少年第一个发现了异样:“咦?段沉好像,把毒素都吸出来了?”
“是的,”兰骆玲心头一松,“虽然一副茹毛饮血的样子,看上去多少有些诡异,但小外孙这法子,似乎比换血更加有效率。”
元萍没有欢喜,反而担心地道:“沉儿原本已经中了兽毒,如果再喝了这毒血……”
“说不定能以毒攻毒呢。”少年撇了撇嘴,小声地说道。
元萍仍旧不太放心:“但愿如此。”
约莫过了一炷香的时间,段沉方才松开段勇的手,从梦境中挣脱出来。
醒来的段沉被裹上一条毛毯,由少年背着送回了地面。为了不让其他人的反应吓到段沉,少年特意将他的头也包裹了起来。
兰骆玲和元萍留在洞内,仔细地为段勇检查身体。她们惊奇地发现,段勇的经脉中没有丝毫兽毒残留,除了较为虚弱外,连眼睛的视觉与皮肤的触觉也一并恢复了。
元萍直到此时,才终于趴到段勇身边,泪水不受控制地落下。兰骆玲就这么陪着她,半晌过后,元萍红着双眼站起身来。
她微微欠了个身,感激地道:“多谢娘亲。”
兰骆玲用灵力虚托起元萍:“我也没做什么,快起来吧。”说着她颇为感慨地道,“这次还真是多亏了小外孙啊,要不是他,段勇还真不一定能救得回。”
三成的机会确实低得可怕,若不是情况紧急,饶是救人无数的兰骆玲,也不敢随随便便换血。
“走吧,”兰骆玲露出一个释怀的笑容,“把段勇也一起带上去吧。”
当段勇出现在众人眼前时,不少长老都露出了喜出望外的表情。因为他们都知道,离开了玄冰洞,就意味着兽毒被彻底地解决了。
先前的紧急撤离吓坏了他们,地面上的人不知道发生了什么事,地下的人偏偏得了命令守口如瓶。一群人急得团团转,直到少年背着一个裹得密不透风的人出现,大家才隐隐猜到了些许。
眼下段勇脱离险境,无论是长老还是弟子们都发自内心地高兴。落霞庄的医术远近闻名,他们已经许多年没有接到过如此棘手的案例,更何况中毒的还是山庄的姑爷呢。
“都散了吧。”兰骆玲依旧保持着先前的微笑,“这次的换血十分成功,相信不久之后,你们的姑爷就能够醒过来了。”
此言一出,所有人都欢呼起来。人们互相击掌庆贺,分享着自己的喜悦之情。
元萍看在眼中,心底不由得升起一丝自豪。这就是自己的娘家啊,淳朴、干净、宽厚、仁心。
然而不待她享受这份难得的欣喜,少年便火急火燎地冲进屋内。
只见他随手一挥,一道结界屏蔽了周围的声音:“快跟我来,段沉的灵力正在迅速地消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