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看着手心的水渍,段沉表情淡定。与钱坤的惊讶不同,他晓得这份异常的原因。
伴随着小蛇的休眠,自己血液中的红黑精光被暂时地抽离。而失去这两股力量,段沉的血液也就失去了灵性,即所谓的后天灵基。
其实段勇在看见蛇尸化水时,不仅忽略了万武血液的颜色,还忽略了另一个重要的细节,那就是大蛇的尸身周围,并没有血液残留。
万武被咬成两截,血污尚且染红了大片土地;可大蛇蛇尾被砍,蛇头更是在段勇的大刀下皮开肉绽,偏偏潜回段府的段勇只看到了万武的血渍,却没看到大蛇的血渍。
为此,小蛇曾给过段沉一个合理的解释:红黑两道精光是大蛇的生命本源,在精光注入段沉肩膀后,蛇身便脆弱得如同薄纸,刀一切就断,风一吹就散。
这也是段勇能够轻易斩杀大蛇的根本原因。
而失去了本源的蛇血,剩下的,就只有生命的另一种本源,水。
段沉的血液之所以会变回鲜红,是因为兽毒的本源被小蛇带走了。鲜红的血液之所以会变成透明的水,是因为小蛇既带走了兽毒,又带走了段沉的生命本源。
毒与血的融合,成就了段沉全新的灵基。小蛇的沉睡,则令段沉随时游走在死亡的边缘。
这些变化是常人难以理解的,段沉与小蛇的共生关系,远远超越了人世间现有的知识水平。
钱坤身为一名普通人,自然也不能理解。
于是他抓着段沉的手,紧张地皱起了眉:“我们要不要原路返回?”
段沉甩开钱坤,大大咧咧地道:“这有什么?不就是血液中残留着一点兽毒吗?原先那么多的毒素都没有毒死我,现在只有那么一点,我怕它作甚?”
“可你眼下既没有灵力,又没有灵基……”
段沉摇摇头,打断了钱坤接下来的话:“放心,我自有分寸。一旦出现任何问题,我肯定第一时间向姥姥求援。”
“你说的啊,千万别瞎逞能。”钱坤知道段沉性子执拗,只得做出让步。
段沉拍着他的肩,把地上的树枝捡起来,递给钱坤:“呐,你不是要生火吗?”
钱坤无奈地刮了他一眼,很快把篝火生了起来。
烤鱼的时候,段沉捂着肚子,口水在嘴巴里打转。他佯装出一副馋猫的样子,成功地转移了钱坤的视线。
两刻钟后,钱坤把一串串烤鱼伸到段沉面前:“自己挑吧。”
段沉故意挑了串最肥美的,毫不客气地大快朵颐起来。
夜幕在两人的嘻笑打闹中悄然降临,段沉背靠大树,拍了拍圆滚滚的肚皮。
“吃饱了?”钱坤把地上的鱼骨头丢进火里,收拾着地上的残余。
段沉本想吐槽他爱干净,然而话到了嘴边,又生生变了意思:“有件事我得跟你道歉。”
钱坤回头看了他一眼,笑道:“你又在发什么疯?”
“我没发疯,”段沉坐起身,直视着钱坤的眼睛,“其实昨天问你灵力水平时,我有想过要不要丢下你。”
钱坤闻言,停下了手里的动作:“什么意思?”
他的表情无悲无喜,令得段沉有些心虚:“好吧好吧,我老实交待。其实我根本没有怀疑过师父和葛长老,之所以把脏水泼到他们身上,是因为我想趁机逃离,逃离天阳门,逃离花灵宗,逃离王室,甚至逃离凤鸣城。”
钱坤神色微动,似乎有什么东西触及了他的内心。
段沉自顾自地说下去:“原本我都计划好了,等我们一回到天阳门,就由你假扮成我,留在房间里修行。我则偷偷溜下山,隐姓埋名,过一段逍遥自在的日子。”段沉说着,把手抬起来挡在面前,“我知道这事是我不仗义,但你得理解我,最近发生了那么多事情,任谁都会想喘口气的吧?”
想象中的抱怨并没有出现,钱坤安静地蹲在原地,眼底流转着光芒:“我能理解。”
段沉眨眨眼,有些不太确定自己听到的回复:“你说什么?”
“我说,”钱坤嘴角扬起一个微笑,柔声说道,“我能理解你的决定。如果你真的觉得那么疲惫,真的觉得难以呼吸,我愿意帮你分担一些压力。”
段沉听得面上发红:“你别这么说,说得我都快不好意思了。”
明明是自己算计在先,现在反倒让受害人安慰自己。
钱坤看出段沉的窘迫,挥挥手道:“你不用自责,我会答应帮你,多少还是有一点私心的。”
“嗯?”段沉奇道,“说来听听。”
钱坤嘿嘿一笑,挠着头道:“自从跟你出了凤鸣城,一路上风风雨雨,我也着实有些累了。再加上你的光环太过耀眼,周围的人总是不自觉地忽视我的存在,久而久之,我可能比你更需要透透气。”
是啊,自己难受,钱坤又会好过到哪里去呢?作为一名书童,他始终默默无闻地跟随着自己。毒发的那些日子,他没有一句怨言地守在床边,累了就打坐冥想,饿了就随便垫垫肚子。这份对于兄弟与好友的忠诚,值得被更多人看见。
奈何他唯一一次被人提及,竟是罗雀对他的怀疑。换作自己,段沉自问很难保持平静。
唉,终究是自己更加自私啊。
钱坤察觉到段沉的惭愧,当即出言宽慰道:“你别想太多,正如你所说的,我们兵分两路,可能对彼此都好。沉淀一段时间,才能更好地迈步向前,不是么?”
“嗯!”段沉重重点头,心里暖洋洋的。
他没有发现,钱坤在拨弄柴火时,刻意地低下了头,目光闪烁,像是藏着万语千言。
显然,每个人的心中都藏着许多秘密。
“其实你比我原以为的厉害。”钱坤没头没脑地冒出这么一句。
段沉愣了愣神,没有接话。
钱坤苦笑一声,道:“也许我的身体条件比你好,能够冥想修炼。但是除此之外,你确实比我优秀很多。”
“怎么说?”段沉下意识地问道。
“打小跟你混了那么久,你什么性子我还不清楚么?”钱坤打趣道,“别看你在长辈面前侃侃而谈,真要你推理一些问题,你反而比谁都虚。”
段沉心中“咯噔”一声,反问道:“你凭什么那么说?”
“凭我对你的了解啊,”钱坤看向段沉,道,“你每次说完自己的推理,眼神都会刻意地回避。就像现在,你的目光飘忽不定,像极了撒谎犯错的孩子。王爷、夫人虽然与你亲近,但你对他们设了防备,总是时不时地与之对视。我却不同,你不对我设防,所以我能轻易地发现你的不对。”
“听你这么说,”段沉沮丧地撇撇嘴,“我岂不是一无是处了?”
钱坤皱了皱鼻,摇着头道:“非也。”他凑到段沉身边,真挚地看着他,“正是因为你的不设防,让我感受到了你的信任,即使在别人都怀疑我的时候,我也敢直面误会,说出事情的真相。正是因为你的侃侃而谈,我才意识到你的应变能力有多强,能把死的说成活的,把本不相关的事情说得紧密相联,这才是你的本事,是其他人望尘莫及的本领。”
段沉胸中冒起了一团火焰,在漫无边际的长夜,给予着最温暖的体贴。
这是他人生中第一次被人肯定。不因为灵基,不因为灵力,只因为他这个人而已。
“所以,”钱坤的眼眸在火光的映衬下亮得出奇,“不要担心我会受伤,你值得活出自己想要的样子。因为是你,所以我一定会答应你。”
“吼!”一道野兽的嘶吼声响彻树林,站在枝头的三只信鸽仓皇飞起,有两只没来得及逃离,就被火球彻底吞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