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www.bqgla.com,最快更新沉天录 !
温闲回到自己在后土城中的落脚点,这里的装潢与凤鸣城并无二致,是布衣男子费尽心思一点点还原出来的。
此时,依旧一副“先生”样貌的布衣男子将吴礼丰和岳铭五花大绑,牢牢地固定在面前的坐椅上:“灵测那天究竟发生了什么,你们最好如实交待,否则让温姑娘亲自动手,你们可就没什么好果子吃了。”
岳铭冷哼一声:“温闲那个婆娘诡计多端,即便我知无不言,最后也免不了一死的命运。”
“啪——”
布衣男子狠狠地给了岳铭一个耳光:“嘴巴放干净点,不准对温姑娘无礼。”
吴礼丰悠闲地开口道:“看来先生是有心护花,才会帮她把我们都抓过来。”
“与你何干。”布衣男子冷冷地道。
吴礼丰浅浅一笑:“先生可知,温闲乃是宣王朝的叛徒,她私自失联不说,还利用奸诈手段弄死了岳家不少条人命。”
布衣男子冷着脸道:“这有什么,她如今的背景远比你们强大,小小的宣王朝,连动她的勇气都没有。”确实,温闲自从隐居之后,宣王朝一副将她遗忘的架势,没有半点要追杀的意思。
吴礼丰眉头微皱:“看来她是投靠了另一个王朝。”
布衣男子闻言笑道:“想不到都这种时候了,你还有心思套我的话。”
吴礼丰没有反驳,郑重地道:“只有证明自己的价值,才可能峰回路转,绝处逢生。”
“好一个绝处逢生,”布衣男子欣赏地道,“既然如此,你便将灵测上如何算计段沉的事,一五一十地交待清楚,我可以保你不死。”
岳铭忽然插嘴说道:“我说,只要你杀了吴礼丰,我就把我知道的全都告诉你。”
吴礼丰面色阴翳:“你觉得他会信你的话吗?”
温闲换了一身粉色长裙,俏生生地从床后走出:“自然不会。仅凭一个人的一面之词,我怎么比对叙述的真实性?”她走到布衣男子身边,熟稔地搭上他的肩膀,“把他们俩分开问话,但凡有一处不相符,两个都别想活命。”
岳铭低吼起来:“温闲,别以为背靠大树,就真的高枕无忧了。你不过是他人的一颗棋子,等你失去利用价值,迟早会被无情地抛弃。”
温闲勾起红唇,挑衅地道:“至少我比你这只丧家犬多活了些时日。”
“你!”岳铭挣扎着,一副择人而噬的样子。
布衣男子挡在温闲面前,低声说道:“别刺激他,否则咱们什么都问不出来。”
“怕什么?”温闲扬起下巴看向吴礼丰,“这不还有一个活着的吗?”
布衣男子无奈叹气:“你也说了,一面之词不可信,这个家伙明显比岳铭狡猾得多,说出来的话终究要持保留态度。”
温闲眨着忽闪忽闪的眼睛,捂嘴轻笑道:“你别忘了,我可是修行过媚术的女子。吴礼丰再怎么心定,美色当前,能不能把持住可说不定。”
布衣男子为之一滞,略带闪避地道:“那,那不过是下下之策而已。”
吴礼丰看在眼里,直言不讳地嘲讽道:“呵,说得冠冕堂皇,其实就是吃味罢了。也对,自己的心上人去勾引别人,再怎么大方的人也没办法无动于衷。”
布衣男子双眼微眯,不由分说地给了吴礼丰一拳:“伶牙俐齿。”
后者吐出一口血沫,毫不退让地直视着布衣男子。
温闲迈着碎步来到岳铭跟前,手指轻轻划过他的下巴:“如何?现在你还觉得,我是一颗无用的棋子吗?”
岳铭脸色连变,眼中闪过几不可见的惊惧。而这份慌张,恰好被温闲尽收眼底。
她双手绕上岳铭的脖颈,在其耳边呢喃地道:“你猜我要是一直这么与你暧昧下去,他会希望得到你的答案,还是更想要你死呢?”
岳铭额头冒汗,闭上眼睛感受着四面八方的敌意。他蓦地大叫一声,气急败坏地道:“我说,一切都是吴礼丰的主意,段沉灵测上的灵基是吴礼丰做的手脚,他的血液只要接触到赋灵液,就会冒出一只红色小兽,跟段沉现在的灵基一模一样。”
布衣男子瞳孔微缩:“一模一样?你的意思是,吴礼丰的灵基也是龙灵?”
“不是。”岳铭摇着头说道,“他的灵基远未觉醒,所谓的龙灵是他从小就有的特性。”
“从小就有?”温闲终于表现出了一点诧异,“看来我们的小家伙,还有着不为人知的故事。”
吴礼丰不急不躁,甚至对岳铭的出卖没有丝毫恼怒:“既然你们撬开了岳铭的嘴,那我留着也没有什么意义。如果你要出手,请利落一点,确保我不会半死不活。”他淡然地看着温闲,说道。
布衣男子走到温闲身边,小声地对她说:“这件事我得上报给先生。”
“可以。”温闲很是大方地道,“反正卷轴是他提供的,我不过是帮忙抓人的工具而已。”
布衣男子一时无语,转身对吴礼丰和岳铭问道:“据我所知,段沉的体内一早就已经被人下了兽毒,这件事是你们之中的谁干的?”
岳铭立刻撇清关系:“岳家如果握有兽毒,我爹也不会惨死。”
吴礼丰一反常态地耸耸肩:“不知道。”他坦然地道,“我在天阳门刻意接近段沉,始终都没有发现其中的秘密。他的兽毒显然在很早以前,就被人悄悄地注入血液。也亏得他经脉孱弱,否则他根本活不到这个年纪。”
岳铭嗤笑一声:“都说人外有人,我算是见识到了。段家是雍王的亲信,段沉打从生下来的那一刻,就注定不会平平无奇。岳家也好,吴家也罢,总有人比我们更想让段沉死无葬身之地。”
温闲在房内缓缓踱步:“有趣,有趣,段勇应该怎么也想不到,自己会被那么多人觊觎。”
布衣男子问道:“你真的相信他们的话?”
“为什么不呢?”温闲摊开双手,“人之将死,其言也善。更何况他们都有强烈的意愿想要活下去。所谓的机密与情报,怎么可能比得上自己的小命?”
“可他们毕竟是其他王朝的内应……”布衣男子依旧保持怀疑。
温闲一步步走到他的面前,为他整理着衣襟:“不是每个人都像你那么死心塌地的,先生这种人也不是满大街都是。我会为了兽丹出卖自己的王朝,他们就会为了活下来而说出实情,在绝望面前,任何一点希望都足以让人失去理智。”
布衣男子站在原地,从温闲的眼中看到了很深很深的情绪。他说不准那种情绪是什么,但只有劫后余生的人,才能拥有那种眼神,那种不顾一切,充满野性的眼神。
眼前的这个女人,究竟经历过什么样的事情?
葛叶和元启并肩前行,穆元玺伪装成普通弟子跟在两人身后。三人进入城主府,很快受到城主的亲自接见。
“几位远道而来,着实辛苦,方某在此谢过两位长老。”方明鼎举起酒杯,热情地一饮而尽。
作为瑰城的城主,方明鼎并没有想象中的焦急,结界蕴含的能量足以撑到洪水退去,只消等上几日,一切又会风平浪静。
至于灾后的重建工作,反而是他大展宏图的机会。百姓的伤亡毕竟少数,落尘涧又已派人来控制局势,他要做的,不过是一些简单的决策罢了。
元启坐于首位,也笑着举杯:“原本还担心灾情严重,特地调派了天阳门的一批弟子,如今看来,我大可以让他们打道回府了。”
“元长老哪里的话,”方明鼎朗声笑道,“天阳门愿意派出两位长老,已经给足了瑰城面子,相信有你们的协助,灾情的损失会下降到最低的水平。”
“方城主客气,有用得上我们的地方,尽管吩咐。”元启礼貌回应,旋即关心地问道,“不知此次洪灾,牵扯的范围是否宽广,若是物质上有不足的地方……”
方明鼎连连摆手:“小事小事,当初落尘涧接到警报,对事态的估计存在主观臆断,这才惊动了两位长老。眼下经过初步统计,附近的损失大可由瑰城独自承担。”说着,他又斟满酒杯,笑着感谢道,“无论如何,还是要对天阳门的不吝出手表示最诚挚的感激。”
元启只得再次举杯致意:“方城主言重了。”
众人又寒喧了几句,忽然厅外走来一名守卫,抱拳行礼道:“启禀城主,彦远带着小队回来复命,此刻正在厅外候着。”
“快快请进。”方明鼎赶忙从座位上站起,殷勤地走到门口迎接。
不出几息,穆元玺等人再次见到了先前偶遇的彦远。方明鼎满脸堆笑,将彦远迎至主位。
“二位长老,我向你们介绍一下,这位是落尘涧的首席弟子,彦远。”他微欠着身体说道,“彦远小友,这两位是来自雍王朝天阳门的长老,元启,与葛叶。”
双方相视一眼,都扬起了嘴角。彦远首先抱拳:“又见面了,原来二位是天阳门的长老,彦远有眼无珠,还请长老莫怪。”
元启满意地受了彦远一礼,点头说道:“彦远小友年少有为,倒是让我们这些老家伙开了眼。”
方明鼎不禁奇道:“几位原先认识?”
彦远这才将先前的偶遇描述了一番。方明鼎听罢,恍然大悟地道:“想不到诸位竟有如此缘份,真是妙哉,妙哉啊。”
他刚想留三人下来用膳,元启就主动作揖道:“既然方城主有要务在身,我等也不便打扰。舟车劳顿,我等会在城中客栈逗留几日,如遇事不能,大可派人知会一声,元某义不容辞。”
方明鼎双眼一瞪,焦急地道:“怎么能让贵客去住客栈呢?方某这就吩咐下人腾出上好的两间客房,长老们便在府上好生歇下吧。”
葛叶难得地站出来,面无表情地道:“不劳方城主费心,我等来此拜会以前,就已订好了客房,改日若是得闲,再来府上叨扰。”
说完,他便带着穆元玺率先离去。元启佯装尴尬地愣在原地,冲着彦远和方明鼎再次作揖,而后匆匆追上穆元玺。
刚出城主府,葛叶的脸就彻底垮了下来。
穆元玺识趣地啐了一嘴唾沫,小声地骂道:“狗腿。”
方明鼎打从见面开始,就对三人不冷不热,虽说礼数周到,但半点洪灾的情况也不曾透露。这种行为旁人也许不知,但穆元玺身为一朝之主,一眼就看穿他的心思。
逸王朝与雍王朝不同,向来实行以宗门为尊的制度。这里没有真正的王权,而是由四大宗门推选出数量不同的长老,共同组成长老会。长老会的会长即为逸王朝有实无名的君王,平日里决策大小事务,但遇到事关王朝的大事,还是需要交由长老会投票表决。说白了,逸王就是个苦力,还是任劳任怨的那种。
奈何人的野心岂止于此,经过多年的努力,如今的逸王早已暗中掌握了长老会半数以上的人心。所谓的投票表决,更多时候不过是做做样子。
针对此次的灾情,逸王大多是不会放在眼里的。落尘涧作为离灾区最近的四大宗门,则顺理成章地接下了灾后处理的决定权。如果方明鼎麻烦穆元玺等人,那么落尘涧给予的补助将会大打折扣,只有将他们晾在一边,方明鼎才能假借灾后重建的名义,向落尘涧讨要大把的资金。
四大宗门财富如山,对他的申请基本上睁一只眼闭一只眼,只要百姓们没有怨言,大部分油水将会直接落入方明鼎的口袋。这也是他对彦远如此上心的原因。
元启捅了捅穆元玺的腰眼,提醒他说话小心一点。而后走到葛叶跟前,低声地道:“您是先回王朝,还是再逗留些时日?”
按照当前的情形,葛叶完全没必要留在这里浪费时间。
怎料他犹豫片刻,却是说道:“再等两天,我总觉得,这次的洪灾不会仅止于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