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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六十一章 地窖

作者:北极不吃贝返回目录加入书签推荐本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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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先生立于窗前,迎面吹来阵阵海风。空气中有股淡淡的咸味,混合着海鲜独有的腥气,令人不由得微微皱眉。果然在内陆生活得久了,突然转换环境,身体难免有些不适应。

    “不知道段沉现在情况如何……”先生喃喃低语,掌心浮现出一团光影,一个法阵自其脚边悄然成形,“还没试过腾光幻阵的效果呢,希望他没在做什么奇怪的事情。”

    话音未落,先生手中的光团有力地收缩起来,如同某个拥有灵智的生命。随着时间的推移,光团越变越大,最后延展成一幅半人来高的光幕。淡淡的轮廓若隐若现,每一次闪烁都会令画面更加清晰。

    犼祖的身形出现在光幕中间,依然是红发红眉,一副成竹在胸的样子。

    “这人是谁?”先生好奇地盯着犼祖的影像,捏着下巴说道。

    画面下移,君出和君归蹲在犼祖两侧,歪着脑袋直视段沉。先生隔着虚空察觉到两只小家伙的戏谑,心头萌生出一股不祥的预感。

    “这人该不会是……犼祖吧?”先生紧抿双唇,手心不自觉地握紧。

    “我能感觉到你体内有两股精血,如若获胜,你必须将其中一股无条件地交出。”红发男子的语气中满含挑衅。

    “我答应你。”段沉用一种罕见的语气回答道。

    “该死,”先生暗叫不好,匆匆收起光幕,翻手掏出一份卷轴,“段沉,等着我,你可千万不能有事啊。”撕开封条,先生化作一道流光消失于原地。

    客房的窗户仍旧开着,轻风吹进一只小虫,小虫挥舞着翅膀,努力想要摆脱风的禁锢。好容易重获自由,它将身体停在床幔之上,疲惫地稍事休息。突然一双手猛地合十,小虫还没来得及振翅,就被直接拍成了肉泥。

    手的主人将虫尸放到眼前,轻轻地用两根手指弹飞。手掌移开,露出了一张熟悉的面孔,赫然是刚刚离开的先生!

    “先生”咧着嘴,笑眯眯地抱怨道:“走就走吧,还不知道关个窗户,万一被人瞧见,得惹出多大的麻烦来呀?”

    说完,“先生”放下双臂,轻柔地落在一张稚嫩的脸庞上。倘若段沉在此,必定会惊讶得说不出话来。因为“先生”抚摸着的,正是一张与自己毫无二致的脸。“段沉”安静地闭着双眼,如同婴孩般沉溺于甜美的梦境,先前的拍手与两位先生的言行,都没有将其从睡梦中唤醒。

    温闲慢慢睁开眼睛,视线模糊一片。过了几息,才勉强能够将事物看清。

    布衣男子端坐于正前方,换了身素白的长衫。听到温闲的动静,他很快地睁开眼睛。

    “你醒啦?”他的笑容颇为玩味,眼底藏着许多不曾说出的话语。

    “是你打晕的我?”温闲抬手摸向脖颈,赫然发现自己的双手被麻绳捆得结实,“你这是什么意思?”她略带怒意地问道。

    布衣男子顶着与“先生”相同的脸,淡定地耸了耸肩:“事出有因,你不必多问。”

    温闲环顾四周,发现自己与布衣男子正处于一方阴暗的地窖中。角落里插着几根零星的火把,将场景烘托得分外暧昧。

    她压下火气,冷静地说道:“我们这是在哪?”

    头顶泻下一束微光,有道陌生的声音自上方传来:“这里是澜仓亭的地窖。”

    紧接着,温闲就看到一个高大的人影拾阶而下,来到两人跟前。那是一名中年男子,鬓角的几缕银丝尤为明显,五官棱角分明,乍看之下,竟有几分似曾相识的感觉。

    “你是何人?”温闲本能地背靠墙壁,谨慎地问道。

    来人并没有回答她的问题,而是转身直视布衣男子:“都按你的要求处理好了。”

    “有劳吴家主。”布衣男子一跃而起,拍打着身后沾染的尘土。

    温闲眉头皱起,终于想起眼前的男人为何面熟:“你是吴礼丰的父亲?”

    “在下吴骁,见过温闲姑娘。”吴骁彬彬有礼地作了个揖。

    “你带我来这里做什么?”温闲质问布衣男子,“莫不是你已经投靠了牧王朝?”

    吴骁并未介意温闲的视而不见,主动解释道:“先生发现了雍王留在犬子身上的印记,特意带人来此躲避。为了感谢先生的救命之恩,吴家愿倾力相助,保姑娘与先生太平。”

    温闲嗤笑一声:“先生?你管这人叫先生?”

    “有何不妥?”吴骁反问。

    温闲没有正面作答,毕竟自己现在的小命也握在布衣男子手里:“你只道‘先生’救了你家孩子,可吴礼丰身上的伤是怎么来的,你有没有问过他呢?”

    “这个不必多问。”布衣男子大方地承认道,“是我拷问时留下的。”

    温闲正准备嘲笑一番,怎料吴骁面不改色地说道:“犬子陷害段沉在先,理应受到责罚,先生不过是代段家处置犬子,我无话可说。”

    听得这番陈辞,温闲心电急转,阴阳怪气地道:“都说舍不得孩子套不着狼,吴家现在可是找到了一座好靠山。”

    显然,吴家出自牧王朝不假,但在段勇等边关将领的打压下,牧王朝能够提供给吴家的资源日益减少。所谓识时务者为俊杰,吴骁终究还是被布衣男子收买,宁愿吴礼丰承受皮肉之苦,也不愿家族一朝崩塌。

    温闲不得不感叹雍王朝的强大,以一己之力扛下牧、宣两个王朝的围攻,还先后揪出了吴、岳两个潜藏已久的世家。如今岳家被灭,吴家唇亡齿寒,被迫转投到先生门下。念及此处,温闲悄然蹙起眉头。

    若要真的论及受益者,先生无疑是最大的赢家,深入暗网不说,连各方内应都渐渐被其策反,自己和吴骁就是最好的例子。想到先生背后的势力,温闲的表情越发凝重起来,如果任由先生继续这么招兵买马,未来自己要逃离他的掌控,将无异于痴人说梦。

    到底该顺从还是叛变,温闲始终没能下定决心。

    正值思忖间,布衣男子出言打断了她的思绪:“吴家扎根凤鸣多年,深谙其中的人脉关系。我等也是初来乍到,今后还得多多仰仗吴家主的扶持。”

    吴骁轻声叹息:“礼丰被抓,吴家已然暴露在雍王的眼皮子底下。未来何去何从,还得听取先生的意见。只盼我那无辜的妻儿,可以逃过一劫,安然度过余下的岁月。”

    温闲心中有数,看来吴骁的投诚之意昭然若揭。往后布衣男子将会一步步接手所有的暗线,成为凤鸣城中新的威胁。回想自己原先的猜想,倘若雍王朝内部当真出现问题,那么自己是否能够借此变故,制造出一个逃脱的机会?

    唔,还有兽丹的配方。在没有拿到配方之前,自己还不能堂而皇之地叛变。

    布衣男子对吴骁的回答很是满意,笑着拍了拍他的肩:“吴家主深明大义,在下甚是佩服。敌人的敌人即是朋友,你我二人必能同仇敌忾,共商大业。”

    “先生所言极是。”吴骁朗声说道,“吴某特意命人备好了美酒佳肴,还望先生与温姑娘移步厢房,一齐把酒高歌、畅所欲言。”

    “不急,”布衣男子摆着手道,“我同温姑娘还有些话未交待,吴家主大可先去备菜,稍后我等随小厮前去便是。”

    吴骁立即识趣地道:“既如此,吴某先行告退。”

    温闲目送吴骁离开,听见地窖的门被重新关上,这才咬着银牙问道:“你要来此大可告知于我,为何招呼都不打一声就直接动手?”

    布衣男子摸了摸鼻子,不咸不淡地道:“事发突然,先生的讯息十万火急,只消等上片刻,两个小家伙的位置就会暴露无遗。届时你我的安全不说,先生的谋划也会付之一炬。”

    温闲刮了他一眼,举起自己被勒红的双手:“那你为什么绑我?”

    布衣男子抬头看了眼紧闭的木门,道:“你对吴礼丰起了杀心,对先生的计划不利,在没有进一步的指令前,只能先委屈你了。”

    听到对方承认自己并非先生,温闲也将目光投向木门,换上一种无辜的语气,说道:“人家何时要杀吴礼丰了?你未免太过疑神疑鬼,比起你的刑罚,人家顶多是吓吓小朋友而已。”

    布衣男子心领神会地道:“无论刑罚多严酷,我都未曾想过取其性命。你在口供入手之际,便已丑态毕露,我现在有充足的理由怀疑你,还在为宣王朝偷偷效力。”

    温闲眼神黯淡,可怜巴巴地说道:“在害死岳锋的那一刻,我就注定了无法回头。你我共事那么久,难道还不清楚我的选择么?”

    布衣男子避开温闲如水的双眸,低头盯着自己的衣摆,久久不再言语。

    温闲招呼几声,都得不到回应,当即叫骂起来:“很好,宣王朝不肯要我,连你也打算弃我而去。吴骁到底给了你什么好处,让你背叛先生,私自保下吴礼丰的狗命?”

    “难道你不知道吗?我做的这一切,不过是为了你而已。”布衣男子苦笑一声,幽幽地问道。

    温闲美目一瞪,恨恨地道:“休要拿我作借口,你不过是在为自己开脱罢了。”

    “开脱?”布衣男子上前两步,直视温闲的眼睛,“你我相处了那么多时日,我对你的感情难道还需要证明?你想杀死吴礼丰,我可以帮你。但仅凭我们二人之力,如何逃得过先生的追击?先生的爪牙已经伸进雍王朝的心脏里,你想回到家乡,就必须联合牧王朝的内应。所以吴礼丰不能死,他是我们为数不多的棋子,也是吴骁与我们结盟的唯一原因。”

    “结盟?”温闲横眉冷对,“要是吴骁知道吴礼丰已身中兽毒,你觉得他还会与我们结盟吗?”

    布衣男子还未作答,木门就被重重踹开,吴骁气急败坏地一跃而下,想也不想地拎起他的衣领:“说!你对丰儿做了什么?”

    温闲轻掩红唇,佯装出受到惊吓的样子。

    布衣男子则是宠辱不惊,老神自在地说道:“不过是一些保命的手段而已。”

    “你!”吴骁用力地甩开他,色厉内荏地警告道,“丰儿但凡有个三长两短,我要你们俩个都跟着陪葬!”说罢,他唤来小厮,把准备好的饭菜一股脑砸地在地上,而后转身关上木门,门外很快传来锁链碰撞的声音。

    过了好一阵子,布衣男子蹲下身将饭菜捧起,走到温闲身边:“方才多谢你了。”他压低声音说道。

    温闲用筷子搅拌着丰盛的菜肴,淡淡地回道:“快吃吧,往后的伙食可没那么好了。”

    布衣男子展颜一笑,美滋滋地用起餐来。

    当他夹起一块流油的肥肉放进嘴里时,温闲冷不丁地冒出一句:“你和先生,到底出自哪个王朝?”

    “你觉得呢?”布衣男子大快朵颐,心不在焉地反问道。

    温闲抿着干燥的嘴唇,一字一句地说道:“我总觉得,雍王朝的内部早已出现了问题。”

    布衣男子的动作戛然而止,他顿了顿,而后继续夹菜吃饭,没有多说半个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