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满丕听了宪德这一番话,心里便有了底,故意试探道:“宪德兄可知湖广商会的底细?”
宪德心神一动,故作茫然:“大人,下官毕竟刚来这湖北不久,对这里面的人情世故,却还不太清楚,还请大人赐教。”
见宪德还在装模作样,满丕狠狠地咬了咬牙,考虑到那三百万两白银,只好轻声道:“这湖广商会可了不得,背后是这湖广一带的豪门大族,像宁、程、郑、王、许等几大家都参与进来了,据说目前总股本已经有白银三百万两。”
“三百万两!湖广富庶果然不输江南啊。”宪德听到这个数字,心中一片火热。
时人常言:三年清知府,十万雪花银。即使对于总督或者巡抚而言,这三百万两白银,依然是一笔难以想象的财富,难怪这满丕一直盯着不松口。
满丕摸了下胡须,满意的喝了一口茶,也不言语,现在诱饵已经抛下去了,不怕这鱼儿不贪嘴。
宪德犹疑道:“启禀大人,在下官寻访途中,也曾听闻过这几大家的威名,尤其是这宁家,据说家族实力雄厚,百万家资总是有的,前不久好像还在贩私盐,跟淮北盐帮的做过了一场,结果大获全胜!”
满丕只是知道个大概,对里面的内情倒不是很了解,道:“还请宪德兄详细说一说吧。”
宪德笑道:“这事也不甚稀奇,勋阳县左近都在流传这个消息,据说年前的时候,宁家有一批私盐被桃花山的悍匪给劫了,还把人给杀了,结果宁家没两天便派了一些家丁,将整个桃花山连根拔起,好像....领头的还是宁家的少爷,也不过十七八岁的年纪。”
满丕察觉到了其中的关键,道:“哦......可据我所知,这桃花山群匪可不是那么简单的,去年勋阳知府蔡国祯还曾上书,言称桃花山群匪不下千人,已成大患,急需总督衙门派兵会剿.....这如今宁家随随便便派些家丁就解决了?”
说到这里,满丕又阴恻恻点了一句,“是这蔡国祯实在过于无能,还是这宁忠源带兵有方?连这府内的家丁都成了虎狼之师呢。”
“宁忠源我是见过的,确实是一条好汉子,只是他纵使带兵有方,这能战的家丁又能有多少人?不可思议,不可思议呀。”
满丕又低声道:“可那些兵若不是家丁呢?”
这话一出,宪德便明白了这位总督大人的意思,心里有了底,便低声道:“若果真如此,那所谓的家丁,应该都是由汉阳营士兵所扮,哼哼,这宁忠源好大的胆子!”
在如今的大清律例当中,带兵将官在没有总督衙门手令的情况下,是绝不能动用一兵一卒的,否则往重了说是可以按照谋反罪论处。
满丕自然不会放过这个机会,狠狠拍了下桌子,愤声道:“先前便有人说宁家在孝感县堪称是土霸王,名下良田至少三万亩,这其中大半都是上好的水田,整个孝感县更是被经营的固若金汤。如今想想,却是狼子野心!”
宪德心中嘀咕着,像宁家这样的家族在全天下就算没有一百也有八十,论起狼子野心还真排不上号!真要说起家产,这湖广哪家有总督大人的田地多?
不过心里想归想,宪德在面子上也就顺着满丕的意思,道:“那张先登过往便是宁家的靠山之一,如今张先登倒了,便又给老夫送礼,就此一端,便能看出宁家绝非良善!”
满丕满意道:“若果真如此,那宁家想来是谋划已久,倒是一副诡计多端。那就不用再迟疑了,宪德兄,这边布置好以后,便可将宁家一网成擒。”
宪德沉声道:“大人,万万不可鲁莽行事,想那宁家在湖广之地经营多年,若是稍有不慎,便难以全胜,若是未能全胜,下官又如何跟朝廷交代?还请总督大人给下官一个月的时间,等到布置完毕之后,再行动手方才妥当。”
满丕依然有些犹豫,道:“若是走漏消息,岂非后患无穷?”
宪德心中有几分不屑,贪小利而忘大义,做大事而惜身,这满丕还真是个草包玩意。若是随随便便动手,这宁家的反噬又该如何收场?
当下,宪德便苦心劝道:“大人,宁家如今已是瓮中之鳖,不必过于心急,待到下官布下天罗地网,这宁家自然手到擒来。”
二人这一通七嘴八舌,便想着把宁家往绝路上推,说到最后,却暴露了真心思。
宪德笑道:“宁家有三万亩田地,有几十家商铺和七八处矿山,这都是明面上的东西,我曾听人说还有一座盐矿,若是论起银子来,怕是不下二百万两白银之多,再加上背后的湖广商会,里面还有三百万两白银,这......不知大人打算如何处理?”
满丕听了以后一脸义正辞严,“所获一应财物自然都应当充为国库,以报朝廷,以报圣上。”
宪德心中大怒,好你个老小子,一心想着独吞,还指望老夫为你火中取栗,当即也收起了笑容,冷冷道:“大人所言极是,下官自当跟随大人。”
想他宪德作为旗下大爷,家世也不比你满丕差到哪去,在京城里也算是赫赫有名的人物,这一来就要吃你宪德的下马威?虽说你是总督,可是巡抚也不是你总督门前的狗奴才,岂能如此折辱?
满丕也意识到了不妥,当前也不着急,笑呵呵道:“宪德兄,这湖广如今也是咱自家的地界了,将来的日子长着呢,那些商铺和矿山事物繁琐,路途遥远,老夫年岁已高,到时候就有劳宪德兄了。”
宪德一听,捞到这些商铺和矿山也不错,当下也不再反对,二人当即便大开酒宴,举杯相庆,还请了城里有名的戏园班子,好不热闹。
只是这么一番言辞,偌大的宁家便成为了总督与巡抚盯上的肥肉,此时的宁家人万万没有想到,局势竟然一下子就到了不可逆转的程度。
纵使再怎么显赫的家世,在朝廷面前,却始终都有几分无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