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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百三十八章 离开与新的开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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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夜色阴沉,昏昏暗暗,整个天地间都是一片寂静,倏忽间,远处一辆火车喷吐着蒸汽,哐当哐当的行驶了过来。

    火车行驶的速度并不快,上面满载着化肥,属于国家物资。

    不知道什么时候,铁轨的两旁,突然冒出来许多黑影来,这些黑影都是一些年轻人,他们身姿矫健的抓住梯子,爬上了还在行驶的火车,把上面一袋袋的化肥,用力翘起,扔到下面去。

    这些人都是来偷化肥的,得宝带着水旺和尕娃也在其中。

    从驶过的火车上偷东西这件事,早就存在,就算是当地的警察局,都对此没有办法。

    毕竟铁轨的沿线这么长,谁知道偷东西的人会从哪里过来。

    好在这些人也偷不了多少,只能赚点小钱。

    得宝不是第一次做这件事了,与在县里砖厂辛辛苦苦干上一天,赚到的那点钱相比,半夜来偷东西,更加轻易,获得的报酬也更多。

    火车呼啸,得宝脑海中清晰的记着自己丢下去了多少袋化肥,心里默数到了十,他就立刻收手。

    “尕娃,水旺,别搬了,走了,走了!”

    得宝站起来招呼一声,也不去管其他的人,他见好就收,从来不贪心。

    下了火车,丢下来的化肥自然有专门的人收拾,这些黑化肥,会以更便宜的价格卖出去,根本不愁销路。

    得宝三人见到了负责人,从对方手里接过钱,分成三份,分别交给水旺和尕娃。

    他点着手里的钱,心里想着明天要带麦苗到县里好好玩一玩,请她吃炖羊肉。

    三人脸上都露出了笑容,有钱在手,这心里就不慌,随后,三人骑上自行车,朝金滩村的方向而去。

    他们要在天亮之前赶回家里,不能引起家人的注意,要不然这个活以后就干不成了。

    如今还是年轻人的三人,心里知道偷国家物资,这是一件犯法的事,但是在他们心中,人家都能干,为啥他们就不能干了,况且只要干了,就有钱哪,而且还不少。

    机会不常有,但每次都能赚到百八十块的,这么好的事情,沙傻子才不干。

    此时天还没有大亮,三人鬼鬼祟祟的骑着车,溜进了金滩村,打了几个手势,也不说话,迅速分道扬镳,各回各家,各找各妈。

    走到门口的时候,得宝从车上跳了下来,他心情愉悦的推着车,走进院里,探头探脑的看了一眼主屋的方向,老爹马喊水的呼噜声,依旧那么响亮,这让他也放下心来。

    得宝脚步放轻,朝着自己的屋子走去,他刚刚走到屋前,正要掀开布帘,就突然听到一声轻咳。

    “咳咳!”

    “谁?”

    得宝心里猛然一惊,吓了一大跳,犹如受到惊讶的猫狗,差点直接跳起来。

    “是额!”

    房里传来一道低沉的声音。

    “游哥?”

    还好,不是鬼就好!

    得宝大大的松了一口气,等等,他的脸色突然一僵,游哥怎么会在他屋子里,不会是专门来等着他的吧?

    “还不赶快给额滚进来!”

    又是一道声音响起。

    “哥?”

    得,这是亲哥的声音,屋里不仅仅只有一个人。

    得宝的背后迅速被一层冷汗浸湿,他下意识的就想要隐瞒自己的行为,掀开门帘,他犹犹豫豫的走进去,打眼一看,屋里的油灯正噼里啪啦的燃烧着,周游斜躺在他的床上,而得福,正襟危坐,不满的看着他。

    “游哥,哥,你们两个这个时候跑额屋子来干什么?”

    得宝心中一动,直接先发制人的质问起来,他用怀疑的目光左右打量了一下周游和得福。

    得福眉头一皱,不去回答这个问题,而是严肃的问道:“得宝,这天还没亮,你干什么去了?”

    “没干啥啊,额就出去撒了泡尿。”

    被得福这么一问,得宝迅速有些心虚起来,他目光微微闪烁,急中生智的编了一个理由。

    “撒尿?来,你来告诉额,什么人撒尿能一撒就是好几个时辰。额和你游哥这里等你等得都快要睡着了。”

    “不是,你们两个大晚上的跑额屋子里干什么了?”

    “别跟额胡搅蛮缠,得宝,回答额得问题!”

    得福板起脸来,还是非常唬人的,他又在玉泉营吊庄办工作了这么长时间,应对过各种形形色色的人,想对付一个得宝,还是非常简单的。

    就在这时,斜躺在床上的周游笑了笑,“得宝,你也不用编瞎话来骗额和你哥,说说,你这趟出去,能赚多少钱?”

    果然是被发现了!

    得宝心里闪过这个念头,倔小子的脾气突然上来了,他冷着脸,站在那里梗着脖子,一言不发。

    “嘿,你小子还有理了不成?自己去趴火车不说,还拉着水旺和尕娃,这要是被你爸知道了,腿不给你打断才算!”

    周游拉住要发火的得福,从床上下来,穿上自己的鞋。

    “行了,额们俩这一次,也没有要训斥你的意思,只是想告诉你,你的事情额们知道了,前面的事可以既往不咎,但是绝不能有下一次,听到没有?”

    得宝可以对得福横眉冷对,但是周游说话,他还是愿意听得。

    “游哥,额知道了。”

    “知道就好,知错能改,善莫大焉。走了,回去睡觉了,这熬了大半夜了,困死额了!”

    周游拉着得福,离开了得宝的屋子。

    “你也别板着脸了,回去睡觉吧。”

    站在院子中,周游对得福说道。

    “不是,你一直拉着额不让额说话,得宝他这次做的太过分了,那趴火车是闹着玩的吗?要是不小心从上面掉下来了,摔着他还好,要是摔到了水旺和尕娃,让额怎么和大有叔,和额姑交代。”

    “行了,行了,这不是无事发生嘛?得宝这人你也了解,既然他知道了额们知道了他们的事情,以后就绝对不会再去的。

    而且刚才额要是不拉住你,你是不是就要与得宝吵起来了,惊动了喊水叔,他免不得要打得宝一顿,你们兄弟俩的关系更僵。

    得宝这小子,就是驴性子,你得顺着毛刷,千万不要跟他硬怼。”

    得福冲周游翻了个白眼,“你咋说都是你有理,额是发现了,可能你才是得宝的亲哥,额是他仇人一样!”

    “咋了,你这还吃醋了不成?”

    周游笑着拍了拍得福的肩膀,“额也可以是你亲哥啊,叫声哥来听听!”

    “滚蛋吧你!”

    一向儒雅随和的得福,直接破了防,笑着推了周游一把。

    笑闹结束,周游正要回家,脚步却突然一顿,他转过头来,叫住了得福:“对了,额听说,张主任马上就要离开玉泉营了。”

    “什么?”

    突然听到这个消息,得福愣了几秒钟,这才反应过来,似乎是觉得自己听错了,不甘心的又问了一遍,“你说张主任要离开了?”

    “没错。”

    周游肯定的点了点头。

    “你什么时候听说的事,张主任怎么就要离开了呢?他要去哪里?”

    “得福,张主任负责吊庄移民的事情,已经有六年时间了,他离开高升,也是一件正常的事情。”

    “额知道,额知道,额只是一时有些接受不了。”

    得福拍了拍额头,神情有些恍惚,想当年,他和周游刚刚参加工作,就分配到了张主任的手下,这一晃,就已经快要六年光景了。

    人生有几个六年?

    张主任能够升官调任,得福真心为他感到高兴。

    “等改天,咱俩一起请张主任一顿,好好感谢他这些年来的教导。”

    得福提议道。

    “没问题。”

    那天晚上的谈话,被得福记在了心里,之后,又过了几天,从蛛丝马迹中,他也察觉到了张主任的一些异样,确定了周游所说为真。

    似乎是因为即将要调走的原因,张主任对玉泉营的吊庄区感到特别留念,接连几天时间,他的足迹遍布了整个吊庄区的村子。

    等从各处村子回来之后,他叫来了周游和得福。

    “你们俩晚上没事吧?额请你们吃滩羊肉!”

    周游和得福对视一眼,两人不约而同的点头答应下来。

    “好!”

    小店不大,却显得非常温馨,三人找了一处偏僻的位置坐下来。

    没用等太久,一大盆羊肉就端了上来,每个人的面前都放了一个小蝶,里面是酱料,用来蘸羊肉吃。

    “喝点?”

    张主任挑了挑眉毛,示意了一下手中的白酒。

    “喝点也行!”

    “主任,额来。”

    得福抢过酒瓶,先为张主任倒上半杯,又给周游和自己都倒了半杯。

    杯子是瓷实的大茶缸,每人半缸子,就把一整瓶酒给分光了。

    “来,额先敬你们两个一杯!”

    张主任有些感慨的举起茶缸,冲着二人示意了一下。

    一口下去,辛辣的味道划过喉咙,进入胃里,整个人都暖起来。

    “来,来,吃肉,吃肉,凉了就不好吃了!”

    略微沉默之后,张主任主动说道,“有一个消息要告诉你们,额马上就要离开了。这个学习的机会对额非常重要,额不想错过。额向组织上推荐了你们两个人,这玉泉营的事,有你们两个人互相配合,一定没问题。”

    张主任絮絮叨叨的说了许多,他的不舍之情,溢于言表。

    周游不想太过煽情,他相信,今日的离别,是为了以后更好的相遇。

    在交谈的最后,张主任又告诉了二人一个消息,国家已经定下了新的政策,闽宁二省,会组成帮扶关系,派遣闽省的基层干部,到这里来,进行扶贫工作。

    那晚上的酒钱,是周游提前先付上的,他借口去上厕所,先付了钱,回头张主任非要把钱给他,周游并没有要。

    张主任临走的时候,送行的只有周游和得福两个人,离别的场景没有太过伤感,张主任此去前程似锦,没有任何可伤感的地方,他们未来一定还会再见,到那个时候,玉泉营吊庄区,一定会变得更好。

    张主任离开了,周游和得福的工作还要继续。

    这天晚上。

    “游娃,游娃,先别看这些文件了,你跟额去一趟车站派出所。”

    周游把头从各种文件中抬起来,望着得福的目光有些疑惑,“咋了?发生什么事情了?”

    “车站派出所来电话,说是有个南方人,东西好像被偷了,他说得话大家都听不懂,让额去给翻译一下。”

    得福解释着前因后果。

    “那你去就是了,干嘛还拉上额。”

    周游一点兴趣都没有,时间过去了这么久,他对于剧情的一点记忆,早就淡化了,去帮南方人翻译这种事情,他的确是一点兴趣都没有。

    以他的性子,有这个功夫,还不如回家睡觉呢。

    “别,你就忍心额一个人大晚上的跑来跑去吗?”

    这个时间段,因为得宝趴火车的事被早早的制止,所以尕娃离家出走的事情也没有发生,被派出所抓到的人,都是其他村子的,得福这段时间的日子过得还算顺畅。

    车站派出所打来的电话,得福也是出于帮个小忙的心思而已。

    只是听了得福的话,周游忍不住打了个寒颤,“大晚上的,你能不能不要说得这么恶心?额陪你去就是。”

    得福这才满意的笑了笑,他骑着车,周游坐在后座,脑袋一点一点的,以一种即将要睡着的状态,来到了车站派出所。

    “到了,你怎么睡着了,幸亏半路没有掉下去。”

    “走吧,看看到底是什么神仙,早点完事,早点回去睡觉。”

    车站派出所的工作人员,见到周游和得福之后,就犹如见到了救星一般。

    “两位同志,你们可算来了,快跟额来。”

    进了办公室,两位工作人员正颇为头痛的面对着一个中年男子,中年男子操着一口粤语,连说带比划,神情非常激动,而两位派出所的工作人员,满脸茫然不知所云。

    “来来来,这位同志,你有什么话,对这二位说,他们能听懂你说的话。”

    也不知这句话中年男子有没有听明白,不过他却注意到了周游和得福的到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