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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行人气势汹汹而来,阵势挺大。叶晗月正惶惑间,身旁的舒清瓷早已是面色煞白,一手惶惶不安的扯着她的衣角。
“小姐莫要慌张,且看看情形如何。”叶晗月柔声宽慰着,舒清瓷满面忧色的看她一眼,长睫轻颤着点点头。
转眼间,一行人已然来到跟前,舒老爷满脸怒色,神色复杂的看着跟前柔弱之人,质问出声:“清瓷,这事你必须同我好好解释解释!”语罢一挥袖,身旁忙有家丁呈了方才那副珍稀画作来。
舒清瓷柳眉微蹙,“父亲,女儿不知何事令父亲如此恼怒,可是女儿做错了何事?”一手紧紧的攥住一方丝帕,掌心隐隐沁出汗水濡湿了上头的粉色荷花样式。
“姐姐你这是何必?不若还是听妹妹一句劝告吧,既然做错了事,便跪下来承认过错就是,父亲宽宏大量,自然不会多加怪罪于你。”一旁的舒初柔向前一步,苦口婆心的劝说着。
舒清瓷愈加惶惑不解,她分明什么都没有做啊!不待说什么,身侧的叶晗月已然浅笑吟吟道:“二小姐莫要早下定论,是非是过,老爷最为公正,自然不会冤枉了谁去。”
自上次叶晗月为舒清瓷洗刷冤屈后,舒老爷对跟前这丫头印象一直不错。故而没有因为她的造次而恼,只是让身侧家丁展开画作,指着其中一处墨点道:“清瓷,这墨点可是你洒的?你可知这是我最为珍爱的画作,你怎可如此冒冒失失的毁了一副佳作!”
这副万里河山图是早些年舒老爷一位故友相赠,他如获珍宝,爱不释手。若不是今日夫子提起,他是万万不舍让这佳作现于人前。岂料今日方拿了出来,竟就生生给毁了!那气势磅礴,惟妙惟肖的画作间的一点墨汁化作一把无形的刀生生的剜开舒老爷的皮肉,痛得他鲜血淋漓。
上好佳作近在眼前,舒清瓷听了父亲的话,早已是连颔首看一眼的气力都没了。她只知父亲是极为珍爱这画作的,若是父亲执意认为是她染了画作,怕是再也不会原谅她了!
叶晗月见舒清瓷已然吓得两眼涣散恍然无措,忙一手放在她的胳膊住无声的安抚着。顺势放眼望去,王羲之作画不喜浓墨重彩,往往同未出阁的女子一般只做淡妆修饰。眼前虽是一副大气磅礴之景,却又透着几分清雅闲逸,寄托着王羲之对自然之美的神往。
然,偏偏山峰一处落下一抹黑迹,同淡雅之景形成鲜明对比,着实乃败笔。
“姐姐,事实已然摆在眼前,你还要作何辩解?”舒初柔见舒清瓷早已经吓得三魂去了七魄,不禁得意洋洋的问她。
叶晗月缓过神来,一眼对上她得意的杏眸,心下便已然有了计量。果真是舒初柔在搞鬼。当真是应了那句“平庸之人多作怪。”
“不,我没有,这不是我做的,父亲,清瓷当真不曾用墨毁了大师的画作。”舒清瓷被舒初柔一语惊醒,慌忙同舒老爷解释道。
舒清瓷语气温软,情真意切,这我见犹怜的模样不禁叫舒老爷心中迟疑,清瓷为人向来温顺谨慎,不曾有过冒失之举。难不成,当真不是她?
见父亲面生疑惑,舒初柔心中暗道不好,忙不迭道:“姐姐怎可信口雌黄?方才分明是姐姐作画时挥手将笔上墨水洒在画作上,当时初柔本就想说了。可姐姐担心夫子发现,情急之下竟让夫子来点评自己描摹之画躲过一劫。姐姐知晓妹妹看见了,便呵斥妹妹不要说出去。姐姐的话妹妹哪里敢违背?只好应下了。可事后,初柔心中终究是良心难谴,还是如实告知夫子。”
舒初柔说得头头是道,有理有据,舒老爷听此不禁眉宇蹙起,颔首看一眼眼前佳作,深深的叹息一声。“清瓷,初柔所言可属实?”
“父亲,清瓷当真没有。”舒清瓷不知为何舒初柔会娓娓道来这一番莫须有的事情来,方才分明还是闲情逸致的同叶晗月聊天说地,现下却是群人逼供。舒清瓷性子柔软温顺,哪里说得出反驳的话来。只知道絮絮的落着泪摇头否认。
但这情形未免于舒清瓷不利,舒初柔有头有尾的将事情原委道来,她却矢口否认,试问,谁会信她的苍白辩解?
叶晗月于此不也叹息一声,这主子性子太过温顺,三言两语便无话可说落下泪来。一次两次别人自然会觉得你是受了委屈,可泪水泛滥了难免也会叫人看得心烦,觉得这不过只是一种推卸责任的方式。
不待叶晗月为她辩解什么,舒老爷已然下定论道:“清瓷,既然你说不出个所以然来,便去祠堂面壁七日,将《女诫》抄写三遍。若是不能悔挤之过便再添七日!”
面壁思过?万万不可!依照这小姐的身子骨,哪里吃得消那里的冷彻蚀骨?叶晗月千钧一发之际,双眸落在万里山河图上,凤眸微转间,心生一计,连连上前几步在舒老爷跟前跪下。
“老爷,奴婢斗胆替小姐求老爷一事。”语气诚恳之至,舒老爷淡淡看她一眼,“说罢。”
“这画作已毁,便是小姐面壁也无法弥补回来。可若是小姐能够让这画蛇添足之笔成了点睛之笔的话,这画作也不会就此失了它的价值。奴婢斗胆恳请老爷给小姐一次机会,若是无法,再去面壁也不迟。”
“你一个粗鄙下人有什么资格在这里大放厥词?这画作已毁,上等佳作岂是我等俗人可以信手添笔的?”舒初柔直觉这叶晗月一出场定不会有什么好事,忙出口制止她。
“姑娘此言差矣,既然这画作已毁,若舒家大小姐当真有法子弥补,为何不暂且由她一试?”叶晗月正要反驳回去,却是人群中一直冷眼旁观的皇甫修出言相助。
舒初柔见说话之人是皇甫修,只好敛了嚣张跋扈之色悻悻作罢,毕竟在三王爷跟前不好失了她的礼节。而舒老爷见三王爷都发话了,自然不好拂了他的面子,便顺势道:“好,便让你们暂且试试。”
“谢老爷!”叶晗月恭声道谢,飞快的在皇甫修身上掠过一眼,忙起身接过家丁手中的画作来。
一行人回了雀亭,叶晗月将画作平铺开,而身侧的舒清瓷在叶晗月的眼神鼓励下慢慢的提起笔来。可斟酌再三,却是无从下笔。
叶晗月看在眼里,趁着伸手绾起她额前散落的发丝之际顺势附耳说一句。说话间,舒清瓷黯然的眼眸瞬间洒入几许亮光来。对着叶晗月微微点头,重新提起笔来,在画上稍作停留,轻轻点缀,终于吁一口气搁下笔来。
叶晗月看着画上呼之欲出的仙鹤,心中的巨石得以朝不碍事的地儿挪了挪。同舒清瓷相视而笑,便道:“老爷,小姐画好了,老爷且来看看如何?”
一旁坐在软榻上静默品茶的舒老爷扣上茶盖,在舒清瓷的目光期许下起身而至,俯身细细看一眼,眉眼微蹙,再看一眼,又摇摇头,而后又若有所思的点点头。不知是好是坏。一时间看得舒清瓷和叶晗月的心里七上八下没个踏实地。
忽而,舒老爷眼前一亮,连连拍手称赞道:“妙!妙啊!”这一声不禁引来心生好奇的三王爷皇甫修快步上前一探究竟,而站在一旁的夫子也跟着前来。
王羲之的画作集雅致,气势,壮伟为一体。他的画如同他的字一般,放荡随性,却又闲情逸致。故而,整副山水画作无一不是轻笔点过,无一浓墨之处。可偏偏那山峰处由一点墨迹化作的仙鹤成了唯一一处重笔。以浓衬淡,以小见大。两厢映衬,竟愈加体现了王羲之的闲情之性,将其游山之旅的所看所想都在笔间尽情释放。
“大小姐,你这一笔添得甚好!”夫子也是赞叹连连,看向一旁低头不语的舒清瓷更添一分认同和欣赏。
见父亲同夫子连连称赞,舒初柔心里很不是滋味,然她疏于功课,不善品画,怕在三王爷跟前失了面子,便只好咬着帕子恨恨作罢。
“着实不错,舒姑娘的画技可见一斑。”皇甫修细细端详过后,说着赞赏舒清瓷的话,双眸却是似有若无的落在叶晗月的身上。
知晓小姐这是顺利躲过一劫了,叶晗月心下一舒,却察觉一道不可忽略的视线落在自己身上。她疑惑着望去,却猝不及防的对上皇甫修略有所思的狭眸。
难道……他发现什么了?
实则方才叶晗月的一举一动皇甫修都尽收眼底,他知晓这法子是叶晗月所想,却也不戳穿,只是这女子未免太过有趣,不经意间,已然牵起了他的兴趣。
叶晗月不及多想,便飞快的敛回双眸,只是低眉顺眼的同一旁心情渐好的舒清瓷轻声说着话,不再颔首。
这女子,竟在躲避他?皇甫修眉眼微动,心觉诧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