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世上杀人总该会有个理由,或许是经年的仇怨,或许是惹到不该惹的人,但按照现如今这种局面来看,儒教学府并不在意什么理由,而是单纯的想至许百川于死地。
这就很没什么道理,就如同不久之前那一场袭杀,来的莫名其妙。
因此许百川很想知道儒教学府的想法,他这一路过来受到的袭杀并不少,但终究还是这些讲道理的读书人占多数,难不成相比其他两教,儒教更恨他入骨?
原因是为何,难不成是因为他是剑修?这很不对,那为何只有儒教这么上心,不断有多少人过来,而其余两教在这些时日根本没有出现过。
这很不同凡响。
万事万物都该有个缘由。
只是他不会想到这一切的缘由,很大程度上是因为他手中的秋风。
或许以后会知道,但现在他确确实实是不明白。
程玉青木然无言,并不知道该怎样回答,这个读书人将整件事情都看在眼中,也觉得很不应该,就好比那个钱丰,与许百川根本不认识,双方之间根本没有什么仇怨可言,这是钱丰第一次下儒教学府,但尽管这样,还是想着要杀许百川。
但其实他是明白一点内幕,不久之前通过印章和先生通话时,他了解到了一件事,那位成圣不久的陈圣在几天之前离开过儒教学府,回来的时候便顺嘴提了一声许百川。
圣人言语,哪怕只是随口而已,但在一些先生耳中都是圣旨一般,或许就因为如此才会造成现在这幅光景。
儒教学府弟子之间相互沟通的法器,并不少,只要不离开大周天下,便可以得知大多消息。
书生不出门,可知天下事,便是如此。
程玉青轻声道:“因为你是剑修。”
话语说的很直白,之所以会这样,全然因为你是剑修才会受到这么多的袭杀,若你只是个普通修士,山泽野修,并不会遭受这么多麻烦,三教修士向来眼高于顶,不屑于与其余山泽野修争辩,而唯独对于剑修却是慎重之又慎重,当做眼中钉肉中刺,恨不得想个法子将这伙持剑之人全部灭绝。
三教一直以来便是这么做的,在剑修开始凋零衰败之后,便一直在后面推波助澜,不仅让剑修修进入江湖成为剑客,以此来断掉传承,还在修士之间挂上了高额悬赏,手段不可谓不阴毒。
本来这种手段很是高明,是想要将剑修彻底灭绝,但那些眼高于顶的三教修士怎么也没想到,剑修居然如同被野火烧过的春草一般顽强存活了下来,并且还大有蔓延之势。
于是三教修士一不做二不休,将俯视云端的圣人请出,意图借用圣人之威灭绝剑修,只是将剑修全部逼入庆元正准备动手之时,却没想到横空出世出来了一位林殊归,依靠着手中人间,硬生生将三教圣人杀退,算是保住了剑宗,保住了剑修一脉最后的元气。
话虽如此,可三教哪敢放弃,这天地之中说到底还是三教修士更多,只要有剑修出现在天地中,那便必定会有三教修士紧随其后。
其实说到底还是境界不够,要是天下剑修都像是林殊归那样强,谈笑之间,便可以宰下圣人头颅,要是真到那个地步,那不管三教出现什么阴谋诡计,都毫无作用了。
在剑仙眼中,天地之事就没有是用剑斩不平的,如果有,那便多出几剑。
坐在椅子,许百川紧紧按住秋风,不知为何突然想起在义庄的老道士,要是那位遇到这种情况,结果会有很大不同吧。
毕竟那位可是依靠着一身通天道法,硬生生打穿许多儒教地
盘,觉得不解气,最后还打上儒教学府,将那些道貌岸然之辈吓坏不少,最后要不是有圣人出场,恐怕儒教学府那一辈便已经凋零,而这一切的起因,则是一位读书人骂了老道士一句。
许百川很是向往,老道士都能那么做,若是自己到了那种境界,是不是也能去儒教学府走一遭?
只是按照如今这种修炼光景,恐怕要等上上百年才行。
许百川平静抬头,轻声道:“天地虽大,我只一剑。”
这是一句陈述句,说的很是莫名其妙,前脚还在说儒教学府为何要杀他,现在便说这种话语,其中跨度其实有些大。
程玉青扯了扯嘴角,“知道了知道了,知道你有一柄剑在手,天下都可以去了,这句话我都听了百八十遍,耳朵都起茧子,你不嫌烦,我都嫌烦。”
许百川笑了笑,说出一句不相干的话。
“程玉青,我认识的读书人不少,但大多都是死在剑下,只有极少数才觉得真有意思。”
“那我是真有意思,还是没有意思?”程玉青脸上也泛起笑意。
许百川认真道:“你这个朋友,我认。”
听起来又有些不相干,可其实是很有牵扯,在这剑修心中,只有朋友才有意思,其余者不必说。
程玉青哈哈大笑,打趣道:“许百川,你这个朋友我还不想认呢!”
许百川不置可否。
程玉青笑意不止,但又觉得就这么站着太过于无趣,便自来熟去里屋搬了条凳子与桌子过来,然后大袖微摆,显露出不少吃食。
有酒有肉,有荤有素, 散发着绝妙香气,诱人非常,以手触碰,还有微微热气传来,在这气度深寒的冬日里,很是不同寻常。
两人边吃边聊,互相谈论了不少,程玉青在儒教学府算得上是一位天才,他家先生又只有他这么一位学生,自然而然便是倾囊相授,别看年纪不算大,但单论学问,甚至还要比一般先生要高出不少。
而许百川也颇为不同,在藏剑楼看了三年的书,又有楼主在一旁解惑,了解甚广,天文地理无所不包,比之程玉青丝毫不差。
因此两人气氛很是活泛。
话题谈论不少,但不知怎么的,却忽然谈论起那位大周天子。
程玉青感慨道:“若是世俗之间皇帝有个排名,那大周天子便是第一,此事毫无争论,单论疆土人口便是其余国度总合之多,天子之称,名副其实。”
许百川轻声道:“那位天子单论位格而言,其实并不下于圣人,只是可惜了。”
程玉青点点头,表示认同,大周天下自成一界,而大周天下作为此界之主,只要处于大周天下之内,那边是等同于圣人,自有天地护佑,逢凶化吉遇难成祥只是等闲,甚至还有传言说大周天子口含天宪,不靠气息法术,只需要随口一言,便可以呼风唤雨,天子之威,可见一斑。
而可惜的地方是,作为大周天子,享有一界之气运,出言即是神通,竟然不可以踏入修行,只能眼睁睁看着自己老死,何其荒唐和悲凉。
作为皇帝不可修行,这是圣人定下来的规矩,已经存在很是久远,并且一直推行到今朝,而且原因是为何,或许只有天上圣人知道。
许百川忽然开口道:“天上圣人定下的规矩,在你们看来要守,可在我等眼中却是狗屁,并不会有什么拘束。”
语毕,这位剑修便停止言语,转而开始喝桌上的酒。
而这番话语却一直在程玉青脑
中回荡,程玉青很聪慧,在结合先前之情况,脑中便生出一个想法,而在这想法生出时,不免被吓了一跳。
程玉青吞咽了一口口水,勉强镇定心思,在心中组织一番话语,想要说出,但很快又闭上嘴,没有吐露出半个字。
实在是他想的太过于惊世骇俗,要是传出去,被外人所得知,那他的命肯定保不了。
有些事情只能在心中想一想,要是单单吐露出半个字,死状肯定会无比凄惨,别看儒教讲道理,但到了不讲道理的时候,比谁都狠。
更不要说儒教在大周天下立身资本便是那位,可是分毫差错都出不得。
程玉青看向许百川的表情有些无奈,要是没有先前那一句话,恐怕他也就不会生出这么多心思,有话不能说而憋在心里的感受,确实不算怎么好。
于是他便说了另外一句话,有些相关,但其实相关并不大,只是他脑中忽然生出的一个想法。
“你说会有其他人起这种心思吗?”
许百川自然道:“三教修士会不会有这种心思,我不知道,量他们也不敢有,但在剑修之中其实有着不少的可能,我都能生出这种想法,没道理其余人想不出来,三教圣人规矩纵使可怕,而这一切的前提则是建立在圣人之威上,而恰巧,有一个人不怕那些圣人,也不在意这天底下大多数规矩。”
那个人是谁?并没有说出,但俩人都明了。
沉默半晌,程玉青笑着出言打破寂静,“远在万里之遥,就算发生了,也与我等没有关系,操这种心干什么?”
许百川笑了笑,不再谈论这件事,而是叫过在一旁练剑的冯成,整理了一番思绪,开始出言指点。
刚才两人虽说是在谈话,但其实许百川有一大半注意力都在冯成身上,剑修局面举步维艰,天才弟子大多都让三教招去了,很难得遇上一位,便要上心一些,毕竟冯成只要不夭折,以后总归会有一些不俗成就。
只是但愿不要死了。
——
儒教学府之中,一处燃烧着众多灯火的庙宇,其中一盏灯毫无预料熄灭,让人不轻不重惊叹了一声。
出声的是个老学究,一身粗布衣裳洗的发白,花白胡子和头发整整齐齐一丝不苟,在出声,这位老学究正在看着一本书。
不是儒家经典,也不是圣人之言,而是一本世俗风情,讲的是才子佳人,书已经很老旧,上面布满了褶皱,看来是被翻过不少次。
老学究看向熄灭的一盏灯火,微微叹了一口气,好像是在惋惜。
他所在的地方叫做正气堂,而他则是这里的堂主,职责便是看着这些灯火。
儒教学府弟子每人都会有着一盏正气心灯,寄托着一点灵性,与本身性命相连,人死则灯灭,现如今灭了一盏,看来是有人身死。
老学究在正气堂中待了几百年,大半光阴都荒废在里面,哪怕已经看惯了,但仍然觉得有些惋惜,这些弟子正值青春年华,等他们这老一辈死去之后,便是儒教的中流砥柱,儒教未来便要交到他们身上,现如今死去一位,便是少了一个未来。
迈步前去,取下那一盏灯,看着灯盏上刻着的名字,老学究轻声道:“钱丰,他的先生是孙庆吧?”
老学究一指点出,灯火重新亮起,不过相比于之前,这次却有着不同意义。
半炷香之后,有人敲门走进正气堂。
是一位面容清瘦的中年文士。
这中年文士,便是孙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