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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三十二章 医生的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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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秦昇打量着四周,这间应该是在楼梯底下的一角,因此空间有点儿大,不像之前路过的小房间,对比起来这间简直是豪华套间。

    “是周飞吗?进来吧。”

    门没锁,里面有两个人,小女孩正坐在沙发上看着电视,熊大熊二正在调皮,女子躺在贵妃椅上沉默不语,只是温柔的看着小女孩。

    茶几上还摆放着一包瓜子,边上堆了不少已经嗑完的瓜子壳,里面并没有床,只有那一套陈旧的沙发,估计两人都是睡在沙发上的,不过也就这样,所以房间里还有点能活动的空间。

    来的时候周飞已经跟他说过了,主角是那位头发稀疏的小女孩。

    她穿的衣服是件长袖,不过以这里的环境来说应该是刚刚好。

    听到开门声,两人都注视过来,女的立马站起身走过来。

    “怎么来晚了?知道耽误我今晚的事情了么!”

    周飞瞧着她不满的脸色,眼神中确是含着一丝欣喜,他还真有些歉意。

    “来的晚了点,不好意思。”

    女子看到周飞和秦昇两人手上大包小包的东西,邹着眉头唠叨。

    “过来看雯雯就行了,怎么买了这么多东西,多花钱?”

    说是这么说,她根本没有一丝客气,上前就把两人手上的袋子夺了过去,把这些东西放在桌子上,打开研究了起来。

    周飞只是对她笑了笑。

    “能花多少钱。”

    他走到小女孩身边,她一直在沙发上坐着电视,周飞一手搭上她的脉搏,检查一下她现在的情况。

    一番探查后,和上次看起来并没有什么明显的变化,最近营养应该跟上不少,气色稍微有些好转,不过这也不是什么大问题。

    周飞握着她的小手。

    “晴晴,这次叔叔带了个更厉害的叔叔过来给你看病,让他给你看看好吗?”

    从这一刻开始,小妹妹那凄楚的神情就这样永远定格在秦昇的脑海里,刻骨铭心。

    她抬起头,黯然沉默的瞧着秦昇,那令人揪心的沉默,一秒一秒咬噬着秦昇的五脏六腑。

    终于,她抬起头,颤抖着嗓音轻轻地对秦昇说。

    “叔叔你能治好我么?治不好的话我就不治了,妈妈,还是带我回家吧,我想外公外婆了。”

    翻着袋子的女人怒斥了她一声。

    “谁说治不好?!”

    她强忍住内心拧得心酸,望着自己的女儿坚定地说着。

    “不然我带你来城里干啥?什么也别想,和妈妈待在这儿好好治病,治好了才回去。”

    秦昇一句话没说,只是小女孩如今的样子,让他的内心揪了又揪,周飞之前便告诉过他,是急性淋巴白血病。

    面色苍白,乏力短气,肌肤灼热,齿鼻衄血。

    这种病,西医目前最有效治疗是化疗,据说儿童白血病的治愈率能达到80%,然而复发率和经济能力是个问题。

    学医之前秦昇曾对骨髓移植有些误解,实际上骨髓移植是最后的手段。

    根据统计,70%左右的患者在骨髓库中找不到配型,而治愈率只有55%左右,一般来说只有高危的“急淋”患者才建议考虑骨髓移植。

    至于秦昇所学的中医,有些不好说,中医自古就有类似白血病证候的记载,其中以《普济方:虚劳门》所记载的最为对应。

    “夫急劳之病,其证与热相似而得之差暴也,盖血气俱盛,积热内干心肺,脏腑壅滞,热毒不除而致之;

    缘禀受不足,忧思气细,营卫俱虚,心肺壅热,金火相刑,脏气传克,或应外邪,故烦躁体热、颊赤、心忪、头痛、盗汗、咳嗽、咽干、骨节酸痛、萎黄羸瘦,久则肌肤消烁,咯涎唾血者,皆是其候也。”

    中医学里没有“白血病”这一病名,也不似西医做血液和骨髄检查,而是根据白血病证候特征来看待的。

    有关白血病的证候、治法、调护等方法,都是分散于中医学的“虚劳”、“血证”、“温病”、“症积”、“恶核”等病证之中,是多症并存的看法。

    没多久两人就回去了。

    其实秦昇也就随便看看,血癌,他对血液科的东西也就一知半解,中医最好的治疗方法就是中药调理,至于开方子,他在这方面的造诣还没周飞高,针具也没带过来,不然可以试上一试。

    秦昇倒是非常奇怪。

    “学长,小女孩到底什么情况?”

    周飞摇了摇头。

    “中低危,经历了2个疗程,虽然只需要小几万就可以开始继续治疗,可她没钱了。”

    小几万…秦昇可没有。

    “你不帮她一下吗?”

    “刚刚那几手袋子不是,我请教过教授了,开了些方子,正在给她中西结合治疗,已经稳定了不少,至于化疗,先看看情况再说,今天叫你过来,就是想看看你在针灸上有什么更好的办法。”

    秦昇的确有一些想法,可病症颇为复杂,要因症制宜才行。

    “回去再研究一下吧。”

    两人默默地等着公交车,秦昇看着周飞,他正低着头不知道想着什么。

    “学长,你家庭那么好,为什么要当医生。”

    “……”

    周长不停摩擦着地板的脚停了下来,抬起头来,想望着天空的星星,却是什么也见不到,就那么眼神空洞的望着天空。

    “白血病。”

    “那是十年前的一个夏天,那天注定是个忧伤的日子,来自我亲爱的妹妹,刚十二岁的她被确诊为M5。”

    秦昇一惊之下脱口而出。

    “急性单细胞。”

    但这种病型经过有效治疗,配型上合适的造血干细胞,成功移植后不出意外的话,应该是也可以治愈的,以周飞的家庭来说应该不难。

    让而周飞的下一句话让他也沉默了。

    “然而那个日子我记得清清楚楚,12月10日,她离开了。”

    当时,他父亲满怀信心的带着妹妹去京都一家大医院做移植。

    医生给的化疗方案是两个小疗,一个大疗,再一个小疗。

    第一个化疗非常顺利,但是第二个疗程妹妹就感染了,虽然及时控制住,可到了第三个大疗,她就已经不行了。

    周飞清楚的记得,当时医生说只有四个疗程打完,打得越彻底,将来移植后的复发率才会越低。

    看见妹妹病危的样子,他父亲哭都哭不出声。

    “孩子都这样了,第四个疗程根本没法打,孩子的白细胞只剩下200,所有脏器严重受损,甚至衰竭,小便全是血,再加上严重的肺部感染,你叫她怎么挺下去。”

    病危后不久,父亲在医生的建议下转到另一家更有经验的医院,转院不久,妹妹就抢救了三次。

    肠道出血,一次就是1000毫升,又而发现脑出血,没多久又出现脑抽搐,当即就呼吸困难不醒人事。

    所有的脏器除了心脏外其它全都不行了,眼睁睁看着妹妹遭这么大的罪,周飞的心都碎了。

    母亲当即哭着对父亲说。

    “让孩子走吧,我……看不下去……”

    周飞并没有吭声,只是默默地流着眼泪。

    其实妹妹心里就已经明白,在清醒的时候说过这么一句话。

    “爸,妈,你们别给我治了,妈妈给我包个饺子吧,我想吃了。”

    然而,那是妹妹吃的最后一顿妈妈做的饭。

    妹妹走的那几天还算平静,因为她不再做化疗。

    周飞擦了下眼泪,望着车流来往的公路。

    “她是个很乖,很听话的妹妹,每次看到乞讨的人,不论是真是假,她都会把身上的钱全都掏出来。”

    公交车到了,两人一路无话。

    秦昇知道他的金手指还没有用过,他现在对中药这个绝学有些急迫,这是可以治愈早期白血病的手段,成功案例不少,可以发展的空间还很大,这方面的临床研究很多。

    可他看过微信了,想来宋暘应该情况不错,宋教授已经赶去京都,至于学长,他今晚没有心情。

    ……

    早上,秦昇跟着呼吸内科的主任,混在实习生里一同查房,还参加了讨论会。

    查房有不少目的,诊断是否正确,病情是否加重,有没有并发症,治疗效果如何,需不需要调整治疗方案,找一找有没有需要补充的地方。

    各科室都有专门的中医护理师,协助患者进行康复治疗,对他提出的针灸护理方案都挺重视,修改了原有的方案。

    然而秦昇虽然才上班几天,可院里的小圈子挺恐怖的,那传闻速度不比病毒传染慢,院里虽然还没有开始宣传,可所有人都知道门诊那边有个大师级针灸术的实习生。

    此时秦昇刚走出住院部,就看到了两个眼熟的人。

    张琦,许泽康的主治医生,他正拽着小男孩的手。

    许泽康并没有穿病号服,而是一身小学校服,还背着个小书包。

    这是一场对质。

    许泽康昂着眼珠子,望着比他高上不少的张医生。

    “放开我,你们不能限制我的自由,虽然我还小,可我也有选择和决定的权利。”

    张医生松开了手,邹着眉头,双手插着腰,望着退后了几步的许泽康。

    “好,由你决定,可我不知道你明不明白,有多少和你一样的小朋友,连选择和决定的机会都不一定能拥有。”

    “这段治疗期间,在你看来是难以忍受的日常,明天,还有往后的日子,对一些人来说,却是迫切想要经历的珍宝。”

    “之前我也曾经向你保证过,我不会欺负你年纪小,可是,我也一定会遵守我对你父母的承诺,这是一个救活患者的承诺,这也是我成为医生的目的。

    说完张医生就离开了,他不再阻止许泽康。

    秦昇走过去蹲在许泽康面前,帮他擦着眼泪。

    “泽康,你知道身为医生,最为痛苦的时候是什么时候吗?”

    “就是想要救活患者的时候,却失去了想要救活的人,那个时候。”

    “可医生能怎么办呢,很多时候,我们的医术并不能治疗那些疾病,即便是能够治愈的疾病,也依然有失去患者的时候。”

    “我曾经亲眼见过,我的妈妈也是一名医生,那天她失去了一名医治很久的患者,夜不能寐,寝食难安,我那时候比你还小,却也看得出她很委屈,对自己不满。”

    他轻轻的拉了拉小男孩,随手指了过去。

    “你看,她比小两岁,她和她妈妈笑的多好看,这所谓的病啊,不光是要医生努力,病人也要有想要治病的心才能康复的了。”

    “我们医生的作用,不过是帮助你们与疾病抗争,真正与疾病战斗的其实是你们自己。”

    “我看得出来,那天晚上你埋怨我救活了你,其实救活你的不是我,何尝不是你最深处的内心里,有想活下去的念头,是这个念头救的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