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祥子骑马随尤团长,来到城南的军营。
尤团长取下挂在墙上的牛皮枪套,抽出了烤蓝厚重的驳壳枪。
祥子一眼就认出,和黄兴师父手里的一模一样。
师父那把枪,祥子在打猎时经常玩弄,可以说是垂涎已久。
尤团长拿枪在手,像是有些不舍地自语道:“这把枪,是我当连长那会,在战场上缴获的。
这些年,一直陪着我。
现在要送人咧,还真有些舍不得哩。”
见祥子“吃吃”地笑着不言语,便咬了咬牙,狠狠地把枪杵到祥子手里。
紧接着,像是突然想起什么似的,拽着祥子来到院外的操场。
指着五十步开外的胸靶,狡猾地说:“能打中么?要是打不中,这枪可就不送咧。”
祥子冲他微微一笑,没言语。
动作娴熟地卸下*,查看了子弹。
又“哗啦”一声,子弹上膛,拧身“啪啪”就是两枪。
尤团长先是楞了一下,忙朝远处看热闹的士兵挥挥手,说:“去看看,打中没?”
士兵一个跑步冲过去,瞅了一眼,说:“一个八环,一个九环。”
尤团长,用奇异的目光,瞅了瞅祥子,说:“高手嘛!看来,我今儿个是认栽咧。”
祥子也顾不得和他热乎,只是如获珍宝似的,把弄着那把枪。
尤团长自嘲似的,“哈哈”一笑,说:“好枪配英雄,值!”
祥子这才赶忙拱手道谢。
尤团长用赞许的目光瞅着祥子,说:“好好干,前途无量。”
祥子没说话,只是面含感激地瞅着他,憨厚地笑了笑。
祥子把前前后后的经过,向广慧和尚做了一番汇报,请求开示。
广慧和尚盘腿而坐,双目微闭,清瘦的脸上,太阳穴显得更深。
静默了一阵,广慧和尚,才用缓慢而又充满底气的声调说:“匪患临头行大义,救民水火是上善。从此闲事绵不断,是非曲直皆是缘。”
下午,刘县长的办公室,人影穿梭。
各部门的人员,都陆续赶来汇报情况。
城内百姓的动员工作,远比想象的顺利。
听说刘县长,要带领全城百姓,死守孚远城的消息,群情激奋。
有物的出物,有力的出力。
一时间,万众一心,合力抗匪。
城外的猎户,落实了三四十人,他们连夜赶来县城集结。
看到百姓抗匪的热情,如此高涨,刘县长感到欣慰和踏实。
同时,也更加激励起抗匪的决心,和必胜的信心。
打发走众人,刘县长对警察局长张德贵说:“库里,有两门老毛子留下的开山炮,警队有人会使。
你去查一下,让他们来快拾掇利落,到时候能用得着。”
张局长走后,刘县长心事重重地,在屋里来回走着。
突然抬头,冲祥子问道:“还有啥好点子么?”
祥子迟疑了一下,小心地说:“听说,袁家会做花炮?”
刘县长微愣了一下,疑惑的目光,瞅着祥子,说:“嗯,有这事,咋哩?”
祥子微笑着说:“守城,花炮也能派上用场哩。
它虽伤不了人,但可以减缓前进的速度。
尤其是马,都怕它。
再说,也可制造声势。
另外,用花炮制成火箭,既能伤人,又能用它传递信号。
哪里有危机,只要朝空中放出响箭,四方都能及时派人支援。
免得送信的人,来回跑耽搁时间。”
刘县长听说,沉吟片刻,突然一拍桌子,说:“好法子!走!这就去老袁家看看。”
袁家祖上几代,就有制作花炮的手艺。
每逢年关,一家人都忙活着制作各种花炮。
除卖给城里城外的人,还有古城子(奇台县)的客商,也慕名来订货。
花炮,是袁家的主要营生。
袁家人,见县长大人亲自登门。
慌得让前让后的,满脸堆笑。
县长说明了来意,袁家老爷子爽快地说:“莫麻搭!莫麻搭!要是守城用的着,存货有多少,您尽管拿。”
刘县长冲他温和地笑了笑,说:“不白用,给你个成本钱。”
袁老爷子急得把眼一瞪,说:“那哪成!这都啥时候咧,还钱不钱的。
要是让马贼进咧城,怕是连命都莫哩,还留闲物有啥用哩。”
刘县长,神情有些激动地,握住老爷子的手,说:“老人家真是深明大义,城中百姓能有此抗匪决心,我刘某,纵然肝脑涂地,也在所不辞。”
接着,祥子说出了自己的想法。
老爷子沉吟片刻,说:“这法子我看行!
库里有种花炮叫“窜天哨”,能飞上天,放出火花和响声。
要是把它绑在箭杆,点着射出去,怕是飞得更远。”
说着,便领着刘县长和祥子,来到后院的库房。
货架上码满了各式各样的花炮,祥子有见过的,也有从未见过的。
袁老爷子,指着库房说:“都在这里咧,用的着就全搬走。”
说着,抽出一把,带着一截竹条的小花炮说:“这就是‘窜天哨’。”
祥子接在手里看了看,觉得行。
于是,便向刘县长说:“要不,先各样带点回去试试,看是将来咋个用法。”
刘县长赞同地点了点头。
祥子各取了一种花炮,摆在了广场,刘县长也凑了过来。
见祥子手里拿着个“窜天哨”发愣,便上前问道:“琢磨啥哩?”
祥子见问,忙说:“我发愁,没弓箭。”
刘县长不以为然地一笑,说:“那玩意儿库房有的是,都是清朝官军留下的。”
说着,朝身后喊道;“老王,你带他到库房里转转,有用的着的,统统给他。”
接着,又转身冲祥子说:“你看有能使的家伙,就都使上。”
祥子应声,跟着老王来到了县衙的老库房。
说是库房,倒不如说是兵器陈列馆。
里面刀枪剑戟,斧钺钩叉,应有尽有。
都是前朝留下的玩意儿。
祥子溜了一圈,除弓箭能排上用场外,唯一让他感兴趣的,就是墙角的几桶*。
祥子捏了一撮放在院中的半截砖头上,拿洋火一点“噗嗤”一声,火星四溅。
祥子开心地笑了,心里就有了打算。
于是,便兴冲冲地来找刘县长,让派两个人,他要做一批*。
刘县长二话没说,马上冲负责民工调配的隅长张光前说:“来快找两个手脚利落的人手,给祥子。”
不大工夫,张光前就带来两个精壮汉子。
领头的叫吕魁,细高个,一脸儒相。
一看,就是个识文断字的人。
祥子让把县衙后院的一堆,旧瓦罐,空酒瓶,拾掇拾掇。
填进碎石子和*,装上药捻又用粘土封了口,一枚*,就算制成了。
干了不大工夫,能用的瓦罐酒瓶就光了。
祥子正在为此发愁,只见吕魁笑嘻嘻地凑过来说:“照这理儿做的*,碎石子烂瓦片,飞起来伤人,肯定很厉害。
可光靠旧瓦罐,也没多少哇。”
祥子似有同感地嘟囔道:“是啊,我也正为这发愁哩。”
吕魁不以为然地一跺脚,说:“嗨!有得是。
我上个月才进咧半车尿罐子,还有大半哩。”
说着,拽起祥子,来到城中心的东关街。
原来,吕魁在东关街开了家杂货铺,里面的瓷器,除杯盘碗碟外,还有药罐和尿罐子。
祥子拿起个尿罐,仔细瞅了瞅。
脸上溢出了满意的笑容。
便显得有些兴奋地说:“吕大哥,你真是解决大难题咧,这里有多少,全都要。
过后,我让县衙给你钱。”
吕魁豪爽一笑,说:“不值啥,不值啥,守城用,还钱不钱的干啥哩。”
嘴里说着,眼睛却瞅着正在低头摆货的婆姨。
有了装药的家什,祥子就带人连夜弄出了几十个*,和上百只响箭。
一切准备停当,张光前找的三个射箭手也到了。
祥子分别给他们,讲述了响箭和*的用法。
为了避免瓦罐,在爆炸前落地摔碎。
祥子和他们反复调试了引爆的时间,确保瓦罐在落地前爆炸,还不会伤着自己。
经过一番摸索,炮手们即熟练掌握了投弹时机,同时,也打消了胆怯,紧张的情绪。
为顺利投弹,建立了信心。
祥子正给刘县长,汇报响箭和*的制作情况,尤团长风风火火地闯了进来。
把军帽朝桌子上一撂,胡乱地抹了把脸上的汗水。
略显不安地说:“探哨回来说,马贼已经过三台咧,估摸天黑就能到城下。”
刘县长略微沉吟了一下,说:“城上都安顿停当咧么?”
尤团长说:“都停当咧,你想出挖宽护城河的点子,太对咧。
城南和城西的护城河,又宽又深,贼娃子不搭桥,是过不来。
城东和城北显窄些,只要堆些草捆子,就能过河。
所以,我把兵力主要放在城北和城东。
按你的吩咐,每个猎手的位置,都用羊毛捆子和麻袋作了掩体,子弹轻易伤不到他们。
两门劈山炮,架在了东北两个凸在墙外的土墩子上,只要马贼敢过河,咱就用炮收拾狗日的。”
顿了一下,面显丧气地叹了口气,接着说:“可惜炮弹太少咧,怕撑不了两天。”
刘县长,像是给他宽心似地笑了笑,说:“不打紧,咱还有别的法子收拾他哩。”
接着,将祥子赶制了一批*的事说了,尤团长的脸上,才舒展了些。
刘县长接着又说:“我已安排人,把城里人家准备盖房子的石料,和粗檩子都做了登记。
说话就能运上城,我就不信哩,马匪都是三头六臂。”
正说着,张光前走了进来,刘县长急忙冲他说:“你来的正好,人员调派得咋样?”
张光前忙上前一步,说:“青壮年,都集齐咧,编成四个队,随时听候司令部的调遣。
妇女做饭,娃娃们往城墙上送吃喝。
备用的铁锨镢头等工具,都登记造册,集中存放咧。
又从几家大户人家,征了些羊毛捆子,空麻袋和木板门扇。
都集中在广场,以备随时调用。”
刘县长冲他满意地笑了笑,说:“嗯,不错,想得倒也周全。”
顿了顿,刘县长冲尤团长说:“咱们到城上再转转,看还有啥短缺不。”
于是,一行人便上了城墙。
太阳,已经红红地挂在了远处的树梢上。
千佛山茂密的树木,也被染上了淡淡的颜色。
斜斜伸出树怀的一角飞檐,在暖暖的夕阳照射下,忽闪着七彩的光芒。
等转到了城北,太阳早就悄悄地躲进了地平线。
孤独的小城,被一片灰黄的暮色笼罩着。
不多时,城上便有了零星的火光。
城外的景色,显得更加昏暗糢糊,渐渐地,护城河也隐去了她的轮廓。
四周,万籁俱静。
只有护城河里的青蛙,和躲在杂草里的蛐蛐,不时地发出阵阵,不知天高地厚的鸣叫。
刘县长举目四顾,突然,一种莫名的忧虑袭上了心头。
他轻叹一声,像是自语般地说:“这黑灯瞎火的,马匪摸过护城河,都看不见个人影哩。”
众人听说,也不由发出一阵窃窃私语。
正在大家为此焦虑不安时,只见吕魁肩扛着木料,从旁经过。
听到众人议论,便放下木料说:“这两天,我也在琢磨这事哩。
我看,能不能把青砖凿上眼,喂饱桐油,挂上铁链子点着,用椽子举到城墙外面。
我估摸着,照亮护城河,莫麻搭。”
刘县长听说,兴奋得一拍大腿道:“对呀!这法子古人就用过,我咋就给忘咧。”
说着,上前拍了拍吕魁的肩膀,笑道:“读过书吧?”
吕魁腼腆地笑了笑,说:“读过几年。”
刘县长立刻拧身冲张光前说:“马上招呼人去做,这法子准行。”
到了后半夜,城墙周围,开始有了零星的火光。
护城河的水面,被渐渐妆扮得生动了起来。
两岸的青草,也按耐不住火光照耀的兴奋,随着微风,摆弄着纤美的身影。
刘县长看到眼前的景象,欣慰地笑了。
同时,一阵倦意,也不失时机的,朝他重重的压了过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