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上古的时候,不论是妖修还是人族的修士,都能飞升成仙,只是从四界混战后开始,通往仙界的路被关闭了,世间再也没有修士能脱离红尘。
传说自那以后,有一部分未能飞升的大能留在人间,其中就包括不少天人遗族和上古时期的大妖。
如果冥灵没有飞升,那眼前的这就是一个不知多少年前的老妖怪,而冥灵的力量,堪比远古飞升的仙人。
北逍的神魂尚且不全,能打过老妖怪吗。
俞音握紧了手中的落英剑,点点红光,从剑身飘落在地上。
苏以彤看着地上复杂的阵法出神,他借俞音的血在符纸上画了符,将符纸烧毁,院子变了形貌,呈现在几人眼前的是一个巨大的血池,血池中浸泡的是挣扎的四肢,周围环绕的都是黑色的怨气。
苏以彤:“我们得想办法把这些毁……”
苏以彤:“俞音,你干什么!”
在他研究地上阵法的这段时间,俞音已经撒手没了,俞音背着纸皮灯笼,手握落英剑,加入了那两只妖的战局。
“人家神仙打架,关你什么事!瞎掺和啥呢!”苏以彤怒道,“找死你别带着我灯笼啊,你给我放下。”
和从前一样,他一生气,说话就带上了南海的口音。
然而重生后的俞音,泼出去的水,转眼间三个人打成一团。
苏以彤死心了,听天由命,安心坐在地上专心研究阵法,试着和被困在阵法中的怨魂沟通。另一边,俞音加入了战局,这两个都是上古的大妖,尤其是冥灵,那么多年的修为,灵力高深,但他不可能丢下北逍。
“是谁把你们困在这里?”苏以彤凝神,试图和血池中的怨魂对话。
传入耳中的只有怨灵的惨叫和咒骂声,苏以彤听得头疼,切断了与血池的联系。
切断的前一秒,苏以彤在怨灵的咒骂声中,听到了杨霁明的名字。苏以彤皱了皱眉,没有轻信自己听到的东西,他的确觉得当年的祸事与杨霁明有关,却不觉得这里的血池是杨霁明所为,杨霁明如今什么都有了,不可能再想借梦蝶来伤人。
在这里留下血池的应该另有其人,不是杨霁明,不是冥灵,那又是谁。
除了他和俞音以外,还有谁想找杨霁明算账,以至于不惜再度启用豢养梦蝶蛊,也要把屎盆子扣到杨霁明的头上,这阵法若是养成,那临安城中的人,将会陷入危险之中。
而与此同时,冥灵还在挑衅。
冥灵:“看来,殿下是铁了心要和我作对了,你若是跟着他,比落在我手里的下场可好不了多少。”
俞音:“?”
和您老人家没有关系吧,再说北逍疯是疯了点,可北逍不会伤到他。
“小心。”北逍把俞音拦在身后,周身红色的灵力光芒暴涨。
冥灵的身形在原地散作万千片叶子,从四面八方,卷向他们二人,上古大妖,灵力卷动之间,能影响天地间的灵气,狂风卷起,明明临安还未到初春,天空中一道闪电划过。
云层翻涌,雷声轰鸣。
落英剑的剑气同树叶在半空中相撞,院子里的灵力一时间异常混乱,飞叶穿过苏以彤的身体,苏以彤化作水雾,消失在原地,在另一处凝实了身形。
北逍的周身,天诛缔结为锁链,在灵力的驱使下抽打中半空中飞卷的树叶,北逍始终将俞音护在身后,两只鸽子飞入空中,不时啄下一两片树叶。
灵力震颤间,俞音口中有些腥甜,这是灵力被绝对强大的对手震慑的后果,神魂有损,北逍在这样的灵力震慑中,只会比他更痛苦。
若是承影剑还在,尚能一搏。
但如今承影不在,俞音不能让北逍一人替他挡下冥灵所有的攻击。
地面上的阵法复杂而庞大,看起来对这个树妖的灵力还有所增益,想要全部毁去,需要时间和精力,但若是毁去一半——
俞音狠狠道:“北逍,掀了他半个院子!”
既然冥灵不依不饶,那就毁了这里的半个梦蝶蛊制造小工厂。
北逍浅金色的眼睛里眸光闪过,背后展开一对巨大的黑色翅膀,俞音被北逍打横抱起,躲开席卷的树叶,地面上,苏以彤在院子里的半个阵法上,撒了些不知名的粉末。
“殿下,别白费力气了。”冥灵轻蔑地看了一眼地面上的苏以彤,不屑道,“死者执念已定,哪有那么容易被干扰,你们破坏不了这个阵法。”
然而话音刚落,大半个血池忽然起来,原本安安稳稳泡在里面的胳膊和腿子,忽然剧烈挣扎起来,要往阵法的边沿爬。原本稳固的阵法一时间摇摇欲坠。
冥灵的脸色也变了。
“你撒的什么东西?”俞音好奇道,“还真有了效果。”
苏以彤神秘一笑:“盐。”
北逍:“……”
俞音:“……”
死过一次的人就是不简单!
冥灵千算万算,到底是算不到苏以彤撒了一把大盐,愣是把阵中的万千怨灵,当成了一道色香味俱全的菜肴。
俞音低头一看,那大半个阵法里的胳膊和腿都开始坟头蹦迪了,毁都毁了,不如更激烈一些。
先前拆快递的时候,拆出了三瓶老干妈,全部放在了俞音的储物囊里,俞音丢出三瓶老干妈,落英剑的剑气,在半空中打碎瓶子,连着碎玻璃渣一起,落在了血池里。
阵法里血池的味道一时间应该十分复杂。
俞音看冥灵的脸色就知道得差不多了。
即便时隔二十年,到了关键时刻,俞音和北逍之间的配合还是堪称绝妙,冥灵怒吼一声,身后出现无数条树的枝干,同时向俞音和北逍的方向抽了过去,望月卷着锐利的飞叶,灵力压制到了极点,俞音落在院落的正中央,北逍身后的翅膀全开,他抱住俞音,把俞音护在其中。
冥灵明显被盐和辣椒酱激怒了,阵法也毁了大半,此时不走,更待何时。
“我们走。”俞音在北逍的耳边说。
苏以彤立刻化作一道水雾,消失在俞音后背的灯笼里。
冥灵原形的枝条从四面八方向俞音抽了过来,铺天盖地席卷着锋利如刀的叶片。
“小殿下。”冥灵冷着脸说,“要不是那个怪物先找到了你,你已经……”
已经什么。
俞音没有听见。
呼啸的风卷过他的身体,连同着他后背上苏以彤的凝魂灯一起,把他带到了一只巨兽的后背上,巨兽黑色的翅膀展开,遮天蔽日,整个临安城的上空,在那一刻失去了星光和月光,城中黎雅忽然抬头,有些疑惑为什么天空一片漆黑。
巨兽向夜空中飞去,冥灵发出怒吼,化身的枝叶紧追在其后。
俞音的耳边只剩下风声。
冥灵拈弓搭箭,三道月光化身的羽箭,拦在了他们的路上,向三个人所在的方向同时射来,落英剑在震颤,上古神兵带来的巨大威压,阻碍着他们离开的道路,枝叶封锁了一整片空间,一路攀升向上,唯独剩下天空的方向,紧接着无数片叶子同时刺向巨兽后背上的俞音。
巨兽咆哮,暴雨倾盆,巨大的黑色翅膀,扇落无数锋利的叶片,叶片破碎,巨兽从原地腾空飞起,向着无尽的夜空飞去,三支羽箭紧追不舍。
身后是紧追的树叶和枝蔓,周身是呼啸的狂风和骤雨,俞音全身湿透,牢牢地抓住巨兽身上坚硬的羽毛。
北逍要飞到哪里,俞音不知道,只能把自己全身心都交给对方。
也不知道苏以彤他那保命的灯笼防不防水。
枝条卷着叶子试图把俞音从空中扯下去,巨兽的翅膀拍打着风雨,俞音不知道北逍带着他飞了有多高,冥灵依旧疯狂地追着他们。俞音忽然感受到上方天空中不同寻常的气息,天空中什么都没有,但直觉告诉俞音那里有一道强大的屏障,背上苏以彤的灯笼上,银铃摇得疯狂,在警示即将到来的危险,俞音神色一凛,而北逍没有丝毫犹豫,义无反顾向那个方向飞去。
“妖族尊主行事无常,你要跟他一起疯吗?”苏以彤的声音在俞音耳边响起,“往上飞,能避开吗?他要是想一头撞死,你也随他?”
“我信他。”俞音咬牙,闭上眼睛。
尖锐的枝条刺穿巨兽的翅膀,巨兽低吼一声,丝毫没停,翅膀挣脱荆棘与枝条,漫天的雨水被染成红色。
巨兽载着俞音,向半空中的屏障狠狠撞去,俞音闭上眼睛,没有想象中的剧痛,也没有撞击的碎裂声,北逍带着他穿过了天空中的一道结界,海水漫过几人的身体,俞音在海水中睁开了眼睛。
怎么会是海水?
几万里的苍穹之上,有海?
俞音屏住呼吸,巨兽的翅膀在海水中划过,向着海面上拂去,海水中什么也没有,一片沉寂,俞音忽然听见了一阵歌声,像是一首歌谣,他一时间有些恍惚,抓住了巨兽的羽毛,巨兽冲破海面,清幽的月光洒在海面上,如梦似幻。
俞音站在一方陆地上,远处是茫茫的海水,冥灵没有追过来,他们暂时安全了,他想去寻北逍的身影,起身时一阵天旋地转,倒在了地上。
俞音醒来的时候,天空中的月亮换了一个方位,依旧清幽,四下宁静。
明明还是冬日,俞音直觉身上的衣服被海水浸湿,却感受不到丝毫的寒冷,眼下他所在的地方,似乎已经不是人界。
“醒了?”少年清脆的声音在俞音耳边响起。
听到声音,俞音才发现自己身边不知道什么时候站着一个少年,少年穿着白色的短衫,腰带是红色的,身后披着白色的短大氅,手腕和脚腕上都带着银色的铃铛。
容貌变了,但那装束俞音还是能认得出,更何况那少年手中提着用来照明的,是苏以彤的凝魂灯。
“你是……苏以彤?”俞音有些迟疑地问。
少年点头,似乎也有些懊恼。
苏以彤来自于南陆,他们这一族的人,不论男女,一直以少女的形象示人,苏以彤生前如此,死后亦是如此,天下大多百姓把医修苏以彤当做小姑娘,只有周围几个关系好的朋友,才知道苏以彤的真实性别,这还是俞音第一次看见他原本的模样。
两人的衣服都是湿的,到底是不舒服,苏以彤拍了拍自己的凝魂灯,灯笼发光发热,两个人围着灯笼烘干了自己的衣服。
俞音乐道:“你这个凝魂灯,比你本人实用多了。”
苏以彤没好气道:“还不是当年你和秦霜寒一起做的。”
时间过去的太久,俞音都快忘了,苏以彤的凝魂灯,是他当年和秦霜寒一起做的了,听苏以彤这么提起,他也想到,当年他和秦霜寒两人,好像就是这么围着灯笼,日日琢磨的。
“你确定他的魂魄能进的去吗?”南渊学宫的剑炉边,少年俞音看着地上的小灯笼发呆。
“大概是可以的。”秦霜寒也有点犹豫。
那时距离俞歌出事,已经过去了将近大半年的时间,南阳夏家灭门,纪飞雨和俞音在南阳分道扬镳,宗文临四处游历失去踪迹,杨霁明归入人皇麾下,俞音这才想起来,镜雪关之役后就再也没见到苏以彤,于是秦霜寒和俞音拖着一串追杀的人,就这么一路找到了南渊学宫。
镜雪关之役中,南渊弟子死伤无数,战后南渊没有战死的弟子,要么回了仙门,要么寻了门派继续修炼,偌大的南渊学宫,竟同空了一般,俞音在剑炉附近找到了苏以彤。
那时苏以彤身中梦蝶蛊,已经病入膏肓,半个身子都是森森的白骨,不时有蝴蝶带着血肉飞出,连话也说不完整,乍一看上去挺吓人的。
医修自己都搞不定的蛊毒,俞音和秦霜寒两个剑修自然也搞不定,追杀的人满世界找他们,一时半会也找不到能解梦蝶蛊的人,于是两个人本着同窗情谊,开始为苏以彤料理后事。
昔草谷是个好地方,光照充足,降水丰富,土壤肥沃,水草丰美。
俞音和秦霜寒自认给苏以彤挑了个顶好的地方,坑挖好了,墓碑也刻好了,酒也买了,香也点上了,两个人哼哧哼哧把苏以彤抬到坑边,提起铲子要埋,苏以彤不干了。
“干什么干什么!”苏以彤垂死病中惊坐起,有气无力地指责道,“我还没死呢。”
俞音正色道:“那你快一点,我们赶时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