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杨修逸:“……”周围人的目光如钉子般,狠狠地定在了他的身上。
杨修逸无语,为什么他总是被误解的那一个,先是在仙门盛会上,错把俞音当做女子,被众人误解为勾搭有夫之妇,背上了好大一口锅,现在又因为苏以彤,背上了欺负良家少女这么大的一口锅,头顶两口大锅,他以后在人族仙道上怎么混。
“苏以彤,你闭嘴。”杨霁明冷冷道,转而盯着杨修逸,直到杨修逸垂下了头。
杨修逸低头不敢看杨霁明的眼睛,的确是他的不对,被苏以彤强行绑走之后,他不仅没有争取逃出敌营,反而和敌人还有一群敌我不明的人打成了一片。
他低着头,却也没认错。
杨霁明不太高兴,杨修逸平时端庄有礼,虽然他不太乐意承认这个孩子,心里却也是认同他的,今天的杨修逸却不知道怎么了。
渡雪山庄的谣言,短短几日之间,传得满天下都是,人人都说是渡雪放出了此次的梦蝶蛊。杨霁明原本就闷闷不乐,如今见杨修逸还有几分忤逆自己的意思,伸手就要甩他一个耳光,却被一只纤细素白的手拦了下来。
“我的人,你凭什么动?”苏以彤容貌精致,却摆出了一副泼妇骂街的姿势,眼看着是要跟杨霁明杠上了。
杨霁明压下心中的焦躁,眼下还有要事,不愿与苏以彤多做纠缠,扫了两人一眼,转而吩咐渡雪山庄的弟子说:“去救受伤的城民。”
弟子应声去了,城外的凡人,虽然顾及近日的耀眼,可见到救助还是纷纷露出了感激的神情。
曾经凝风楼还在的时候,救死扶伤有凝风楼,可如今,能够帮上忙的,只有财大气粗的渡雪山庄。
剑阁留下一部分弟子在城中救助百姓,俞音和北逍也帮不上忙,一行人分成两个方向,各自散了。
“我们去哪里?”俞音问北逍。
打开临安城和救济灾民的事情,由渡雪山庄和泠谣仙宗解决,不过俞音觉得,要想解开那道封锁,需要付出极大的代价,短时间内,冥灵这只树妖不死,他自己甚至北逍都无法解开,这一点,杨霁明很快就会明白。
可既然已经目睹了梦蝶的事情,他就不会坐视不管。他心中还剩的那么些少年时的赤诚,即便是在现代社会安逸了二十年的时间,也不会轻易磨灭。
“尊主。”有个妖族走上前,头上还带着一道血淋淋的大口子,他恭敬道,“我在嘉定附近置了些田庄,尊主和尊夫人今日,不妨就在我那里歇下吧。”
“也好。”俞音思索道,“我们暂歇一晚,明日我想去落剑谷,拿回我自己的佩剑。”
经过临安城这一战,黎雅和陈誓都需要休息,冥灵想要他的命,他总不能坐以待毙,他要找回自己的重剑承影,才能有和冥灵抗衡的力量,既然那日棋先生说他的承影剑在落剑谷,北逍也这么认为,那不妨他先去落剑谷,找回那把生性凶狠的杀伐之剑。
有尊主镇着场子,妖修们也不隐藏自己的妖族身份了,纷纷展开翅膀,放心大胆地在人族的上空飞得格外张扬,一行人没过多久,就到了嘉定城,天色已晚,嘉定城门紧闭,城外有个女人在哭泣。
那女人衣着破烂,沾满了泥土,头发一绺一绺地结在了一起。
俞音一眼认出那是当日嘉定城的云娘,那日离开时,她虽悲伤,却不是这般凄惨模样,如今不过半月,怎么就变成了这个样子。
她用力捶着城门,坚固的城门却丝毫未动。
“喂,为什么不让她进去?”有妖修看不过去了,仰头问守城的士兵。
守城的士兵声音里带着倦意,天色已晚,他也不知道城门下黑压压站着一片的全是妖修,不耐地回答道:“城门夜里不开了,这女人疯了,成天对人说有人杀了她的夫君,她夫君中了梦蝶,被杀难道不是很正常的事儿吗?”
俞音并未言语,走上前几步,云娘有些惊惶地抬起头,沾满脏污的脸上全是斑驳的泪痕。
“是谁杀的?”俞音轻声问。
云娘已经认不出俞音了,却还是惊恐地答道:“那个人说……要为苍生……”
为苍生?
俞音和北逍对视一眼,心下有了几分猜测。
“你还记得那人的样子吗?”俞音问。
云娘的记忆里,大约还记得俞音,她的恐惧好像减轻了不少,颤声摇头道:“我没有见到他的脸,那支笔……火,全是火……烧掉了……”
听到云娘的话,俞音楞在了原地:“是他……”
“对了学长,上次在峡谷边。”陈誓忽然开口道,“忽然袭击你的那个人,他藏在袖间的武器,很像是一支笔!”
“你看到了?”俞音有些惊诧,当时即便是他,也没有看清那人手里的武器,陈誓竟然看到了。
“不算是看到。”陈誓挠了挠自己的板寸头,“怎么说,我也觉得很奇怪,就是有种感觉,我就是知道。”
“你……”这下不仅俞音,连北逍也觉得有些意外。
不过眼下对众人来说,有更重要的事情要思考。
墨笔名为如寄,能点染业火,能净化世间魂魄。
南渊,佛修,宗文临。
宗文临在镜雪关,以九龙生杀阵想杀俞音的时候,为的也是天下苍生吗。
俞音身上,有着独一无二的东西,所以冥灵想要俞音的性命,以此来做的事情,会危害苍生,所以宗文临才就决定要杀了俞音,以绝后患。
听起来很荒唐,可是放在宗文临的身上,不无可能,他生于佛门,心中想的,从来都只有天下苍生,杀俞音一人,救整个人族,这对他来说,不亏。
杀云娘夫君的事情,大概也是同理。
树妖冥灵说过,他想要用俞音的血脉之力打开四界的屏障,是为了飞升吗?
修仙者的生命漫长,说是几千年也并不夸张,飞升成仙,对大妖来说,真的就那么重要吗。
夜色渐沉,众人的心中有再多的疑问,也不适合在城门边讨论,众人带上城门前的云娘,去了附近的一处田庄。那妖修恭敬地把俞音和北逍请到了庄子上一处宽敞舒适的房间里,就先行退下去给陈誓和黎雅分别安排住的地方了。
房间的门在俞音和北逍的身后关上,两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总觉得似乎少了点什么。
北逍:“灯笼呢?”
俞音:“芸芸呢?”
两人同时开口问出了问题,又同时陷入了诡异的沉默中。
俞音有些无语,刚才城门前太混乱,他们离开得又有些仓促,连丢了一个灯笼一只鸽子也没有发觉,灯笼就算了,他和北逍给苏以彤塞了太多的狗粮,苏以彤早就想揭竿而起了,再说他那喜欢玩闹的性子,如今成天追着杨修逸逗着玩,什么时候撒手没都算不上太奇怪,可是鸽子芸芸是什么情况。
孩子丢了怎么办,俞音抬头看北逍。
北逍面无表情地看他,鸽子三三蹲在北逍的右肩上,歪着头看俞音。
“芸芸呢?”俞音问三三。
“送去炖汤了。”三三冷漠道。
与此同时,江夏城内的客栈里,纪飞雨想到这几天来发生的事情,总觉得有些烦躁,他打开客栈房间的窗,想要吹一吹夜风,刚打开窗,就听见一阵翅膀扑腾的声音,一只雪白的鸽子从窗外飞了进来,蹲在窗台上,嘴里还衔着一枝红梅。
纪飞雨记得,这鸽子似乎是俞音身边的那一只,这段时间,他见到俞音的几次里,俞音的身边都有这只看起来呆呆的鸽子。
鸽子丝毫不见外地跳进了窗台,纪飞雨不自觉地伸手,鸽子落在了他的手心里,把红梅扔在了他的手上。
“阁主早啊。”鸽子十分有礼貌地问好。
纪飞雨眼角抽搐:“不早了,三更半夜了。”
大半夜了,该睡觉的时候,俞音家的鸽子丢了,两人的关系,如今虽有缓和,但也是不远不近,这鸽子,他是拿来炖汤呢,还是拿来爆炒呢。
临安城附近,渡雪山庄的营帐里,杨修逸被杨霁明训了一番,接着就被两名弟子带到了一个小营帐里,要罚思过。周围静悄悄的,只有寒风卷动草叶的声音,年节已过,天气却还没暖和起来。
杨霁明在烦扰今日关于渡雪山庄的谣言之事,杨修逸走前,好生劝了他几句。营帐里灯火通明,杨霁明看着手心里几道经年的伤疤,默然不语,没人懂他,也没人来劝他。
也就他不怎么待见的杨修逸,好像是他这个时候,唯一能说说话的人了。
杨修逸百无聊赖地蹲坐在地上,擦拭着自己的踟蹰剑。
营帐里只有一顶昏暗的灯笼,是渡雪山庄的两个小弟子刚刚送过来的。眼下,两个小弟子前脚刚走,那灯笼忽然就有了越来越亮的趋势,清脆的铃铛声,响个不停。
“苏前辈?”杨修逸压低声音问了一句。
灯笼停在一个刚好的亮度,白衣红裙的小姑娘出现在杨修逸的面前。
灯下看人,美不胜收,小姑娘开口,语出惊人:“小仙君,私奔吗?”
杨修逸一口气没上来差点把自己噎死。
“前辈,你正常点。”杨修逸哭笑不得。
从他在昔草谷认识苏以彤开始,这位前辈从来就没个正经的时候,可眼下,却让人觉得心头一暖。
杨修逸有点为难:“我爹他……”
“你就说吧,走不走,大冷天的,本医圣特地来这破地方捞你。”苏以彤高傲道,“是爹重要,还是本姑娘重要。”
杨修逸:“……”
半个时辰后,一个鬼鬼祟祟的身影,背着个明晃晃的大灯笼,溜了。
“要我说啊,你爹那狗东西,能养出你这么单纯的一个小孩,真是不容易。”灯笼挂在杨修逸的后背上,感慨道。
杨修逸哭笑不得。
灯笼继续感慨:“你说我这仇啊,是报还是不报呢,你个小孩能懂个啥。”
“是是是,我不懂。”杨修逸不清楚苏以彤和谁有深仇大恨,只是非常有求生欲地哄道,“我爹他不是坏人,我娘也不是,虽然我还不知道我娘在哪里。”
“你个傻孩子,哪天我把你卖了,你还得帮我数钱。”苏以彤说。
杨修逸只好哄他:“数数数。”
不多时,苏以彤的感慨变成了呓语,灯笼里很快传来了均匀的呼吸声。
“前辈,我能叫你彤彤吗……”杨修逸披着一身星光,小声问道。
苏以彤睡得迷迷糊糊,也不知道杨修逸在说什么,哼哼唧唧地应了一声。
“彤彤。”杨修逸心满意足地笑了笑。
苏以彤睡前嘟囔了一句要去南阳,杨修逸还记着,他召出踟蹰剑,想要御剑飞行,听着苏以彤均匀的呼吸声,想到先前在营帐中苏以彤抱怨天气严寒,忽然干了个蠢事,他脱下外衫,把灯笼整个包裹进外衫里,自觉十分稳妥,这才穿着一身单薄的衣衫,踏上踟蹰剑,向南阳城的方向飞去。